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寻仇

秦无咎昏睡三天，醒来后一直待在房中静养，这一养，就是一个月。

天气越来越冷，秦无咎体弱，这段时间从未踏出房门半步。江眠代入自己，觉得一个月不能出门，真是太惨了。

又想起对方是因接自己才引发的病症，心中过意不去，越发用心照顾秦无咎的起居生活。

江眠能感觉到，随着这场病，他跟小师叔之间亲近了不少。虽说秦无咎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相处起来时，他能够感受到。

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神奇，明明之前那么冷淡，现在却可以相处的这般自然了。

所以果真是真心换真心吧。

秦无咎身子骨极弱，再加之反复起热，太油腻的东西吃不得。久病的人胃口不好，他每顿饭吃的比猫还少。

这样下去不行，江眠在咨询所有医馆的大夫之后，又自己动手做起了豆腐。

他做过比较，相比于外面卖的，小师叔好像更喜欢他自己做的豆腐，每次也能多吃两块。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秦无咎多吃点东西。

这一个月，豆腐都被江眠做出花样来了，从最开始的白菜豆腐汤，清炖豆腐，到后来在豆腐上雕花，他甚至还研究出了豆花，配上烧的滚烫的热汤，滋味十足。

江眠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想着日后自己行走江湖，可以凭借做豆腐的手艺赚取盘缠。

这忙碌的生活并没能打消他心底出发的念头，他仍怀有游侠梦。

天是越发冷了起来，雪下个不住，大有掩埋一切的架势。

江眠蹲做在炉前，盯着炉上的药罐，思索着今天给小师叔做什么好吃的，昨天吃的甜豆花，小师叔好像很喜欢，今天再做一遍？

不过一连几天吃豆腐，会不会腻味？要不换种食材？

忽然，一阵粗鲁的叫骂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江眠抬眼，就听院外有人叫道：“秦无咎，滚出来受死。”

“我知道你在，别躲在里面装缩头乌龟！”

“给我滚出来！”

“……”

叫骂声渐渐不堪入耳，江眠出了厨房，来到院子里。秦无咎休息的屋子里静悄悄的，想来应该在休息。

院外的叫骂声仍在继续，江眠一脸不快，快步上前拉开院门。

院门一开，围在门外的叫骂人群本要做鸟兽散，抬眼见是一名少年，微微一愕，逃跑的脚步也停下了。

一人指着江眠喝问：“你是何人？秦无咎呢？叫他出来！”

江眠打量着眼前的人，约莫有五六个，都是男子，各个风尘仆仆，形容狼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跋涉赶来的。

修真界结下梁子是十分简单的事，江眠看这几人凶神恶煞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是来寻仇的。

他在心里迅速评估了一下对方的战力。这几人瞧着面相有些蠢，气质也十分粗俗，像是山里不入流的野修，真打起来，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思及此，江眠心下稍定，问道：“你们又是谁？”

“小子，秦无咎废我一条胳膊，我今日来找他讨还。”为首的壮汉独眼，独臂，肩抗一把厚重长刀，冲江眠扬声道：“这里没你事，不想死就滚开！”

江眠穿过来后，一直待在山上潜心练剑，到了枫州也未敢懈怠。他从未与人交过手，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今日面对几名找上门的修士，他却并不怯战，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正好，他心中打定主意，今天就拿这几人练练手，看看他这半年的修炼成果。

清风明月阁门派凋敝，江眠作为最后一名弟子，再加之年纪小，尚未寻到自己的本命剑，只一把普通长剑傍身。

普通佩剑自然不可能心念一动就召唤出来，这个时候再回去取剑，又有点奇怪，光是在气势上怕是就输了。

江眠目光往四下一扫，注意到院门口的一株红梅开的正艳，他眼神亮起，走过去折了一枝红梅在手中，以梅枝代剑。

那几名壮汉瞧见江眠的举动，气笑了：“小鬼，你这是准备跟我们动手？知道云荡山六怪吗？”

他们话语嚣张。

江眠神情从容，毫无变化，他诚实摇头：“没听过，我只知道江南七怪。”

那六人彻底被激怒了，其中一名汉子挥舞着手中长戟，哇哇叫着冲江眠冲去。

江眠手中梅枝一抖，精纯灵力瞬间附着其上。梅枝正面撞上长戟，竟未折断，而是蕴生出一股轻柔的力量，将那人的长戟震开。

那人未料到还会如此，一时不差，被震的后退三四步才稳住身形。

他双手握戟，齿关紧咬，眼神凶悍。身后是他的兄弟，还有一群看客在，这小子竟让他如此丢人，必须要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此人恼羞成怒，再次冲上去，长戟往下狠狠一砸，江眠眸光微闪，并不与其硬扛，侧身躲过。长戟砸入地面，陷地三尺，可以想见如果这一击落在身上，该是何等惨况。

江眠虽无战斗经验，这场交锋却让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优势和定位。他属于在战斗中能快速查缺补漏，调整自己战法的主儿。这种特质在交手时是十分难得，且难以对付的。

与其对战这人空有一身蛮力，却并不懂得思考，他对上身法灵活的江眠，还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独眼独臂的男人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老三，跟这个小鬼浪费什么时间，还不速速解决了他。”

老三心中有些后悔，在没摸清这少年底细的时候，不该贸然冲上来的。几番交手后，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其对手。

此刻，江眠神情淡定从容，欺身压向老三，他手中梅枝映着白皙面颊更显俊俏。

反观那老三，双手举着长戟抵抗自上往下压的梅枝，却丝毫改变不了颓势。他的一条腿因重力弯曲，已经半跪在了地上，狼狈顿显。

老三额上汗水涔涔，其中一滴咸涩的汗水落入眼底，他眼底一痛，知道自己完了。

独眼男人显然也发现了老三情况不对，冲余下的兄弟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也冲了过去。

江眠当机立断，将唤作老三的男人踹了出去，恰好砸在冲过来的那几人身上。

他已做好一对多的准备，并迅速在心中拟定好战法，却见那几人接住老三后，止住了冲过来的步伐。

那几人视线越过他，落在他身后，各个神情惊疑不定。江眠回头一望，就见秦无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房门，此刻正站在檐下，静静望着这边。

再看向那叫嚣寻仇的六人组，他们已凑到一处开起了小会，凭江眠的耳力，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说这姓秦的经脉尽毁吗？瞧他神态一点也不畏惧，难道是假的？”

“不能吧，秦无咎成废人的消息都传疯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对对，几个大门派也这样说，肯定是真的。”独眼独臂的汉子往院内望了一眼，只瞥到秦无咎一片衣角就害怕的缩了回来，他声音压的更低：“不过也说不准，姓秦的诡计多端，难说不会是他自己故意放出的消息。”

“那……咱们撤？”

“来都来了，打了再说，万一是真的呢？那可是秦无咎啊。”独眼独臂的汉子话音中满是火热，“谁要是能杀了他，那在修真界可以说是扬名立万，永垂仙史啊。”

留名仙史，显然是极大的诱惑，那几人一下子激动起来：“好，那就打！”

问题是，谁第一个冲上去。

几人沉默片刻，再次看向老三。老三刚在江眠手下吃了亏，丢了人，登时急了：“怎么又是我？你们怎么不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姓秦的杀人如麻，只要出手，手底下就没有活口。你们这不是要我去送死吗！”

“怎么会，老大不就活的好好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独臂男。独臂壮汉神色有点不自然，片刻后说道：“我、纯属是运气好。”

“那，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

“……”

江眠没想到小师叔只是露个面，话都没说，这群家伙就怕成这样。

看来小师叔曾经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秦无咎并没有过来，他神色倦倦地靠在柱边，抱着臂也不动，只拿一双冷淡的眼扫过来。

他脸色苍白，落在江眠眼中是惹人怜爱担忧的病美人，落在那几名寻仇的人眼里就是鬼气森森，地狱走出来的修罗。

秦无咎站了片刻，放下手臂朝这边走来，刚刚还叫嚣的六名汉子明显被慑住了，拥抱在一起，齐齐后退。

秦无咎归来后，还是第一次踏出房门。他一身素色衣衫，仿佛跟院中雪景融在了一起。

江眠瞧着，心说这场景可入画啊，可惜他不会画画，若是日后有时间，非得学学不可。

等他再回头时，那几名叫骂的壮汉全都不见了踪影，留下一群看热闹的普通人众脸懵逼。

江眠：“……”

就这胆量，还上门寻仇，丢不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