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柱的头发染成了棕黄，像一个鬃毛刷子顶在脑袋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墨镜，几乎遮住半边脸。一身黑衣，像是黑社会的混混。他一进门，故意大声“咳咳咳”了几声，见肖红走出来，挺直腰板，眼睛四下张望。

肖红从上到下打量了吴柱一番，起先没认出来，以为走错门的青年。当看到他身旁的自家行李箱，她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儿子——”

吴柱摘下眼镜，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娘，说道：“妈，怎么样？我这身装扮，够带劲吧？”

肖红脸一沉，没好气地说：“出去一趟，你咋像变了个人？你没在外面给我惹事吧？”

吴柱摆了摆手指：“no。”

“什么？说啥？”

“那是英文，不，没有的意思。”

肖红瞪了他一眼：“能不能正儿八经说话？你还是我的柱子吗？”

“如花呢？”

“她还不是早出晚归，你什么时候看她白天在家里呆过？”

吴柱没有接过肖红的这个话题，肚子唱起了空城计。火车上的饭菜实在太难吃了，没吃到一半就扔了。

“妈，我闻到炸肉丸子的香味。一路上我都在想念着家乡的味道。”说完，吴柱径直走到厨房。大大的竹篮子里早已炸好了藕夹、肉丸子、鱼块，金黄诱人。吴柱拿了一个青花大瓷碗，一样装了几个，开了瓶带回来的红酒，坐在桌前开始享受美味。

吴柱一边吃一边讲述着这几个月的经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大城市的灯红酒绿、无人收费的公交车、呼啸而行的地铁......吴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对什么都好奇。

肖红在吴柱的描述中仿佛自己置身其中，不住地点头。她忽地想起应该问问儿子这几个月跟着李二狗在干什么事情。

吴柱似乎看出了肖红的心事，站起来去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他递给肖红一个正方形的盒子，用包装纸包着的。

“妈，这是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什么呀？”肖红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原来是一件紫色绣花披肩。吴柱帮肖红披在肩膀上，竖了个大拇指。

“这是城市里的太太们最喜欢的东西，我看她们老是围在身上，挺好看的，想着给你买一件。”

肖红走到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对着镜子上下打量，浅浅一笑，感觉确实气质不一样。她脱下披肩，抚摸着柔软的布料，说：“这得花好多钱吧，你拿来那么多钱呢？”“跟着李二狗一起捣腾了几批货，我们从中抽取了一些利润。妈，这是一笔钱，把你给我的连本带息还给你。”吴柱递给了肖红五叠百元大钞。

肖红拿着这么多钱心花怒放，儿子总算有出息了。她感觉自己松了口气，仿佛自己可以退居幕后，过下清闲的日子。

“年后不要再出去了吧？柳如花一个人丢在家，挺孤单的，你要么带上她，要么就在家呆着找份事干，成不？省得别人在你媳妇后面嚼舌根。”

吴柱听出来这话里有话，没有出声，把最后一个肉丸子塞到了嘴里。

“柳如花把养鸡场的股份大部分给了林翔，你自己要留个心呢！”肖红忍不住提醒自己的儿子。

吴柱差点没噎着，一股火由心生：“凭什么？他凭什么掺和到我们家的事业中？柳如花什么事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见儿子站在自己这一边，肖红把对柳如花的种种不满添油加醋地说了个遍，满心期待他能为自己出一口气。“从今往后，家里事我都不操心了，你该站到台前来，我也该享享清福。如果有个孙子，我可以考虑给你们带。”

肖红一人叨叨了一两个小时。母子俩恁是聊了一下午。

晚上，柳如花回来的时候，见到吴柱，吓了一跳。她哈哈大笑：“我想说你这头跟鸟窝似的，丑死了。改明儿去染回来，看着太不正经了。”

吴柱白了她一眼，把礼物拿到她面前，一条金镶玉坠子的项链。柳如花接过去，仔细瞧了瞧，约莫这条项链价值不菲。

柳如花一本正经地问他：“跟我说老实话，你在外面干什么，怎么感觉像发了一笔横财？”

“说什么呢，什么横财？我靠自己的本事挣的。先不说这些了，今晚让我好好亲热亲热。”

“去你的！没个正经，这趟回来油嘴滑舌啊。果然近墨者黑。”柳如花心里打鼓，她怕李二狗带着他不走正道。

“能不能不要这么扫兴？说个话含沙射影，相信我，我会让你过上阔太太的日子。养鸡场你想干就干，不想干我养你。”吴柱拍着胸脯保证。

“咱妈希望你不要到外面去了，你老老实实在家做点事，这样我们心里踏实。”

“咱妈更希望我们有个孩子。带着孙子，她不会瞎操心了。”吴柱搂住柳如花，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即把她抱上床，熄了灯。

那晚完事以后，柳如花怎么也睡不着。她隐隐觉得吴柱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月光透过窗户照入房间，照进她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