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球阶段，洞察者主教练把前面受伤的球员换下，魏平章蠢蠢欲动地同样打算换人。

刚招完手把替补球员叫过来，球场上谌巽沉思了一下，同时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姿势幅度完美复刻魏平章。

终结者一众球员互看两眼，惊讶且满怀疑窦地走过来。

要知道除了替教练传达战术安排，谌巽可从来没有在球场上主动召集过他们。

至于原因……那倒是不难猜测，这场比赛他们的发挥太差劲了。

“可以进球吗？”

见人全部到齐，谌巽环顾一圈，干脆直白道。

众人面色微变，猜到谌巽会不满，没猜到他会直接贴脸开大。

脾气暴躁的几个，眼睛当时就瞪圆了，前走了几步硬生生顿下，碍于的确是他们的问题，强忍着。

其中尤数诺德、杨佑两个反应最为剧烈，面色和头顶的天空有得一拼。

诺德不用多说，杨佑刚刚才弄丢了一个谌巽送来的威胁球，正满心自责。哪怕客观来说，谌巽其实语气清淡，没有一丝责备，落在耳边也成了十足的嘲讽。

另外，场边魏平章想要换人的举动实在明显。教练和队友的双重不信任，杨佑心中满是憋气难堪，偏还无法反驳。

一支队伍分成两派隐隐僵持着，谌巽一人直面对面十人，没人再发话，气氛降至冰点。

转播镜头似有察觉地调转过来。

厉复朝双手环胸，作为队长，他这时候理应说些什么，却一直沉吟不语。

察觉到团队间越发诡异的气氛，皱皱眉正打算开口，一道声音提前插入：“当然可以。”

厉复朝怔了怔，诧异回头。谌巽亦然。

不同于想象中的愤怒或者怄气，发言的陵垣口吻笃定，态度坚决。

见谌巽望来，陵垣咬字清晰地再度重复一遍：“相信我——当然可以。”

“好。”谌巽嘴角扯了扯，分不清信任与否，“那就证明给我看。”

撂下这段话，他面无表情走开了，很不愿意和他们接触一样。

留下一众球员，眼神复杂地瞅瞅陵垣，手握成拳，战意高昂地扬起头。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被谌巽这样“恶劣”地训斥过后，内心反而平静下来。战意半点没减弱，进入季后赛以来就一直积压心底的焦虑，反倒消退许多。

好像他们不约而同默认了一个事实——谌巽态度再差，也比像从前那样全然无视的好。

而远离了终结者众人，谌巽表情瞬间淡下。

昨天贝莱尔的话谌巽其实听得半懂不懂，总结为就一句话：球员们对他的情感，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所以呢？

他表达完自己的“在意”后，终结者就能立即恢复以前的状态了吗？

他又不是医生。

谌巽思前想后，觉得可能还是激将法会比较管用。

希望有用吧。谌巽淡淡想到，凤眸合上复又睁开，倒映着整片绿茵球场。

球场之外，魏平章默默将一切收入眼底。

虽听不到终结者众人对话，但把球员们的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主教练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挥退急急赶来的热身替补。

随后耳边哨声吹响，场上球员各就各位，魏平章静静看着，心底升起一股自己都说不明的期待。

比赛又一次重开，这回魏平章和球迷们发现，终结者变了。

射门欲望依然强烈，比之刚才却沉稳不少，攻势凌厉，跑位积极，没一个动作是多余的。总算有了点终结者该有的样子。

当然，谌巽仍然受到洞察者后卫的热情关照。

——除开这一点，双方争夺得有来有回，忽地陵垣抬起一脚三十米远射，可惜差了点意思，足球撞杆回弹。厉复朝补射，依然没进。

洞察者遭受威胁，疯狂逼抢，于是梅开二度，混乱中洞察者球员脚底一歪，足球飞出底线。

裁判鸣哨，判角球。

角球径直破门的几率比任意球还低。陵垣主罚，其他队友心底没抱希望，聚在球门前准备争抢落球点。

可是——凡事就怕转折，可能老天就是喜欢捉摸不定，陵垣给了所有人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站在罚球点处，胸膛缓缓起伏，快步助跑。

众人眼前一闪，只见陵垣上半身倾斜，右脚狠狠打在足球底部，伴随嘭地一声爆响，足球在空中划出夸张的C形弧度，直击球门！

四面看台，霎那失声。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那球，直到足球落地，慢悠悠滚出球门，都没能缓过神。

“GOAL！！！”霍克猛地拍桌，用比女解说之前更大、更嘹亮的声音叫道：“零角度进球！来自终结者的反击！你们看，门将根本反应不过来！！”

搭档突然诈尸，女解说人都傻了，一脸震撼我妈的神情，接着就被霍克的极度双标行为气笑了。

深呼吸两口气，强行转开注意看进球回放，不得不承认这球进得是真漂亮，“终结者开始反击了，此时比赛才来到第十八分钟，我有预感，这将会是一场精彩的进球盛宴。”

直播间弹幕激动了会，见解说员这样，全都绷不住了。

【好家伙，装都不带装的，倾向未免太明显了吧】

【习惯了(点烟)，其他解说员知道在官方直播，好歹懂得掩饰掩饰，这家伙根本不带怕了。你们第一天知道？】

【女解说内心os：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左边！卧槽你们看看左边！！谌巽陵垣那两个人，他俩在……？？？】

“我说了可以进球。”

陵垣进完球径直来到谌巽跟前，看似嚣张地扬起下巴，可眼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过于炽热的温度让谌巽都恍神两秒，思绪渐远，想起贝莱尔昨晚的话。神色渐渐凝重，目光犹疑地打量眼前这个强装淡定的青年。

陵垣：“？”

什么意思？嫌弃我？

脸色更臭了。

落在谌巽眼中就是队友没得到反馈，在向他表示不满。内心犹豫再三，总算下定决心，试探伸出手。

学着洞察者球员的模样，在陵垣头顶摸了摸。

毛刺刺的，说实话，手感很不好。

谌巽不太理解为什么洞察者喜欢这样庆祝。

他放下手，就见陵垣眼神愈发炽热，简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似乎要透过这层皮囊，找出里面隐藏的另一个人。

“还有其他事吗？”

谌巽偏头不解，难道自己会错意了？

陵垣沉默，目光毫不偏离。

半晌摇了摇头，可能觉得不够，紧跟扬起了笑脸。

谌巽当即松了口气，看来没有问题。

两个人都心满意足。

完全没想过自己在转播镜头里成了什么形象。

是的，二人都是名气极高的球星，这球又是陵垣进的，作为当之无愧的主角，他刚迈开腿，镜头马上给到了。

见到谌巽出现，导播果断加了特写。

由于没有声音，观众只好通过屏幕自行猜测：

陵垣进球了。

陵垣跑到谌巽面前——求夸奖？

笑话！谌巽还能理你不成……嗯？嗯？？

他居然抬手薅了陵垣一把！

表情很冷，动作很僵。

这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了！

女解说当场表演变脸，双手捂嘴，拼命抑制住喉咙里的尖叫，“霍、霍克，你看到了吗？”

“是啊，真不容易，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谌巽庆祝。”霍克口吻中一副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

女解说嘴角抽了抽，又忍不住往镜头里瞄一眼，内心啊啊啊啊——

直播间和现场球迷都快疯了！终结者球员满脸迷惑，完全想不通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洞察者一边，几人聚在一起交流战术，听到观众席上的躁动疑惑抬眼，同时便是一愣。

场面稍显滑稽。

唯一一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洞察者球员说完自己想法，见队友都没关注自己，有点懵逼，“怎么了？”

认真回想，“我刚刚说的，哪里不对吗？”

“不，和你没关系。”

易以微回过神否认，又望了几眼，不爽地顶了顶腮帮。

想到什么，他往旁边瞥去一眼。

果然，那家伙已经收回眼神，装得很是风轻云淡，只一双深蓝瞳仁里，泛出深刻冷意。

比赛继续。

洞察者打了兴奋中的终结者一个措手不及。足球快速开出，几番传控，洛宁下底传中，瑞亚推射破门。

这大概是全场比赛进得最容易的一个球。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好球！”霍克难得肯定，给了洞察者应有的待遇。

终结者士气受挫，但没有太过泄气。

第四十二分钟。

谌巽猛地变向并且加速，甩脱盯防，抢在所有球员前成功争顶！足球转向，奔向厉复朝。

这球来得仓促，厉复朝却立即做出调整，大腿将球停稳后紧跟直塞。

足球重新滚回，谌巽脚尖一勾，带球逼近禁区。

洞察者后卫反应极快，迅速包夹过来。此时此刻，距球门最近的队友是杨佑。

相似的场景，相同的地点。现在谌巽有两种选择，一是突破防线，强行射门。

或者，把球传给杨佑。

不管哪种都有一定风险。

谌巽不假思索，做出了选择。

“谌巽射门？”

“不，假射真传！杨佑！！杨佑没有错失这次机会！”

霍克意气风发，仿佛多年恶气在今天宣泄而出。

转播镜头里球网晃起，霍克一指屏幕说道：“谁说谌巽不信任队友？谁还敢说谌巽不团队？让他们来看看这场比赛吧，这个传球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