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会在大清早就出现在门口呢?你们一直不开门,孩子为什么也不离开找爸爸呢?”在林玲姐叙述的间歇,文玉不仅好奇的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大早,他给孩子吃了两块蛋糕,喝了一袋奶,就开车把孩子扔到我妈家门口,告诉孩子就是哭。而且吓唬孩子说,不能回家!如果发现孩子跑回去了,那个阿姨一定会用针扎他,用拖把打他,还会把他关在小黑屋子里,再也不放出来!所以孩子害怕,就不敢动半步!”
“那孩子从早上到你们开门这十多个小时,孩子什么都没有再吃吗?他爸真的就什么都没有给孩子留下来?”文玉真的感到震惊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连孩子的那套衣服,还是去离婚那天,我给孩子换的!孩子进屋的时候,估计是连吓带饿,神志都有些不清了,大小便都拉在了裤子里……”
文玉说不出话来了。如果不是林玲姐活生生的就坐在她旁边,正将最后一根面条捞起来,她真的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位父亲能做出来的事。这还配称为“父亲”吗,这是连禽兽都不如的两脚兽啊!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过来,他从一开始找对象的时候,看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做菜好吃”之类的,他看重的就是我父亲手中的权利,可以助他更上一层楼,我实际就是他的一块跳板,所以等到他的目的达到,我自己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了——对于孩子,那只是他全盘计划的一个副产品,至于那也是一条生命,而且是和他有着至亲血缘的生命,他是不在乎的,如果有必要,完全可以像对待一只蚂蚁那样踩死,如果不是杀人要偿命的话!”
文玉又说不出话来了。倒是林玲姐,笑着戳了戳文玉道:“怎么了,惊到了?不会吧!”
“独自带孩子的这几年,我经历了父亲的去世,还有母亲的重病,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各种叛逆,但好在我的两位哥哥和两位嫂子,一直对我不离不弃,帮扶有加。甚至有几次,落魄得一文不名的他,还想过来赖这所房子,也都是我的哥哥和弟弟及时出面,警告了他,他才不敢轻举妄动。但说句实话,我对婚姻真的是很恐惧了,曾经发过毒誓,我再也不结婚了,就带着孩子生活。可是有时候外面的人,对我的眼光,真的让我觉得坚持下去真的很难。”
“很难?怎么样的难法呢?”文玉问道。
“简单啊!文玉,我就给你举个例子吧!这也是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的。你知道吧,我不是这所学校的老人,我也是后调进来的,只不过比你要早好多年。要问我为什么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调动工作,原因很简单:我是单身,而且是一个惹人遐想的单身小娘们!”
林玲姐笑着转向文玉道:“你别看姐现在满脸都是皱纹,可以看做一座祁连山了,但我离婚的时候三十不到,而且因为我妈家的条件的好,我的嫂子不用的化妆品还有后来我弟妹送我的各种美容卡,我基本不用自己花钱就能做上非常棒的保养;至于衣服鞋子啊,那更不必说,连我妈妈和爸爸,出门的时候也给我买。我还有车,自己的,所以那时我走到人群中也是像星星一样耀眼的。”
“但问题就这样悄悄的出现了,甚至没有一点征兆。那时好像是过年,单位分了一桶豆油,我当天正请假,没有在学校。所以当时主管后勤的校长打电话给我,问油票放到哪里合适的时候,我也就随口说了一句:放您那里吧,明天我上班就去取——这事情有什么问题吗?”林玲姐转头问向文玉。
“问……问题……”,文玉没觉出哪处有问题呀。
“傻妹妹,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大了!”
“什么问题呀?”文玉实在想不出,如果主人不在,我们一般不都是让发放者先保管一下的吗?
“问题不是出现在这种做法上,而是出现在我的身份上!”
“身份?什么身份?”文玉还是一头雾水。
“我是离婚的呀!这还不够吗?”文玉有点明白了,心就不仅一沉。
“那校长回家后,他老婆就从他的衣袋里翻出了油票,一看,上面有我的名字,就勃然大怒,先是审问了那校长一番,接着电话就打到了我这里,我正在家里辅导泽儿学习,一顿臭骂劈头盖脑的就浇了过来,我都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是哪个疯子打错了电话,就挂断了,可不一会儿,一个长长的短信就发了过来,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泼妇直接就要来踹我的门,我也没有客气,就给学校的一把校长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件事的原委。校长是怎么处理的,我不知道,反正那泼妇当天晚上是消停了,但第二天我一上班,就发现在我的办公室站着个凶神恶煞般的妇人,五短身材,像是一口圆缸。插着腰,拧着脖子,咬着牙,头发蓬蓬着,像一口烂鸡窝,在办公桌与办公桌的空隙里一遍遍的转圈,同时那翻鼻孔里向外大吞大吐着空气,使得她像极了一尊马力全开的蒸汽机。直到我进来,那妇人就直奔了我过来,看那架势仿佛是要给我一个巴掌。但大家就拦住了那愤怒的气缸。但那气缸就指着我大骂:狐狸精,自己想男人,自己可以去大街上拽一个,却勾引他家男人,不要脸……反正什么难听,就骂什么。”
“正在混乱的时候,我们一把校长过来了,一看那妇人,就怒了,说昨天我是怎么和你们说的,有问题,今天到学校,到我办公室咱们当面解决!接着就叫干事,马上把那妇人的老公——我们学校的后勤校长找来。”
“过了很长时间,人才到。干事说,校长躲到印刷室去了,他费了半天唇舌才把人带到。”
“那大校长就直接冲着那畏畏缩缩挨着门框,不敢上前的那个不足一米六的瘦小枯干的人叫道:我昨天说的话,你没有听明白吗?事情还都没有搞清楚,就这样纵容家属胡闹,简直岂有此理!教师的尊严何在?学校的尊严何在?”
“那个小老鼠一声不敢吭,一边用那小绿豆眼儿,往她那“女皇”的脸上遛,一边直往后缩,如果不是那人高马大的干事在后面堵着他,他说不定又钻进那个耗子窟窿不出来了。”
“走!上办公室!”大校叫道。
可那妇人将那胖得溜圆的大饼子脸一仰道:“就在这里解决!不是都不要脸了吗?那就撕开了,谁也别要!她——她一指我,勾引我老公,我就要让她身败名裂!”
“你……你……别胡闹……那都是……正常的……同事……”那小耗子兴许是被大校刚刚的一番抢白激起了些许斗志,竟抱着门框发声了。”
“正常同事?!你他妈的私藏那狐狸精的东西,还精心精肺的保存,你竟然敢说“正常”?”那气缸像沸腾了一样,连那蓬蓬的鸡窝上都冒了怒气。”
“你们大家看看!这就是证据!”那大饼子得意的一仰,那小胖手狠命的一摔,一小沓票子就散落在桌子上,大家纷纷探头去看,有几个人就伸手过去,捡起其中的票子道:“哎呀!这不是我的油票吗?”几个昨天也是因为有事没有领到,拜托那小老鼠保存油票的同事,就纷纷取走了自己的票子。有些人还低声嘀咕着:讨厌,看看把这油票揉搓的,不知道粮店还认不认?”
“最后,桌子上只剩下一张了,大校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当时又怒了,指着门框那个方向骂道:“你把人家小林老师的票子揉搓成这样,这名字和编号都给抠下去了,这样的票子哪个粮店给兑?问题出现在你身上,小林老师的那份,你负责包赔!”
“门框那边又出声了:我……昨天就告诉……她,就是几个……同事……让我保存……一下,她就挨个问我男女,说到小翟老师,我就……就……实话实说了,她……她……就突然……炸了……”
“事情就这样真相大白了,大校还特地找了我,安慰了我一番。可是从这件事上,我就知道了,离婚的女人,人家都是像防贼一样看待的。而只要有个男人在身边,哪怕就像那只老鼠一样的,也就可以给自己戴上一个绝缘罩而盛气凌人了。这也是我为什么后来又迈出这一步,也是我现在还不能下决心走出这泥潭的根本原因。”
林玲姐笑了起来,一滴滴请亮亮的东西,却顺着眼角的皱纹,滑了下来。
文玉想去安慰,可是真的无从说起,她知道林玲姐的悲剧,也许就是许许多多离婚女人的悲剧的一个缩影。或许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这样的痛苦,谁知道呢?毕竟人性里面有善,但也有恶。焉知那“恶”不就像藏在迷雾中的一块石头,出其不意的拌自己一个跟头,而让自己跌得头破血流呢?
“铃……”林玲姐的手机突然响起,翟姐拿起来一看,笑着向文玉悄声道:“是他!”
嗯嗯了两声,那头就挂断了。林玲姐的手机里只传来“嘟嘟”的提示音,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无比清晰却也无比沉闷的回响。林玲姐呆了一呆,突然就站起身来,向文玉笑道:“我说这一中午咋这么消停呢,他和他几个哥们喝酒呢,现在要喝完了,让我过去给结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