最后,还是宋朓一声令下的声音让众人回过神来,训练有素的禁军四散开前去捉拿郑国使臣,御花园中一片寂静,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弄出一点动静来。
皇帝的目光转向闻逍:“刚才,一直就只有你一个人?”
已经回到系统空间中的孟临知不禁有些意外,他莫名其妙地对闻逍道:“皇帝刚才注意到我了?”
闻逍有点烦躁,心想刚才还不如直接把这皇帝杀了来得痛快。
他呼吸不禁有些急促,不动声色地隐藏了孟临知的存在,面上却还是适时地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禀告父皇,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孟临知在闻逍脑海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演得还不错。”
放到现代,当不了皇帝也高低能捞个影帝当当。
闻逍叹了口气,在心里对孟临知道:“别逗我笑,等会该笑出声了。”
而皇帝看闻逍困惑的表情不似作伪,不禁皱起眉,难道刚才是他的错觉?
“起驾回紫宸殿,”他收回视线挥了挥衣袖,对闻逍道,“你一起来。”
原本宴席结束后,朝中大臣都各自打道回府,谁知大部分人还没来得及上车架,就又被急召回宫。
紫宸殿原本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宫殿,这会儿烛火通天,趁着皇帝还没来,工部尚书邓勤之年纪大了,这会儿困得直打哈欠,他悄悄向崔铮卢打听:“崔相,你知道陛下召我们回宫是什么事吗?”
崔铮卢摇摇头:“邓大人,此事我也不清楚。”
“哎,能有什么事把我们工部的也叫来?”邓勤之抱怨着,他们工部职权少,平常就是充当个吉祥物的水平,见崔铮卢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便挪到刚刚赶到的宋朓身边问道,“宋大人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这也不是不能说的,原本皇帝把大臣叫来本来也是为了此事,宋朓便直接道:“刚刚郑国使臣意图行刺,好在关键时刻三殿下及时赶到,救下了陛下。”
“什么,行刺!”
“三……三殿下?”
“诶诶,黄大人你没事吧?”
宋朓一句话直接让紫宸殿诸人炸了锅,礼部尚书黄简更是差点晕倒,郑国使团是他们礼部负责接待的,晚宴也是礼部准备的,这要是陛下准备追责,他们礼部绝对难辞其咎!
黄简抹了把额上的虚汗,又看了眼负责陛下安全的宋朓,突然回过神来:哦不对,连宋朓都没有被问责,那他们礼部还怕什么?
皇帝确实并没有想为此追究礼部和禁军的责任,他这辈子遇到的行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果每次都要把所有人都追责一遍,身边早就无人可用了。
而且……皇帝看了闻逍一眼,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深夜,刚刚经历了一场行刺计划的皇帝摆驾紫宸殿,坐下大臣均是大气都不敢出,没人知道皇帝究竟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皇帝面无表情地坐着:“刚刚郑国使臣的事,诸位已经知道了吧?”
黄简第一个站出来表态:“陛下,郑国贼心不死、其心可诛啊!”
皇帝面色阴沉:“看来是谢郗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宋朓,人都抓起来了吗?”
宋朓道:“郑国使团剩余二十五人,已全部关押至刑部。”
“郑国使团由刑部负责审问,”皇帝冷哼一声,“具体细节,可以询问三皇子。”
来了来了!
众人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闻逍身上,不由好奇这位三皇子明明是在冷宫中长大的,却举止大方、气度不凡,可冷宫那种吃人的地方,怎么能培养出这样一位皇子来?
正在众人猜测纷纷时,其中有几人心思敏锐,一看到闻逍的脸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他们已经预感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果然,皇帝看了闻逍一眼,问道:“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父皇,”闻逍恭敬道,“儿臣觉得可以查查今天宴会上,您下口的饭菜和酒水是否有被下药。”
“呵,确实,”皇帝偏头对身边的太监道,“德顺,宣太医去协助检查集英殿的饭菜,哦对了,把蒋太医给朕叫过来。”
蒋太医?
几个猜到真相的大臣冷汗涔涔,闻逍注意到这几个大臣的反应,偷偷问孟临知:“这个蒋太医是谁?”
孟临知啊了一声,从记忆深处拽出这个角色:“就是当年造伪证,说你不是皇帝亲生儿子的那个太医。”
“哦?”闻逍用余光看了皇帝一眼,“他现在想清算当年的事了?”
孟临知盘了盘时间线,梳理了一下现在盘根错节的朝中局势,忽然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嘶,我们这回算是来对了。我这个出现的时间,正中皇帝下怀了呀,”孟临知一拍大腿,指着站在正中间的崔铮卢道,“看见那老头没?他就是皇后的父亲。”
闻逍的目光瞥向长得慈眉善目的崔铮卢:“当朝宰相,崔铮卢?”
“就是他。当年皇帝倚靠着崔氏一族才坐稳了这个位置,但这么多年过去,崔氏愈发壮大,已经对皇权产生了威胁,皇帝现在需要扶持一支新的力量抗衡崔氏。”
“你是说,他现在想扶持我对抗崔氏?”闻逍明白了孟临知的意思,但眉头却蹙了起来,“因为我没有母族,觉得我最好拿捏?”
“他八成是这么想的,但他肯定没猜到,你还有一个我,”孟临知笑了两声,“而且你和崔氏之间有仇,在这方面,你和皇帝的目标是一直的,都想铲除崔氏。”
闻逍哼笑道:“那他肯定也没猜到,我想连他一起铲了。”
而这时,一脸茫然的蒋太医走进了紫宸殿,孟临知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好戏来了。”
蒋太医原本听闻有郑国使臣想刺杀皇帝一事,以为是皇帝受伤来找他医治,谁知却被德顺带来了紫宸殿。
可他一进紫宸殿,就顿觉氛围不对,只见几十双齐刷刷地看向他,皇帝也好端端、安然无恙地坐在上位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蒋太医没来由地一阵慌张,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崔铮卢,可崔铮卢却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皇帝的声音从殿中传来:“蒋太医,抬头看看你可还认识朕身边这人?”
蒋太医颤颤巍巍地抬头,顺着皇帝的话看向旁边身姿颀长,与皇帝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蒋太医心里一个咯噔,他舌根发麻,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恐怖的猜测。
他装傻道:“陛下,恕、恕臣愚钝……”
皇帝莫名笑了:“你瞧他与朕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蒋太医连腿都在发抖:“确实是、是有几分相似。”
皇帝的声音掷地有声:“那十年前,蒋太医怎么言之凿凿说,三皇子绝不可能是朕的儿子!”
蒋太医一下瘫倒在地,果然是这桩陈年旧事!
他跪趴在地上一时间他甚至忘了呼吸,只知道涕泗横流地求情:“陛下!陛下!臣也是受人指使啊!”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受谁指使?”
“是、是……”
蒋太医咬牙看向崔铮卢,他当然知道当年是崔铮卢托其他妃嫔叫他作伪证,现在东窗事发,难道崔铮卢就想置身事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如果崔铮卢不保他,他一定会把崔铮卢拉下水!
可谁知这时,崔铮卢终于不经意地抬起了眼,施舍般的给了蒋太医一个眼神,手上比了个六。
这一刻,蒋太医的心如坠冰窟,他竟然看懂了这个“六”的含义——他家剩余六口人,竟然全在崔铮卢手上!
蒋太医咬紧牙关,他想到年迈的父母、恩爱的妻子、幼小的孩子,他当年一念之差,现在竟要让无辜的家人一起陪葬吗?
无数思绪百转千回,最后,蒋太医还是选择死他一个保全家,他只是供出了当年向他传递消息的人:“是……是沈婕妤让臣这么做的。”
不明真相的臣子们一片哗然,沈婕妤?为什么是沈婕妤?
皇帝默然地看着他:“你确定?”
蒋太医低下头:“当年沈婕妤找上臣,还给了臣不少金条和宫中的赏赐,都在府上存着。”
皇帝默不作声,半晌后他吐出一口气道:“把蒋太医压下去,御史台在三日内查明此事上报。三皇子救驾有功,从今天起,三皇子搬去睿思宫,由贤妃抚养。”
贤妃?
在座的大臣能爬到这个位置,各个都是人精,一听皇帝这话,目光又瞥向崔铮卢。
近年来崔氏势大,让闻穆颇为忌惮,几次想拔除崔氏的势力却都遇阻,他早就对崔氏心存芥蒂,这次崔皇后生下九皇子也不见他有多开心。
而贤妃背后的家族同样不容小觑,父亲是当代大儒,朝中不少大臣都是贤妃父亲的门生,只是贤妃一家淡泊名利,在朝中很是低调,而且更重要的是,贤妃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这几年皇帝和崔氏的关系每况愈下,但以前皇后和贤妃膝下都没有孩子,两方还能保持微妙的平和。这次皇后生下九皇子,崔氏的优势逐渐显现出来,不少人都猜测皇帝可能会过继一个孩子给贤妃,让两方继续保持平和。
但没人想到,他选择的竟然是三皇子闻逍!
这也太诡异了,谁能想到三殿下竟然一举从废皇子,摇身一变成了贤妃的养子?
甚至有人开始琢磨,闻逍当年进冷宫,不会是皇帝故意为之,就为了现在能搬出来给崔氏当头一棒吧?
而孟临知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有点失望:“哎,这个蒋太医还是胆子小。”
闻逍:“他手上应该也没有崔铮卢的证据吧?”
“应该是,”孟临知点头道,“这老狐狸狡猾得很,他问题多着呢,但很多事我们现在还接触不到。收拾崔氏,得从纭红开始。”
闻逍心中久违地有些亢奋:“证据都准备好了?”
孟临知打了个响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年纭红无中生有,把皇后的镯子私藏在北芜宫中,将盗窃罪无端嫁祸给闻逍,现在,正是孟临知和闻逍一报还一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