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五点了,淑仪下了床,洗了脸,笑道:“我得回家了!”
德懿和文玉就都留她道:“你现在回家,不还得卷进那个漩涡里去吗,索性吃了晚饭再去。”
淑仪笑道:“此言差矣!我现在回去,这是老郑家嫁给老郝家,正好啊!”
“为什么?”俩人不解,问道。
“因为五点半,我公公下班回家,这才是关键!”淑仪翘起她的兰花指,将鬓发向耳后抿去,“他们几个就敢在我婆婆面前冲来杀去,还没有胆量和老头子正面叫板。而且,我公公为人确实也比婆婆公正,即使像二嫂,也不敢在我公公面前炸刺儿,所以他们必会在老头子下班到家之前都离开,这样家里就会冷清,而我公公特别喜欢儿女们都回家吃饭,而我就可以做一个“完美”的代表。那我婆婆呢,被闹了这么一大天,肯定也是憋气带窝火,还不敢和我公公说,所以也必希望家里有个人混一混眼睛,转移一下我公公的注意力,这样一来……”
“你就成香饽饽了!”文玉恍然大悟道。
“是的!所以我这时回家正好!”淑仪笑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所有人里,淑仪活得是最明白的!”文玉过了半晌,向德懿喃喃道。
“你也认同啦?”德懿从被子上支起头来,将自己手里的一个花生米,做了标枪,向那汤碗里一丢。
“就这一点,你真是不如淑仪,连我也不如。你要知道,淑仪面临的情况,可比我们要复杂很多:大海常年不在家,而且未必老实;自己妈家一无所靠不说,她那哥哥还经常打她的秋风,害她在婆家难堪;婆婆极度重男轻女,自己还生的是姑娘;长相啊,也一般,可以说淑仪没有一点优势,可是人家就在这样的家庭中不仅站稳脚跟了,而且在不断巩固阵地!”
“听你这样一说,我怎么感觉淑仪像是一个不倒翁!”文玉笑道,一边就开始收拾这一大堆残羹冷炙。
“对!还别说,你形容得真对!淑仪就像是不倒翁:看似窝窝囊囊,对谁都笑,可是任凭你狂风骤雨,我自东摇西晃,看似岌岌可危,可是稳如泰山,而且,趁你一个不注意,还可能反杀过来!”德懿也来了兴趣,”蹭”的窜下床,帮着文玉撑起一个大大的袋子,打扫起残局来。
文玉看盒子里还剩了两个饺子,就捡起来丢进嘴里。德懿就叫道:“你那肚子是松紧带吗?还能往里装?”
“宁可撑死人,也别占了盆!这句话你一定没有听过。”文玉一边吞着,一边嘟嘟囔囔道。
德懿就停下手来,满脸无奈的道:“你呀!你呀!难为你还能活这么大!”
“我就是因为没心没肺,才能活这么大!”文玉一直脖,将嘴里的“存货”消灭尽净。
“哎,文玉,你说说今天这事,放在秋桦或者李珊身上会怎样?”德懿瞅着文玉被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若有所思的问道。
“真的?如果放在这两人身上会怎样?德懿你提的这个“议案”太好了!那你说说,会怎样?”文玉满含着期待道。
“那我先说秋桦,她一定会先去告诉李猛,从李猛那里接到指示,再依指示行事;而且,她极有可能在报告中参加进自己的想法,比如她想要房子或者车子……”
“差不多!”文玉赞道。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文玉,这样的结果是什么?”
“我感觉啊,直接告诉李猛,李猛一定会去质问他妈,但是他妈一定不会承认自己偏心,而一定会向儿子告状说秋桦诬陷她,甚至还有可能倒打一耙——这样一来,秋桦就有两种结果:李猛信了媳妇的话,那妈和儿子就得对着干起来,而别人会把责任堆在秋桦身上:做媳妇的挑拨自己老公和婆婆关系,这婆媳关系就会急剧降温;第二种情况,那就惨了,李猛相信自己妈的话,那秋桦里外不是人,结局肯定堪忧!”
“你说的太对了!我再来分析李珊!”德懿也跃跃欲试起来。
“李珊一接到这个消息,她不会先找贾鹤,而是会先跑回娘家,报告给她老妈,再从她老妈那里合计出一个或者几个主意,然后才会实行;有可能知会贾鹤一声,但一定会和贾鹤大吵大闹,逼着贾鹤去向他老妈那里讨要公平,然后必定会把自己的娘家怎么在关键时候全力帮助贾鹤第n次提上议事日程,再对比贾鹤的老妈是多么的无情无义,不可原谅!但是也有可能不会,而以为贾鹤懦弱,抗不起这讨要“公平正义”的大旗,而选择自己亲自上阵。两种不同途径的做法,但效果是一样的:到处宣传了贾鹤的无能,自己娘家的奉献之丰,婆家待遇之薄。这就要么引起贾鹤的极度反感,贾鹤破罐子破摔;要么就引发家庭大战,而以两败俱伤收尾!”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几乎同时看向对方道:“你呢!”
“我……我啥也不会说……”文玉弱弱的应道。
“我呢!我也啥都不会说,但是一个大巴掌早就呼过去了!”
俩人又不说话了,但他俩都明白了淑仪的“不倒翁”智慧的高明了,只有这样才会永远让自己利于不败之地!
不直接开战,也不和任何人直接为敌,而还处处显示自己的宽容善良。隐藏起所有的指爪儿,韬光养晦,永远给自己留有退路,也就是自己永远处于主动地位。
“那这样一比,我就太弱,而你太刚,秋桦太傻,李珊太亏……”
“不倒翁从外面也许推不倒,但如果它自身出现裂纹,影响了平衡,再想永立潮头就有点危险了呀!”德懿的面色有些凝重道。
“那是什么意思?”文玉不解的问道。
“就是大海呀!大海爱她,她的所有的谋划就能施展得开,大海一旦变心,再圆满的不倒翁也会跌足!”
文玉理解不了德懿话的奥妙,也就没有接茬。
但德懿心里清楚,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临走的时候,德懿推开了文玉递过去的钥匙,“先别急着过去!我和李辉在那屋已经挤了快十年了,不在乎这三个月两个月的。那林玲姐,听你说也确实是个好人,但你毕竟和人家接触太短,那人究竟怎样,也不能光看着一时;再加上,她那种情况,变数太大——你心眼儿不能还是那么实在,要像淑仪,永远给自己留一手!再者……”德懿看着文玉,那眼神里有些东西是文玉捉摸不透的,有点担忧,有点焦急,有点心疼,甚至还有点气愤……像一个万花筒一样,让文玉迷惑。
“你好好的准备你的演讲,我相信你一定会划拉什么奖品回来——最好是家电类的,这样至少你今后自己独立过日子的时候,就可以不用动钱买了。然后就回家吧,回家好好陪陪老爸老妈,也换换环境,给自己放个假,好好放松放松自己,开学滚回来的时候,我愿意你从内到外焕然一新,投身到你的新生活里去!”
而当德懿走下楼去,抬头瞥见文玉正站在阳台上向她挥手,那瘦瘦小小的影子,一直向着她离去的方向张望的时候,德懿偷偷挥去了眼角的泪滴:“这个小傻子,我希望你马上回去老家,这样,你就可以躲开这场狂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