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声,皇帝将手中的匣子放下,抬眸看着身前这二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起身快步走下,边抬手托起二人的手臂,边说道:“平身。边关苦寒,风儿、襄儿此行受苦了,你二人都瘦了,也黑了!”
左襄才起身到一半,听到了皇帝这声襄儿,惊得他险些闪了腰。
皇帝一手牵着一人,将他们徐徐引至御案前。
而此时,洛怀城也经了通报入了殿内。
洛怀城垂眸看着那交握的四只手,心头憋闷。他跪身行礼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垂眸看了看洛怀城,松了牵着左襄的那只手,手心朝上抬了抬,说道:“平身吧。”
言罢,他又反手牵起了左襄的手,引着身侧的二人凑近了些。
皇帝垂眸细细打量着那精巧的匣子,并未分出一丝眼神与洛怀城,他扬眉说道:“朕唤尔等前来,乃是为了这匣中之物。此匣精巧,尔等试试可能打开?”
洛怀城见他身前这三人靠得极近,而皇帝竟一丝眼神亦不肯分于他,仿若这殿中他自个儿才是那个异姓外人。
他紧了紧拳,沉着脸迈步上前,抬手将那匣子拿过,说道:“儿臣试试!”
他将那匣子扫了一圈,觉得此匣有几分眼熟,但他一时并未想起究竟是于何时、何地见过了。
他并未深究,只动指将那匣顶浮雕推了推。见浮雕应力变动,而其四周图纹似有规律,他又将其余花纹亦旋转推挪。
须臾之间,他便大致知晓了其破解之法。
他的双手在那匣顶上迅速旋挪,动作连贯丝滑,并未有停顿。
未几,那匣上的花纹渐成,他的手却顿住了。
他用余光打量着身前这三人,见几人面色未有异常,他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手上微微用了力,将方才旋正之龙首又旋歪了几分,双指便开始于几个花纹间来回摇摆着,好似真的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半晌,洛怀城将匣子放下,面上带有几分歉意,抱拳行礼道:“儿臣无能,不知此机关究竟何解……”
皇帝微微虚眼,将洛怀城的神色细细打量了一番,并未言语。
而此时,洛怀风伸手将那匣子接过,将那偏歪之龙首又重新旋回,将其上方之龙角挪动归位。
“嗒——”
匣内机关应声打开,随即,那匣盖自动弹了起来。
洛怀风将匣子呈给了皇帝,屈身行礼道:“父皇,请过目。”
皇帝抬手接过,并未拿出匣中之物,侧头问道:“风儿是如何得知此匣机关解法的?”
洛怀风的腰弯得更低了些,说道:“在西垣城,孔将军请了匠人来将此匣研究了一日一夜,终将此暗锁解开。”
“那日儿臣偶得一见,见其精妙,不禁多看了几眼,知晓了最后几步是如何做的。今日六哥将其解了大半,儿臣也不过是碰巧,用上了那最后两步而已。”
闻言,洛怀城心头一跳,他正欲辩驳,而此时,皇帝虚着眸笑道:“哦?怀城竟还懂这木匠暗锁机关?”
洛怀城动了动嘴,正欲反驳说此事纯属凑巧,而此时,洛怀风又开口截断了他的话。
“六哥博览群书,懂这暗锁机关亦是在常理之中。六哥,怀风说得可对?”
此话不可细品,洛怀城被洛怀风摆了一道,他牙关紧咬,恨不得将洛怀风那张嘴给缝起来。
洛怀城额角抽了抽,无奈应承着:“儿臣近日喜好摆弄那孔明锁,想着锁理相通便动手试了试,没想到竟蒙对了一半,实乃碰巧,碰巧……”
话毕,皇帝垂眸默了默。
随即,他又低声笑道:“怀城聪颖,除了上书房听学课业外,亦肯花心思学习钻研孔明之术,实乃难得啊。”
此言一出,洛怀城急忙俯跪下身,他语调微微虚浮颤抖,解释道:“前几日,儿臣于文思坊收了几样孔明锁,让各国使者解……”
洛怀城口中的话还未说完,皇帝便摆手截断道:“罢了罢了,朕今日唤你三人前来,并非是为了考察课业的。”
皇帝将匣中的牛皮纸拿了出来,徐徐展开,说道:“此物便是那穆央帐中暗格之物。”
言罢,皇帝侧眸辨了辨几人的神色。
他见洛怀风双眉微拧,眼神中透露着求知与不解,而洛怀城见了此图后面色不佳,眼神有些飘忽。
他又扫了一眼左襄,见其面色亦是不甚自然,于是笑道:“此图纸上之物与襄儿所创之乾震、坤震可谓是异曲同工,襄儿瞧瞧,此物若是交予你,你可能制得出?”
闻及此言,左襄心头咯噔一下。
他急忙跪身伏地,解释道:“臣见那天上之烟火硕大,所涉之径甚广,爆裂之威能震破长空,料想若是微调配比,定能用于战役,是以与几位烟火师研究了几日,才制出了那乾震与坤震。 ”
“然,臣才学浅薄,并不懂其所创之理。而此图纸上之物形状奇异,且不说能否用于军事,单就此物制出后该如何使用,臣亦是瞧不出个名堂……”
“原是如此。”皇帝徐徐点了点头,又转眸问道:“那怀城以为如何?”
洛怀城被皇帝看得心头直发毛,他亦伏地急语:“儿臣不懂这火药之术,亦不懂其所创之理,不敢妄论!”
皇帝做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叹道:“此图纸上所画之物实乃神造!历朝皆是以石砲攻城、守城,若是能制成这火炮,其火威定是无穷也!”
“襄儿所制之乾震、坤震威震天下,一震便可伤敌一什,此图若能补全改良,其一火炮定是可攻敌一行①!”
皇帝的心思全然在火炮图纸上,二人见他目光灼灼,眸中含光,并未追问细究,那伏地之二人心头终是舒了口气。
皇帝又抬手指着另一张牛皮纸,摇头道:“两相对比,此火铳便无甚价值矣。一是图纸不全,二是其效力与箭矢无甚区别,三是其所需工艺又更为精细,造之劳民伤财也!”
话音刚落,三人齐声道:“陛下一心为民,德比三皇,福泽千秋!”
“父皇一心为民,德比三皇,福泽千秋!”
皇帝抬手抚了抚唇上胡须,抬了抬下巴,扬声道:“行了,你二人都起来吧。”
见皇帝心情大好,几人松了口气。洛怀城与左襄徐徐站起了身,抬手鞠躬道:“谢父皇!”
“谢陛下!”
皇帝将这两页图纸放下,又以食指点了点,神色渐沉:“怀城,此火炮便交由你来寻人设计、将图纸补全、着手制造,军器监监正协之。”
“风儿,此火铳便交由你来寻人设计,完善图纸、制出初物,军器监监副协之。待此物诞世,再行定夺是否加铸之。
“雪熊部之能匠将此二物画出初形,那雪熊部余将归营后投靠于王帐,定会将此图重画献上,蒙古近日应是在着手完稿与铸造。”
“蒙古境内铜铁矿产虽丰,然其开采不易,煅造工艺亦是不佳,距其造出可用之物尚还早矣。”
“我朝若能于其内乱之时将此二物造出,他蒙古此后还不乖乖俯首称臣。此后,天下太平祥和,百姓便不必再受那战乱流亡之苦!”
此话题终是议结,左襄如蒙大赦,肩上仿佛即瞬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急忙屈身喊着:“陛下圣明,爱民如子,德比三皇,功盖五帝,旷古无双!”
洛怀城与洛怀风亦随之喊道:“父皇圣明,爱民如子,德比三皇,功盖五帝,旷古无双!”
皇帝被左襄哄得开心,他笑着抬了抬手,王喜儿随即带着福满和福庆上前宣旨。
王喜儿从福满手中将其中一卷圣旨接过,说道:“前将军、平西将军接旨。”
话音刚落,那三人便齐齐跪下,伏身静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将军洛怀风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今得胜凯旋,赏良田千亩,房屋百间,银千两,钦此!”
洛怀风双手高举,大喊道:“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
皇帝笑得眼弯如玄月,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喜儿又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西将军左襄足智多谋、赤胆忠心,今得胜凯旋,赏良田千亩,房屋百间,银千两,钦此!”
左襄双手高举,亦大喊道:“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
王喜儿笑道:“左世子莫急,咱家这儿还有一旨。”
说着,他从福庆手中接过一旨,笑道:“大将军王世子、平西将军左襄听旨。”
第二道圣旨?
左襄直觉这张圣旨上写的不是啥好事,他又将身子伏得低了些,面色凝滞,静静听着王喜儿念着。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奉皇太后慈谕,大将军王世子、平西将军左襄才貌双绝,逸群卓朗,能谋善战,忠勇无双,实乃家国之栋梁。”
左襄不得其解:才貌双绝,逸群卓朗?这皇帝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而一旁的洛怀风知晓了皇帝的后言,面色一瞬便沉了下来,他将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王喜儿继续念道:“七公主洛怀伊秉性端淑,温脀恭淑,柔明毓德,徽柔安正。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
言及至此,左襄亦知晓了其意,霎时之间,他的颅内“嗡”的一声,血液从后脑直接凉到了头顶。
洛怀风的双手紧紧攥着那一卷行赏圣旨,指节渐渐发白,双臂微微颤抖。
他竭力的克制着,他咬着牙告诉自己:不可!洛怀风,不可!十四年前,父皇一纸诏书便将他唤来,此赐婚诏书是迟早都会立下的,你早就知晓,不是吗!
王喜儿垂眸看去,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他将长卷展开完全,长袖拂尘微微倾斜,挡住了皇帝的视线,念着最后一段。
“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太后躬闻之甚悦,今下旨赐婚,于大将军王世子、平西将军左襄冠礼后择良辰完婚,婚后长居皇城。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良意。钦此!”
一语毕,左襄的双手紧紧扣着青石地板,久久不愿抬起接过。
洛怀风偏头凝着左襄,与之四目相对,他缓缓摇头,用唇形说道:左郎,圣旨不可抗……
左襄将头扭回,双眉紧皱,眉间似有天堑鸿沟。
他眸中渐渐含泪,低垂着头,将双臂徐徐抬起,双手轻颤,一字一顿地说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①一行:古代军队中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二十五人为一行,故行伍可代指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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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怀城:那便恭喜左世子,哦不,那便恭喜左驸马了!
洛怀风:六哥还有心情说风凉话呢?你还不想想父皇为何命你督造那火炮!
洛怀城:那也比你督造火铳的好!
洛怀风:行行行,当我没说。
洛怀伊:阿襄阿襄,我来了!
洛怀风:七姐请自重!
左襄: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