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的开头已无法追溯。

拥有记忆的开始，便是无数声音簇拥着他。而他手握长剑，像捧了簇月光。偏偏月光中央，镶嵌着森凉玉骨。

他执着剑，直上云霄，像要捅破什么。事成，天光大盛。

但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万物消湮。整个世界在他身后破碎。

声音没了，剑也没了。

四下一片黑沉。

……

谌巽睁开双眼。

外面天色朦胧，星辰零散点缀，还未破晓。屋内空空荡荡。

唯一的亮色，来自床头柜上静置的水晶足球模型。

谌巽盯着足球看了数秒，转头望望屋内摆设，一时有些出神。好像空间转换，时光逆流。

未及深想，被骤然亮屏的手机打断思绪。

《九州体育报》：终结者内部彻底失控！

在和猎鹰队的比赛失利后，创造帽子戏法却未能赢得比赛的谌巽，在随后采访中，公开表达了对队友的不满：“我从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这不是谌巽第一次发表争议言论。早在这次比赛前夕，接受赛前采访，谌巽就曾对外声明，下个赛季将不会为终结者效力。

终结者队内不和，已成整个足坛都在关注的话题。

正值季后赛如火如荼之际，各大强队竞争激烈。而今年的夺冠热门球队，终结者却频频陷入更衣室危机。

世界足坛风云变幻。这个赛季，究竟会以何种方式落幕？

是球员关系缓和，谌巽率队再创奇迹。还是猎鹰等豪门球队横空出世，摘得世界杯桂冠？

作为卫冕冠军，且为蝉联两任MVP的超级巨星前锋，谌巽在他仅有的短短三个赛季，已经历了从鹤兰到洞察者，再从洞察者到终结者的跌宕之旅。下个赛季，他又该何去何从？

本报将会继续为您追踪。

《竞技者报》：6月13日讯，足球季后赛终结者主场3：4负于猎鹰队。现战绩1：1打平,但球员状态依然成谜。如何调整更衣室矛盾，或成主教练魏平章季后赛的首要任务。

望终结者重整旗鼓，在16号与猎鹰队的客场作战中，能够以崭新面目出现，为我们带来一场精彩的比赛。

《聚焦足球》：谌巽赛后发言再引争议。终结者引进谌巽，从长远看来，究竟是对是错？我报记者已联系到终结者中场球员仲宣的好友……

逐个点开陵垣发来的新闻链接，越看越不得其解。

谌巽面无表情，准备关闭屏幕。

在这时，手机微微震动一下。

讯息跳出：“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谌巽也想知道。

他按部就班完成上午训练任务，刚准备休息，足球没离开手掌，先见到主教练铁青的脸。

魏平章车停放在外边，气势汹汹冲进来。

“我说过多少次！手机随时待命，你惹事能力怎样自己不清楚吗？前前后后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谌巽被吼得有点发懵，下意识拿过手机，果然见到里面多了几个未接来电。

抿了抿唇，正要开口。魏平章挥挥手，不耐烦道：“回去换身衣服，那边澄清发布会已经召开，就差你一个。”

“等等——还是算了。”

魏平章突发奇想，改变主意，“就直接这样过去。俱乐部那边机灵点，还能把话题往‘心思纯粹，一心踢球不通人情世故’这边引……”

“靠，我操这份心干嘛，让公关那边自己头疼去。”

魏平章痛心疾首。

瞅了两眼仍然不在状况内的谌巽，嫌谌巽动作慢，过来拉他胳膊。

谌巽猝不及防，向前一趔趄，“澄清发布会？”

魏平章嗯了声，“向公众解释昨天的事。”

昨天的事？

魏平章低沉道：“谌巽，不是我说你，仲宣他们昨天确实做得不对，我私下里也批评过他们。但你真的不该……那样太过了。”

是，谌巽在心底认可，比赛输了。

的确有他的原因。

魏平章忽然极短地笑了声。

可能没听到谌巽回答，以为他不服。

“你还不服气？”

“要不要回忆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

谌巽轻声道：“比赛输了。”

魏平章脚步顿住。

魏平章血压上来了。

不可思议回头，少年眼睫低垂，汗珠从脸颊沿着下巴滴落。

表情罕见地显露出迷茫。

他忍了又忍，强行把脏话压下。

也是奇道：“你昨天说了什么，心里真没点数？”

谌巽思忖，想起陵垣发来的几条新闻链接。

“‘我从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魏平章这会儿不着急走了，停下来看谌巽。

谌巽抬眼看魏平章。

“还有，和媒体承认，下赛季不会留在终结者？”

魏平章笑了，“原来你知道。”

谌巽摇头，“这两句话的意思……”

“别跟我解释，我不想听。”魏平章皮笑肉不笑：“到发布会你再……不，到发布会上你也别跟媒体瞎说。”

谌巽自觉懂了，“和上次一样？”

魏平章血压又双叒叕上来了。

一样个屁一样！

额头青筋猛跳，魏平章连续做了两个大喘气动作，在谌巽疑惑的目光下，没好气从裤袋里掏出一沓纸，扔到他面前。

“给我把上面的话，一字不落记完。”

“这次招待会开得匆忙，能进来的都打点过了，基本是我们这边的人。但保不齐会藏进几家卧底。”

魏平章话锋一转，“这些和你无关。这次我在，有挑事的我会替你挡下。你只需要记住，除了这张纸上的，其它一个字不许回答。”

“听到没有？”犹不放心叮嘱。

谌巽快速扫完纸上内容，平稳无波地应了一声。

魏平章面色缓和。

拉开车门，低声嘟嚷，“我有时候真觉得……”

窗外景物不断往后退。他随后几字，吞没在骤然响起的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中。

谌巽眼睛依旧盯着窗外，貌似无动于衷。

车水马龙，人群熙攘。

这个世界，科技和灵气共舞，能力者与普通人同存。

不知为何，谌巽又有些恍惚。

思绪偏飞一瞬，前方猛然迸发出巨大声浪。

宛如一颗蓄力已久的炸弹，在耳边爆炸开。

谌巽蹙了蹙眉，思绪被迫回归，通过后视镜，看到魏平章同样皱起眉头。

魏平章喃喃：“人这么多？”

越靠近俱乐部，越是人满为患。

拉着横幅、举着标牌的俱乐部球迷挤在路面，严重影响了车辆正常行驶。

魏平章摇下车窗，刚朝外面喊了一声，马上有人吼叫着扑上来。

“F**K！”他吓了一跳，赶紧关上车窗。

“该死，这些人真是疯了。”

魏平章铁青着脸，控制速度，在周围安保人员的协助下，慢慢往前挪。

做完这一切，魏平章扭头，谌巽望着窗外。

魏平章顺着谌巽视线看去，瞳孔便是一缩。

——【终结者不欢迎谌巽！】

午后日头炽盛，这条巨型横幅明晃晃挂着，肆无忌惮掠夺所有途经者的视线。

魏平章心头一紧，急忙转头，看到谌巽没有情绪的面孔。

车子继续向前开。

不过十米距离，一丛烟雾飘起。十来个球迷围作一团，神色各异，手上都拿着一件球衣。

以谌巽的目力，自然很容易辨认出上面数字号码。

——12号。

遑论红衣白字，烈焰龙纹。

显而易见，他们在烧他的球衣。

魏平章不忍心，“别看了。”

“好。”谌巽平静颔首。

之后没有别的意外，汽车缓慢地驶进招待会现场。

早在俱乐部门口等候的媒体记者，见到魏平章的座驾，立时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拼命往警戒线内冲。

“谌巽！”

“这里有个专访，请您务必回答！”

闪光灯铺天盖地，满天乱闪。

谌巽握上拉手，正要下车，被人按住肩膀。

他回头，对上前座魏平章严肃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心底究竟怎么想的，怎样看待这支球队。”

什么？谌巽一怔。

思维还有些迟钝，因着早上那场梦境。

魏平章的目光，却好似一柄利刃，劈开混沌，让他瞬间清明。

“但我一直认为，你是我执教过的最好的球员。”

不等谌巽反应，魏平章冲他笑笑，先一步推开车门。“走吧。”

-

魏平章备好的话术最终没派上用场。

招待会上，谌巽站在一众队友旁边，神色淡淡。在他后面，魏平章差点维持不住笑容。

其他队友面前挤满了话筒。而本该备受关注的谌巽 ，倒不能说是无人问津——闪光灯几乎都往这招呼，但举话筒的，基本一个没有。

好几位记者明显跃跃欲试，偏偏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没敢过来询问。

眼睛不时望来，里面透出直白的疑惑。

魏平章也想问。

哪个人才干出来的混账事？

“陵垣你好，我是《竞技者报》的记者章岳。”

记者找到和谌巽交好的陵垣：“谌巽最近在接受聚焦足球记者采访时，炮轰终结者，发表出不当言论，作为谌巽队友，请问你如何看待这件事？”

竞技者报，陵垣。

魏平章微不可察地松口气。

还好，至少其它方面没出差错。

“这个问题？”

被提问到的陵垣歪了歪脑袋。

感受到陵垣注视，谌巽缓缓侧目。

二人在空中对上视线。近在咫尺的距离，这个眼神交流，怎么都称不上友好。

在场众人，尤其魏平章，突然涌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陵垣轻笑一声，眼里没多少温度。

“那要看他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嗯，写完后跑去查了一下，发现新闻发布会应该是坐着的，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话筒，然后流程也不是这样子的……

怎么说呢，反正世界都已经架空了，就当为了剧情服务吧(吐魂)

另外提示：上个世界作者有话说里有关于这个世界的排雷，没看到的还是看一下吧。放那里是因为考虑到有些读者可能是一章一章看过来的，直接放那省得大家第一章就被创到了

再再再重申：所有和现实设定不同的，可理解为作者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