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想要去一个地方的时候,脚下的路不管怎么拐,都会指向那个方向。
江一柔想要回去看看,但是她没有将这个想法告诉周泽宇,而是跟着他继续默默地走着,但是在每一个岔路和拐角,她似乎都在暗暗控制着方向。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江一柔犹豫了。
“没关系,进去吧,我陪着你……”周泽宇突然说。
这时,江一柔豁然明白,原来周泽宇一直知道自己的心意,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脚步,都是他的暗自配合。
周泽宇没等江一柔说什么,便牵着她慢慢往里走。他在鼓励,又很小心翼翼。
巷子里原来的石砖路已经换成了光滑的水泥路,江一柔一家一家数着,生怕找错了门。可当她眼睛扫过的时候,瞬间便定位到了那座院子,因为那扇掉了漆的红色木门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只是更加苍老罢了。
他们站在隔了两三家的斜对面,有一根电线杆子作掩护。江一柔久久伫立,却始终无法再向前走一步。
这个时候,一个小伙从巷子口蹬着辆三轮车过来了,可他们远远便发现这小伙正是上午卖福字的那个人。而更意想不到的是,小伙不偏不倚地将车停在了那扇红色的木门前。
“妈,开门!”小伙大喊一声。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穿着红色毛衣外套黑色棉马甲的妇女走了出来。
“这么早就收摊了?”
“外面太冷了,不想卖了……”小伙说。
“行行行,快回来吧,大年三十的外面估计也没什么人了。快回来吧……”妇女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扇门开大,然后帮着小伙将三轮车推了进去。
江一柔惊觉,他们便是晓丽和小航,可是他们似乎跟自己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
江一柔记忆中的晓丽总是凶巴巴的,眼神凌厉,光看长相就让人觉得很刁。可是现在她眼前的这个晓丽,腰上下垂的赘肉和脸上的褶子,只会让人觉得臃肿和老态,即使再凶,也不过是漏了沙子的沙袋。而小航,从前那个令人讨厌的淘气鬼,现在也不过是个没上过学摆摊为生的小城青年罢了。
他们过得不好,江一柔想。她心里有些痛快,勇气在膨胀,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见到他们的。于是,江一柔不觉慢慢走近。当晓丽出来关门的时候,她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江一柔。
晓丽与江一柔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四米远,她眯着眼睛盯着江一柔看,嘴巴微微张开,正准备关门的手也僵在了那里。江一柔敢肯定,她已经认出自己了。
“妈,干什么呢?怎么不关门?”
小航走了出来,看见晓丽站着不动,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见了江一柔。
“你不是……”小航说。
“她是……”晓丽说。
“她不是……”小航说。
“她就是……”晓丽说。
“你们不是刚才买福字的那两个人吗?怎么在这儿?”小航说。
晓丽看了看小航,又看了看江一柔,说:“你怎么知道小航在那儿?你是专门来看我们的?”
“那只是个巧合……”江一柔说。
“等等,你们认识?”小航还是没有认出她。
晓丽没好气地说:“她就是你爸那个没心肝的女儿——江一柔!”
小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他站了出来,挡在晓丽的前面,脸上立刻变得凶狠起来,质问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周泽宇见状,立刻走上前来,站在江一柔的身旁。
晓丽拍拍小航的肩膀,似乎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她对着江一柔问:“江一柔,你到底是来干什么?要是你还剩了点良心来看你爸的话,那你走错了,你应该去城东的监狱里去看他……”
“他不是我爸,我也不是来看他的。我说了,我只是路过而已……”
晓丽的眼睛上下扫视着江一柔,说道:“看样子,你好像混得还不错。你要是有良心的话,看在当年我还养了你三年的份上,给你弟小航找个工作吧……”
江一柔霎时觉得很可笑,这个女人还是没变。
“我可没这能力。”江一柔说。
“你是不愿意,还是没能力啊?”晓丽斜视着,嘴角上翘。
“你爱信不信。”江一柔说。
晓丽哼了一声,说道:“那看来,你混的也就那样……”
她又注意到了一旁的周泽宇,说:“你不行,你男人总可以吧……你是她男人吧?小航是她弟,也就是你弟,我们没给你要过聘礼,让你给你弟找个工作,总行吧?”
“你别再打我们主意了,我从来都不承认他是我弟!”江一柔毫不留情地说。
“老子还不愿意当你弟呢,你嚣张个什么劲儿?我妈当年真是白养了你三年,白眼狼……”小航怒气冲冲地说。
“得了小航,有些人连自己亲爹都不认,更何况是咱们呢?咱呀,就当是养了条喂不熟的狗,让它跑了得了……走,咱回家……”
说着,晓丽叫小航进门。
“等一等,我还有事情要问……”江一柔急忙叫住他们,“你知道是谁在我妈坟前烧纸的吗?”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航正要关门时,被晓丽拦了下来。
“我就想知道烧纸的人是不是江家宝……”
“不是你爸,你爸是不可能去的!”晓丽说。
江一柔还是得到了预料之中的回答,可随即她便后悔问了这个问题,仿佛自己还对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一样。
江一柔猜想晓丽恐怕也不知道什么,便准备离开,可就在她转身要走之时,晓丽突然说:“你想知道谁会去你妈坟前烧纸吗?去问问北二巷炸麻花的那个人吧……”
说完,他们关上了门。
北二巷?炸麻花?江一柔和周泽宇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