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台,浓云密布。
谌巽从空中坠落,压住一片沸声。
谌巽居然会败?!
刚还鼓噪不休的众人,顷刻犹如被掐住喉咙的鸭子。观战席位沉寂须臾,忽然,一位苍元宗弟子起身,其余弟子全部起身,无不惊愕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腾起的尘雾中,谌巽以剑撑地,勉力站起。下一刻秦诀身形迫近,又是一剑,正中他腹部!
霎时血液激溅,蒙盖视野。待看清台上场景,苍元宗弟子齐感心口一窒:谌巽半垂着头,死气沉沉,周身灵光黯淡——竟是被当众废掉了丹田!
谌巽神情冷冽,意识昏沉。
秦诀却很是畅快。
他冷眼看谌巽身体一晃,却又稳住。手中牢牢握着破妄心剑。
心底隐约有几分怔忪,旋即被浓浓的恨意替代。
剑芒轻闪,挑断了谌巽一边手筋。
“谌巽,九岁入宗,十岁筑基,屹今不过弱冠,便已成就元婴修士,被誉为修仙界千年不世出的天才。”
重重地做了停顿,他讥诮道:“……你可想过会有今天?”
——被同龄者跨境击败、被曾经不放入眼里的人肆意羞辱、沦为再无法修炼的废人。
单拿其中任何一项出来,对修仙者而言,都是堪称耻辱、且无法承受的重击。
何况三者全占。
秦诀这话可谓恶意满满。
然而,谌巽强忍痛意,眉目低垂,再不看他一眼。
神情淡漠,即使半身染血,也显得傲然出世。眼尾平滑而上翘,似敛着羽翼,将飞未飞的凤凰。
秦诀见状,先是怒,后是笑,笑声惊醒了台下一众弟子。有甚者,赶忙拔剑出鞘,上前要制止这场即将到来的暴虐。
尽管开战以前,他们还在台下大肆叫嚣: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谌巽战败才好,看他以后还怎么高高在上!”
……
秦诀并非没有发觉。
但他不以为然。
宗门有令,上了生死台,要么认输,要么战死。整个过程,旁人不得插手。
谌巽会认输吗?
答案显而易见。
秦诀太清楚谌巽的本性,因此更痛恨起自己方才的迟疑,以及……那不切实际的妄想。
他渐渐收住了笑声,闭合双目,压下眼底翻涌的暗色。
太熟悉了,真是太熟悉了,过去七年,他无数次夜半惊醒,枕衾辗转间看到的就是这双眼睛。
凛若霜雪,不含一丝烟火气。
恰同九天上的凤凰。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俨然所有人都成了地上的草芥,无需在意,遑论分出多余情绪。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落入他的手中,生死全由他掌控,又凭什么,还做出这种姿态?
没有任何预兆,秦诀双目徒然睁开,伸手扼在谌巽颈间!
下手极重极狠。谌巽呼吸一滞,被迫抬起头来。
眼睫微颤,素来冷冽的双眸因窒息生理性泛红。
秦诀定定看着,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快感。
“七年前,你为一株仙药杀我兄长,当时我就决定,有朝一日……”
后半段话被他吞入腹中,尽数在掌中宣泄而出。
他小臂紧绷,细看却有一丝颤抖。扼住谌巽,像扼住了一只凤凰,抑或者年少时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直至对方气息转弱,命若悬丝,才不甚满足地撤开手,转而挑断了他另一边手筋。
谌巽闷哼一声,五指无力下垂。破妄随之咣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气息紊乱一瞬,冷峻的面孔终于出现一丝动容。
本能地想要去看、去捡,却被秦诀禁锢,丝毫动弹不得。
台下弟子见状,更为目眦欲裂,手中各种底牌招式全出,如此终于引来了秦诀的注意。
秦诀诧异地往台下看了一眼,一时难以理解他们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的原因。
不过这答案并不难寻。
他目光扫过众人,除了极少数弟子依然忿忿不平地瞪视他,更多人则眸色通红,望向了他更前侧。
而那里——
原来,如此。
秦诀讥讽一笑,不欲理会。任台下弟子心急如焚,却始终被比武台屏障阻碍,不得入台内半步。
他一抖长剑,剑锋如毒蛇吐信,霎那间舔舐上那人咽喉!立时便有殷红流淌而出。还待更进一寸,在此时,一道气机锁定住他!
手中长剑被弹飞,秦诀杀意随之遏止。怒火潮水般褪去,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倒不觉失望。
这样也好。
失去修为后的谌巽,论地位、实力,都再不复以往。
那么,曾经的天才剑修,变为无法修炼的废人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要知道苍元宗大多数弟子,不论内心如何作想,明面上对谌巽可谓是百般嫌恶。别看现在这样,回去以后面对谌巽态度估计还是照常。
真心盼他跌落云端的亦不在少数。
他要谌巽尝遍个中滋味,要凤凰断翼、青峰折毁,要昔日傲慢者折腰,不复当初傲骨。
他要彻彻底底,将谌巽踩入泥里,直至那醴艳凤眸中冷清不在、傲气不存。看他低声下气,苟延残喘,再送他入黄泉。
如此,方能称得上报仇雪恨。
-
世人皆知,悬云峰终年积雪。
这积雪并非来源于气候,也与海拔高度无关,是由苍元宗宗主连恒修炼功法所致。
近年来,随着连恒修为愈发精进,异象更为频发,暴风雪动、风刃席卷,随处可见。在悬云峰,这等随时夺人性命的灾害犹如别地的野花野草一般寻常,且不说凡人望而生畏,修为尚浅的修士亦唯恐避之不及。
谌巽自不在此列。
他自幼生长于悬云峰,早已习惯这里的风霜雪雨,后来修炼有成,就更加不畏霜寒了。
再后来,他年岁稍长,搬离悬云峰,拥有自己的住处。
如今一切回归原点。即使身处屋中,仍然挡不住如蛆附骨的寒意。呼吸间白雾产生,丹田里堪堪汇满的灵力,只是一时不顾,便随着这股气一同倾泻出去。
还是不行。
谌巽睁开眼,早有预料,倒不觉过多失望。凤眸盯向窗外,怔怔出神。
此时应已是白昼,可这屋内却是昏暗无比。
屋外则是另一副景象,堆银砌玉、雪飘如絮。
呜咽风声中,逐渐掺入了其他声音。
“听传闻称,谌巽好像真的废了。”
“谁不知道?堂堂元婴期修士,居然能败给一个初入金丹的小子,当真可笑至极!我要是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以前见他那么傲慢,目中无人,还觉得他起码有几分本事。现在连丹田都被人给毁了,要不是宗主及时赶到,能不能活下都是另说。”
“提起这个,宗门不是有所规定,生死台上外人不得插手?”
“那,毕竟是宗主座下唯一弟子,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死于剑下——后面不也补偿了秦诀一个定光秘境名额,他原先可没有这个资格。”
话音渐弱,二人默契地低下声。妄议宗主,实非弟子所为,何况此地还是悬云峰、宗主殿。
风雪呜呜怒号,气温似乎更低了一些。
谌巽仍望向窗外,二人的谈话掀不起他心底一丝波澜。直至听到这里,眼中方才流露出一丝困惑。
定光秘境、名额?
倘若他没记错,定光秘境的名额选拔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结束。名额落定后无法交易剥夺……也罢,师尊神通广大,这对他来说或许不是难事。
后面又有几句传来,被风撕扯揉碎了,传到这只剩模糊的单字。
两名弟子或许意识到这种情况,最后两句硬是顽强地让他听清了。
“再过两月,就是定光秘境开启的日子,也不知谌巽会不会参加。”
“这还用想?就他现在那样,废人一个,别说通过考核得到上宗赏识了,能活命下来都算他的本事……”
谌巽静静听完,心情一时难以言喻。
正常交谈是用不着提这么大声量的,窗外的人也不可能不清楚他们口中的“废人”就隔着几步之遥,在屋内养伤。明知故做,明显存心给他难堪。
对此,谌巽实在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愤怒?那着实没有。
委屈?这种情绪似乎和他天生就扯不上关系。
硬是要找出一个词来形容,那只能是——荒唐。
距离那场对战,已过去半月有余。
半个月前,他被师尊从比武台上救下,堪堪捡回一条性命,随后被带到悬云峰养伤。可是外伤养好,被毁坏的丹田却不是轻易就能愈合的。
涉及到修仙者本源,即使尊为苍元宗宗主也毫无办法。
这浅显易懂的道理,其他人同样明白。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那场本就备受关注的“复仇之战”,传得人尽皆知。
当人们确认,一个本该在他们眼中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少年天骄,的确沦为无法修炼的“废人”的时候,全宗沸腾了。
谌巽知道,他一贯不得人心,以往如日中天的时候,都能听到不少闲言碎语,如今连最为倚仗的修为也没了,遭受冷嘲热讽,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对于这类言论,谌巽向来不放入眼中。只是着实没想到,都身处悬云峰了,依然避不开这些声音。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悬云峰山高路远,宗主殿一向门庭冷落,往常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人影。几乎成了宗主个人领域。
可他疗伤期间,来访者可谓涛涛如海,绵绵不绝——不进殿内,在外边绕一圈就走。
这个怪象是有天他站在窗前无意中发现。
谌巽面无表情地想:他们该不会专程远道而来,就为了骂他一顿?
谌巽生起片刻怀疑,迅速又将这念头打消。他以己度人,觉得他们应该不至于无聊至此。
胡思乱想间,头顶落下一阵冷哼。
屋内除他无人,可这声音来源近在咫尺。谌巽怔了一怔,连收住思绪,起身行了一礼,低声唤道:“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没排完,这里继续
1.作者是重度主角控,但xp又决定了主角必然受虐(……),所以这篇文的走向会很怪。大概是……表面万人嫌,实则万人迷?
2.世界经历导致主角每个性格会略有不同,唯一共同点是情感淡薄,清冷人设。主角真正意义上的无心无情,前期没黑化也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性格非常非常傲慢差劲,介意慎入
然后是第一世界阅前提示:
元素:秘境直播、记忆回溯、战损*n、主角没嘴,有误会就是不解释、修仙界全员火葬场
事业感情线占比6:4
最后,第一世界会大量引用诗词,并堆砌辞藻,介意这点的慎入。
这跟别的没关系,也不是作者在故意卖弄文采(不知道会不会有读者这么认为),纯粹因为菜,而且很少尝试这种文风,有些地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想着取巧,堆砌辞藻把它给糊弄过去。
第二个世界开始就不会了。
文笔好点会考虑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