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禁区内犯规，终结者得到一个点球。”

终结者的点球、任意球主罚手一贯由谌巽、陵垣两人担任。这会陵垣不在，由谌巽主罚。

和守门员对上视线，谌巽开始助跑。

勺子点球，举重若轻。

球网轻轻扬起。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去看那个进球。所有目光，都汇聚在谌巽身上。

巨型屏幕重放了这次进球，接着着重给到谌巽冷淡到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孔。

依旧没有任何庆祝动作，他似乎轻蹙了下眉，迅速跑开。

直播间沉寂两秒，闪过一条弹幕：

【我是终结者球迷。以前总觉得他不适合终结者，无论风格、立场……这是第一次，觉得这身球衣，和他如此契合】

随着这条弹幕划过，直播间再次恢复死寂。

而屏幕之后，不知多少球迷，指尖不经意痉挛了一下，暂停了思考。

仿佛时空转换，回到那波澜壮阔的两年。

谌巽身着紫衣，君临天下，贵气逼人。

又或者一袭白衣。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此时此刻，他穿上终结者红色球衣，奔跑在绿茵草地上，给人的印象，是格外矛盾的。

犹如火焰里包裹着一团冰，冰冷又炽热。

他在球场上穿梭，如同一捧永不熄灭的火焰。

良久之后，又一条弹幕闪现。

【你们讨厌他的理由很多，但我喜欢他，一个理由足够——他的每场比赛，都像在燃烧生命】

-

经过红牌事件，猎鹰球员肉眼可见地收敛很多。

威尔的行为已经落人口舌，现在猎鹰球员在球场上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裁判再怎么偏向他们，也不能犯天下之大不韪。

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克德斯莱不再粘在谌巽身边，做回自己身为前锋的本职工作，传射和防守都很活跃。

只是偶尔经过谌巽身旁，会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终结者和猎鹰都是攻势迅猛、进球欲望强的球队，本该交战激烈，奈何谌巽脚踝有伤，猎鹰那边则缺了一人。

双方都心存顾忌，互相表演了几次球过家门而不入。一直持续到上半场45分钟结束，两边都没再进球。

半场休息环节，谌巽一下场，就被苦苦等在场边的魏平章拽过手臂，拖进更衣室。

谌巽茫茫然的，未及开口，人已经被摁在座位上。

“教练……”

“闭嘴。”

魏平章转过脸，瞬间切换表情，急声呼唤队医。

得到伤口没有恶化的结论，稍微放了点心。

依旧是没好气地横了眼谌巽：“真把自己当超人了？”

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说……

谌巽谨慎地瞄着主教练，一声不吭。

魏平章看他这模样，心中那个来气。

立刻想要叨叨两句。触及谌巽眉眼，那掩饰不住的疲惫，心里不禁一软，黑着脸走开了。

谌巽不知道魏平章的想法，但见他走远，安心地闭上眼睛。

不到两分钟，他发现，自己安心早了。

“不用你这样，我们同样可以进球。”

仲宣板着一张娃娃脸，站在他面前。

哪怕很努力地冷着面孔，依旧没有半点威慑力。

谌巽迟疑地嗯了声，回答得很不确定。

“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心想，仲宣可能误以为他所做的这些，是为了球队。

从结果来说没错，可本意上并非如此。

仲宣隐含希翼的眸子，一点点暗了下来。

失望道：“我就知道，你从来不信任我们。”

谌巽：“？”

“不是。”

谌巽直截了当地说道。但仲宣已经返身走出一米远，很难说是没听到，还是不相信他的答复。

环顾四周。

隔着几个空位，一众队友有一个算一个，都望着这边。

魏平章站在不远处，和队医说着什么。

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人过来了。

谌巽顿了顿，继续闭目养息。

十五分钟到，下半场哨声吹响。

经过短暂休息，疼痛缓解了一些。谌巽觉得自己行了，在球场上跑得飞快。

猎鹰球员注意到这点，暗戳戳互相使眼色：大的动作不敢搞，规则范围内，怎么上强度怎么来。

谌巽马上被教做人，开场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无球状态。

第五十一分钟。

卫昌意在己方后场断球，紧跟一记直塞，把球传到右路的仲宣脚下。

仲宣抬腿迈开两步，韦伦迅速杀到。

甩脱不开，仲宣左右环视，四面都有己方球员，都可以传。

跑在最前方的，是厉复朝和谌巽两人，深入猎鹰防线。两边机会均等，细究起来，还是厉复朝那边更好一些。

电光火石间，仲宣下定决心。

嘣！

谌巽没想到这球会来找他，余光瞥见黑影飞来，还愣了一下。

动作丝毫不慢，撩起一脚，让足球稳稳落地。

随后穿裆过人，逆足搓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解说员兴奋叫道：“仲宣完美连线谌巽搓射破门！精彩程度足以进入赛季十佳！”

谌巽进球后，似有所感，遥遥回望。

仲宣果然也在看他，嘴角露出一点笑意。稍纵即逝，很快收敛。

这是本场球赛上，谌巽第二次和人对望。

意义截然不同。

【谁说谌巽和队友关系僵硬，这不挺好的吗？】

【这个就不用辩了。以前关系怎样明眼人都清楚，不过看这情况，以后估计有缓和的机会】

【克德斯莱走向了谌巽——他要干什么？】

克德斯莱想干什么？

他想暴揍谌巽一顿。

足球球员被穿裆，和篮球球员被隔扣一样，是件很耻辱的事。

何况在上半场，他才被谌巽抢断过一次。

他甚至都没碰到那球！

克德斯莱像一堵墙一样立在谌巽面前，恶声恶气道：“你小子故意的？”

谌巽思维运转。

他过人的时候，没注意对方是克德斯莱。

但过人这个行为是。

谌巽冲克德斯莱点了点头。

克德斯莱一噎，万分恼火。

倏然一声轻笑。

两人同时望了过去，来者是韦伦。

克德斯莱的怒气顿时就偃旗息鼓了。他对韦伦这个队长，还是十分尊重的。

沉声唤道：“老大。”

韦伦点点头，更多把注意放在谌巽身上。

苍翠色的眼瞳微眯，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下赛季来猎鹰？”

“不。”谌巽果断回拒。

克德斯莱脸色更臭了。

右脚点着草皮，一面上下打量谌巽，明显不怀好意。

“因为这几场比赛？”韦伦没有放弃：“我们球队的风格就是这样，不是在特意针对你。”

“而且恕我直言，比起我们，你的队友似乎更看不惯你。”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某个方向。

视线尽头赫然是仲宣。

仲宣一动不动，仿佛在冷眼看戏。

事实上，早在克德斯莱向谌巽走去的时候，仲宣就挪动脚步，下意识想要过来。

见没起冲突，强行忍住了。

当然这点，被动和猎鹰队两人交谈的谌巽，是不知道的。

克德斯莱倒是警觉地停下了脚下动作。

诧异瞥过自家队长。

歪了歪头，没有提醒，想看看谌巽会怎么回答。

“我的人际处理一向糟糕。”

谌巽干脆承认：“不过这和你无关。”

“是吗？”韦伦低声呢喃。

苍翠的眸子仿若绿荫遮蔽，阴沉沉。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掀起眉毛，无端地笑了一下。

第五十七分钟，杨佑长途奔袭，突破猎鹰防线，一脚抽射却歪得离谱，足球飞出底线老高。

第六十三分钟，杰弗森头球破门，创造奇功。

第六十八分钟，韦伦梅开二度，比分3：3，再度扳平。

第七十二分钟，谌巽重炮轰门，上演大四喜。

第七十七分钟，仲宣蓦地爆发，六十米超级远射，点燃全场。

第八十分钟，孔诗雨单刀球被扑，厉复朝精准补射，连下三城。

第八十三分钟，韦伦底线假射真传，克德斯莱默契接球，凌空飞射。

裴续扑错方向，目送足球入网。

短短二十多分钟，六个进球，现场呼声不断。

猎鹰和终结者双方球员频频爆发，你来我往，看得在场球迷们血脉偾张。

一般而言，只有在强队打弱队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足球盛宴。

这还是在争夺冠军的季后赛，各大球队都偏爱防守。整场比赛，只进一球都不足为奇。

出现如此状况，主场球迷快乐并痛苦着，焦虑之余，暗暗期盼猎鹰能创造奇迹。

至于在魏平章眼中，七分钟，两球的差距。

不说比赛已经彻底结束，也相当于半只脚踏入四强。

他指挥着球员们摆起了大巴。

终结者众人回身防守。没有人发现，谌巽回防过程中，忽然抬眼瞥了眼韦伦，目光是看死人一般的冰冷。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我一直在好奇，如果你不是非常厌恶仲宣，当初他来找你庆祝，你为什么要推开他？”

谌巽没有回答。

很疑惑在这种时候，韦伦居然有心思跑来找他说讲垃圾话。

他知道这是一种心理战术，但韦伦不像这么无聊的人。

而且这种比赛，这个时机。

谌巽没有搭理韦伦的想法，奈何对方自己粘过来。

一次防守中，动作幅度很大，他的胸膛被撞了一下。

足球比赛中，这种身体对抗是正常的。谌巽依旧没有在意。

直到对方胳膊肘试探性质的，擦着他锁骨滑过。

如同被咬住命门的猛兽，谌巽立时僵住，当即扭头。

韦伦眼底带笑，好整以暇，满脸写着“我就知道”。

“不可以碰吗？”

偏偏还明知故问这么一句。

时间再过两分钟，第二次被碰到右侧锁骨，谌巽彻底冷脸。

和韦伦对视两秒，面无表情转开。

其他所有想法都没了。

他要“回报”。

唯独这一点很确定。

比赛第八十八分钟，比分仍僵在6：4。

猎鹰深知这场大概率没了，焦急气氛蔓延，最后几分钟，球员们踢得很凌乱。

忽地，谌巽找准时机，脱膛子弹般呼啸而出。

禁区断球，彩虹过人，一气呵成。

他带着球冲进对面禁区，猎鹰球员姗姗来迟。

面对空门，谌巽不急不缓，晃开巴顿，等对方球员赶到，慢吞吞抬起一脚吊射。

勺子点球，举重若轻。

几乎同一时间，哨声响起。

二短一长。

全场结束的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