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速的列车一路北上,步履不停,正如列车上归乡人急切的心情一般。江一柔紧缩在靠窗的小桌子前,眼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树枝、电线杆,心里却在祈求它慢一点,再慢一点。
邻座的周泽宇正在看书,他总是时不时地朝江一柔看看,再问问她在想什么。江一柔一度怀疑周泽宇一刻也不离开自己的座位,是不是就是想看住自己,免得自己趁他不注意逃跑了。
他就像一个押解犯人的差役,这个犯人逍遥乡外多年,终将落入乡网,可谁又知她是不是故意自首的呢?
列车刚离开南方时,还是艳阳高照,越往北方开,越是灰蒙蒙的一片。十年前的那天,江一柔坐在相反方向的列车上,窗外的天也和这天一样阴沉。
那是k字打头的绿皮火车,那也是江一柔平生第二次坐火车。拥挤闷热的车厢里,汗味、烟味,还有绿皮火车特有的味道全都混杂在一起。她被挤在硬座的中间,头晕、疲乏、困顿、饥饿,那是她在那二十几个小时里所有的感受。
“在想什么?”周泽宇又问。
江一柔摇摇说:“没什么……”
从家里逃出来后,江一柔就一直躲在火车站。那时的她,无处可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觉得被逼到了绝路,于是买了最早一班南下的火车。
火车第二天中午从省城出发,她需要先从小城的火车站搭火车到省城,那是她第一次坐火车,这份第一次仅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到了省城后,她买了最便宜的硬座,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搭上了那趟南去的列车。
那是江一柔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她怯生生地不敢跟任何人说话。上了火车后,她够不到行李架,于是将包塞在了座位底下。车开了好一会儿后,列车员走过来指着座位下的包问:“这是谁的?”
江一柔忙说:“我的……”
“把包放上面吧,这座位下放着其他东西呢,太挤了……”
这时,附近座位的人都在往江一柔那里看,她只觉脸上辣红,急忙将包从座位下拉了出来。旁边靠近过道的大哥已经为她让开了位置,似乎等着她将包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
可江一柔提着包,站在那里,望着头顶怎么也够不到的行李架,心急的眼泪直打转。最后,还是那位大哥,见她傻站着,于是主动帮她将行李放了上去。
江一柔心里十分感激他,像是刚被他救了一条命般,但是能从嘴里表达出来的,还是只有简单地“谢谢”两个字。自那之后,她在车上再也没说过半个字。
坐在江一柔另一边靠窗的是个青年小伙,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一家三口,小男孩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他总是顽皮地在车厢里到处走。那一家子的爸爸很喜欢说话,上车后不一会儿,就跟旁边的人聊起天来。
江一柔很怕跟他们说话,很怕他们会问她去哪里,为什么一个人之类的问题,于是,干脆从上车后不久就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