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柔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坐着,面前放着一杯关东煮,虽然肚子好饿,但是并没有什么胃口。如果所有的失意和愤怒都能化做食欲就好了,就可以将它们随着食物统统扔进胃袋,最后再排向阴暗的下水道。
关东煮的旁边,放着一罐啤酒,至今她都想不起来这罐啤酒是怎么在付账的时候跑到自己手里的。
吃完关东煮,江一柔拿着那罐啤酒回家,周泽宇果然还没有回来。她站在阳台上,捧着啤酒,望着这一片万家灯火,初秋的风送来阵阵清凉。时间过得真快,夏天究竟是怎么结束的?她问自己。
啤酒被她一口一口灌入喉咙,胃渐渐有了被灼热的感觉,嘴里习惯了苦涩的味道,反而越来越上瘾。
周泽宇回来后,直接钻进了书桌前继续工作。江一柔趁他还没有发现她的酒味之前洗了澡,然后裹着睡衣将身上所有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洗衣机开始“嗡嗡”地发出低沉的转动机的声音,她将阳台门关上,以免声音打扰到周泽宇的工作。
脚边一声清脆的“哐当”声,那是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啤酒罐。一个多小时前,周泽宇回来的时候,江一柔慌忙之间将啤酒罐放在了洗衣机与墙之间的缝隙边。
她想找一个不透明袋子将啤酒罐装起来扔进垃圾桶,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回到阳台,手里捏着啤酒罐,它在压力作用之下渐渐变形,原本光滑的罐身出现了两个凹印。
江一柔有些着急,她不能让周泽宇发现这只啤酒罐,不然她该如何向他解释?一个讨厌喝酒的人,突然买了一罐酒独自畅饮,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这些她都要向他解释,可她怎么开的了口让他知道自己的无望,让他知道自己的懊悔?她做不到。
这只是一个啤酒罐而已,就是这一个啤酒罐竟然都可以将自己逼入绝望的境地。江一柔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蹲在地上,将脸埋进双臂,身子因为哭泣而抽动。人越是在悲伤的时候,越是忍不住想起伤心的事情,哪怕只是走路被绊倒都可能让人崩溃。
她想到了工作上的冷遇和排挤,想到了生活的漂泊和无力,想到了许久没有得到周泽宇的安慰和拥抱,想到了自己无法逃出的懦弱性格,想到了原生家庭的悲剧……所有的这些不幸一时间都化成液体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她觉得快要失去了控制,于是试图将自己从悲伤的海水中打捞起来,但总是被巨浪又一次拍进水中。渐渐的,悲伤如同黑洞一般将她吞没,她无力地放弃了挣扎,自愿沉入那深不见底的黑色。
“这只是一个小颠簸,就像是开车碾过一根树枝那样的小颠簸。”
是左天吗?
江一柔穿过阳台的栏杆望向夜空,仿佛左天就在那夜空中向她走来,他还是17岁时的样子,带着灿烂的笑容。她漂泊的悲伤像是有了着落一般,那是归航时熟悉的港湾,迫切地想要投入他的怀抱。
“这只是一个小颠簸,就像是开车碾过一根树枝那样的小颠簸。”
他重复着这句话,就像十年前那个潮湿阴郁的傍晚一样,将她从深渊边缘拉回。可以想见,在往后多年的岁月里,这句话将一直陪伴着她,支撑着她渡过每一次人生的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