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是,尊主。”
一名弟子应声而出,手中长剑映着道路两旁灯笼的火光,闪了江眠的眼。江眠不得不偏开头,避开那刺目的剑光。
长剑的嗡名声似是震在心间,江眠后背冷汗直流。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求生的力量爆发,在那人挥剑砍来的瞬间,竟是挣开身上束缚,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剑。
轿中白衣男子指尖微顿,似是有些意外这名修为低微的少年能够挣开自己的束缚,但很快,他就移开了目光。
将死之人,何须纠结。
动手那名弟子险些伤到自己人,脸色先是一白紧接着一黑,他提剑追来,江眠忙叫道:“等等!我有话说。”
“恶人受死吧!”执剑那人神情冰冷,明显油盐不进。
江眠只能一边躲避,一边加快语速:“你们是来找秦无咎寻仇的?我可以帮你们。”
云荡山六怪听了江眠的话,想起两次被耍,尚未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愤怒让他们胆子大了些,冲轿中白衣男子道:“沈宗主,现在秦无咎修为全无,弄死他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们有心讨好:“宗主在此稍等,我兄弟六人愿前去将秦无咎的人头取来献给宗主。”
江眠抬手将一股灵气凝成绳索缠上追砍他的弟子的佩剑。这还是他刚刚从那箭矢上产生的灵感,没想到还挺好使。
他的灵力自比不过天道宗的那名弟子,对灵气的操控也没有那么纯熟。绳索支撑不了多久就散了。
即便如此,也能拖延一二。
江眠边后退边说:“谁跟你们说秦无咎修为全无,都是骗人的!”
空气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江眠身上。
六怪中的老三嘲讽道:“小子,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替主人尽忠,你以为我们还会上当?”
持剑的那名弟子没想到在宗主面前自己连这么一桩小事都做不好,心下焦急,冷汗涔涔,生怕宗主责怪。
余光一瞥之下,却发现宗主的目光落到江眠身上,神情仍是冷冰冰的,却并无催促,倒像是有点想听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他迟疑片刻,终是不甘心的垂首退到一旁,目光仍盯着江眠,如同一匹凶恶的狼,紧盯着猎物。
大有轿中人一挥手,他就扑上去撕咬的意思。
江眠并不去管那名弟子,没有干扰,他得以喘息,脑筋转的更快:“秦无咎确实重伤,却并非修为全无,他要杀死你们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你们贸然前去,同找死无异。”
说完他耷拉下眉眼,瞧着十分委屈的模样:“谁跟你们说我是秦无咎的爪牙,你们都说姓秦的手段恶毒,无恶不作了,我是被胁迫的。”
众人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过来。
云荡山六怪不信:“上次你可是维护他,可是维护的紧呐。”
“就是就是。”
“那时候可没看出你是被胁迫的。”
“我也是没有办法。”江眠在脑海中把自己看过的所有小说、影视作品都翻了出来,快速给自己安了一个新身份,他可怜兮兮地说:“我本是一个小门派的弟子,背着师门偷偷溜出来玩,没想到撞到秦无咎手里,就被他控制成了他的仆从。可怜我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每天要洗衣做饭,实在可——”
“胡说。”人群中立刻有人揭穿他:“冲撞了秦无咎的都得死,怎么可能留活口,而且他留着你做什么?”
“就是就是。”
“这我哪知道,你得问他。”江眠一点不惧的回望过去,目光坦然,甚至有点生气:“你们也说了姓秦的是个恶人,他的心思哪里是那么好猜的。如果不信,你可以到街上打听,做饭买菜的是不是我!”
六怪中的老二小声说:“我觉得这小子说的可能是真的,秦无咎性情古怪,让人琢磨不透,如今选择住在这里更是奇怪。他会不会是需要这名少年帮他遮掩身份,扮做普通人?”
又道:“难道这枫洲城中藏着什么宝贝?还是说他故意待在此处,引诱我们前来?”
江眠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催促,会说就多说点。
老二说完后发现无人应声,且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扫了过来,落到他身上,他很没出息的怂了,往兄弟身后缩了缩,一把捂住了嘴巴。
江眠心中有些遗憾,不过老二的话显然让一些人动摇了。他转向六怪,情真意切道:“几位大哥,上次我那么做,是为了救你们,这次也是。你们自己都说了,秦无咎出手手下少有活口。”
六怪脸上的狠意消散了些,看起来有些呆。难道这小子真的是阻止他们送死?
错怪他了?
江眠在撒完这个谎后,在心中告罪,小师叔,师侄不是故意说你坏话,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不能这么荒诞地就丢在这里。
勿怪勿怪。
告罪完毕,为了更使人信服,江眠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秦无咎对我动辄打骂,我怎么可能跟他是一伙的。诸位请看,这就是他虐待我的证据。”
说完他捋起袖子,只见他左小臂上缠着纱布,他将纱布揭开,露出底下烫伤的皮肉。
这烫伤是他晚上烧热水的时候走神不小心烫到的,连秦无咎都不知道。没想到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新烫的伤口,上了涂了药膏,再加上夜色昏暗,这么一瞥之下竟有些触目惊心之感。
人群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等可怕的伤痕,自己想来是弄不出来的。
云荡山六怪中的老三更是面露一丝不忍,动摇更甚,他是同江眠交过手的,知道江眠若真想杀他,他肯定活不了。
还有今日,伤到他手臂的剑锋再偏一些,可能就把他的人头砍下来了。
这小公子真的在救自己?
轿中白衣男子神情仍无变化,只拿一双不带感情的目光望着江眠,目含审视。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江眠额上滑下一滴冷汗,他尽量忽视掉不远处的男人,稳了稳心神继续道:“我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人群传来小声交谈的声音,显然大部分都信了他。
江眠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轿中男人冷冷开口:“巧言令色。”
这是表示自己并不信他所言。
原本候在一旁的弟子来了精神,再次提起了剑,江眠脸色发白,忍不住后退一步,他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明明这么多人都信了他的说辞,白衣男人为何如此笃定秦无咎修为全无?
是有什么确切的消息来源?
不,不对,他若真的确定,就不会浪费时间听在他这里胡诌。白衣男人定然也拿不准,此刻或许是在诈他。
执剑弟子越逼越近,江眠再次开口,声音竟是很稳:“不知宗主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如此笃定我在说谎。宗主有没有想过,若那消息是秦无咎自己放出的呢?据我所知,秦无咎一直想要修复自己的伤体,之前苦无办法,近来似是寻到了法子,正让手下人搜集大能的金丹,从中汲取灵气。”
金丹,是修仙之人的灵力本源,若是金丹消失,就等同废人。在场众人闻言都感觉胸前一凉,下意识抬手护住心口。
江眠将这些人的反应尽数看在眼中,微微提高声音:“秦无咎手下近来新收了一名爪牙,是名红衣妇人,妆容夸张,性情更是张扬,嗓门极大,专门杀人取心,深受秦无咎器重。他们约了这几日商讨大事,宗主可以派人去查。”
这些仙门大派的弟子自小就拜入山门,极少入世,就算下山也多是为降服妖邪,普通人的生活他们根本接触不到。更不会知道媒婆这份职业,怕是见都没见过。
江眠却不同,不说之前在影视作品中学到的知识,他在这城中住了许久,对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了如指掌。
这是他的优势。
江眠不知小师叔跟这群人的恩怨,却也能看出他们对小师叔颇为忌惮。
他暗暗祈祷,希望小师叔给力些,之前给这些人带来的心理阴影更强些,这样他的生机才能更大。
至于那媒人,江眠在心中告罪,他若能脱身,日后定当奉上一份大礼。
白衣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江眠目光不躲不避,任凭其打量。男人修长指尖轻轻敲击身侧扶手,神情有些迟疑。
江眠心下一喜,有戏。
白衣男人沉吟片刻后说道:“且先留你一命性命,若是敢骗我——”
江眠拿出这辈子最好的演技,强迫自己直视男人的眼睛:“宗主尽管去核实,我所言句句非虚。”
白衣男人一挥手,示意弟子把人带下去。
危机暂时解除,江眠力气抽离,差点坐倒在地,好在他咬牙忍住了。
低头后退时,注意到男人轿中放着的竟是轮椅,一阵风吹来,男人膝盖以下的裤管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心下暗惊,这难道就是男人找小师叔寻仇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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