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各位亲戚朋友,还有那些她专门邀请来的白天娜追求者们,纷纷都在祝贺着。
“妈,这是我买给你的一枚珍珠,戴着可让人肌肤雪白,祝你生日快乐!“儿子天佑和媳妇说。
“阿姨,我送您一个玉如意,戴在手腕,就青春常在,万事如意……“女儿白天娜身后那个,据说是某老板的追求者,也在讨好她。
“姐,娘家给你送来滋补身体的东州天麻、杜仲和蘑菇三宝……”娘家弟弟黄玉平也拿着礼物。
一件件礼物呈送上来,黄玉芬看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正在这时,大宅外冲进来一个短发、穿着蓝色工作t衫,扎进洗得有点发白牛仔裤的女人,皮肤黑黝粗糙,短发也显得蓬乱,t衫上还能看见点点白色汗渍凝结的点点滴滴。
她就是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已经结了婚的白丽。
她现在为了急需开颅手术老公的手术费,日夜颠倒奔波,更是一付穷困潦倒的模样。
她一进入白家老宅,就一脸焦急,咬着牙,痛苦又坚定地径直走到黄玉芬,‘咚’的一声跪在地下,说道:“爸、妈,我老公晓明出车祸了,需要马上做开颅手术,急需钱,我实在没办法,您可不可以借我二十万?“
八年了,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再见面是私生女白丽,蓬头垢面,一身垃圾状居然贸然闯进这个家,直接不管不顾就冲到她面前来。
黄玉芬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消失了八年的白丽,莫名其妙闯进了她家里。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鄙视的眼神看着她,脸色都黑了。
“谁是你妈?谁认识你?神经病!滚滚滚,一个死穷要饭的,快滚快滚快滚……”
原本以为一辈子不用再见,心结了了的私生女,竟然在自己生日大宴,这副超级穷酸模样出现在这个场合,还跪在地下,叫自己妈。
黄玉芬感觉这个私生女太低贱,叫自己一声妈,简直把自己雍容华贵,富丽堂皇的形象都拉低了,就像受到了奇耻大辱,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破破烂烂的私生女撕成碎末,马上丢到垃圾堆里去。
可是,眼前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呀!
跪地低头的白丽咬牙是忍辱负重坚持的模样。
昂着头高高在上黄玉芬咬牙是恨之入骨的模样,
大宅内众人一片惊愣。
来祝贺的众人们,男士西装革履或者优雅休闲服装,女生装扮精致,裙装高跟鞋婀娜多姿。
这个衣着简陋,充满污渍的女人。她进来了不但没有送上礼物,反而一进来就跪地找黄玉芬借二十万,宾客们大都表情古怪的看着她。
还来客讥笑道:“这人谁啊?怎么这副模样进来就跪下来就叫妈,怪吓人呢!哈哈哈,不会是新型诈骗手法吧!”
“她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哈哈哈,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呀!”
……
在宾客的议论纷纷中,黄玉芬痛心万状的解释道:“各位尊贵的客人、朋友们,这女人是我老公的私生女,我也曾经仁至义尽把她养大。
说出来,我都没脸见人,长这么大,没有给家里做过贡献,只知道索取,不过一个野种罢了!
长大了,还赌咒发誓过永远不进这个家,八年了,没回来过,今天一来,果然没有什么好事了。
变成这个鬼样子,疯狗一个,讨债鬼!
大家甭理会她,我马上叫她滚!”黄玉芬瞧也不瞧白丽一眼,接着,带着讨好的笑脸对客人们解释。
“哦……”客厅里传来一阵原来如此的嘘声。
白丽缓缓抬头,抹了抹泪眼婆娑的眼睛,她怎么会这么冒失、低贱,鬼使神差的踏入这个离开了八年的家,跪下来求黄玉芬呢?
她坦然到,“我老公林晓明出车祸了,躺在医院icu病房,开颅手术等着救命钱,我已经走投无路。
老公就是我的命,我对老公的爱,是可以付出自己生命的。
我是来借钱的,不是无缘无故的,我是白家大姐!我借了,一定能还得起。”
“小白丽,快起来!”客厅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过来扶她起了。
“唐叔!”就是在街道巷子口卖牛肉粉的街坊邻居,好心的唐叔叔,还认得她。
“你们真是,小丽是工人,建设各种公路大桥、高楼大厦,穿着的朴素一点,又不是低人一等。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唐叔叔进真话,道实情,让可怜无助的白丽精神一振。
“老唐,你是来给我祝寿的,不需要你狗拿耗子,管我家里的闲事!
我白家的事关你屁事,你不要在这里瞎搅和,你有钱,你借呀!”
“我……我……”唐叔叔搓着手,一脸无助。
白丽从小就知道,唐叔卖牛肉粉,都是用好肉,量又足,口碑好,客人多,但是不赚什么钱,他的牛肉粉店也只是维持养家糊口。
唐叔是真帮不了她,只能尴尬地叹着头离开了白家。
客厅黄玉芬转身,讨好客人们说了个笑话,暴起一阵哄堂大笑,没有人再理会她。
包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那个老男人,同样眼神势利,冷漠地看向她,一脸的失望。她就是白丽的亲生父亲,白大荣。
“发财、发财……”这时,一旁冷眼利箭般看着她的白天娜,一声厉叫,白家的那条老土狗,摇着尾巴奔跑过来。
“发财,把这个乞丐女人赶出去,去,去咬她,赶出去……”白天娜轻蔑地瞟了一眼她的方向,指挥着狗要去赶她,咬她。
白丽抬头,那条叫“发财”的老狗正冲过来,一下看着她的眼睛。
人狗四目相视,彼此双眼对顿时红晕,这狗马上低下了头,欢摇着尾巴扑向她。
是十年前的‘发财’,那时,她读初一,还是幼狗的‘发财’,她用自己的白米饭喂它,和它在厨房后面油烟小房间一起睡。
她和‘发财’在这个家相处过两年,离开这个家时,‘发财’也变成了大狗。
八年后的今天,‘发财’变成了老狗。
八年了,这个白家里现在谁也不认她,谁都看不起她,只有这条老狗还认得她,没有任何势利眼,热情地扑向她。
抱着老狗,她低着头,泪眼婆娑,心里自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跪在这个白家,黄玉芬的面前乞求?
她一直相信,一个人性格的形成都可以在童年中找到痕迹。她从小坚忍,像大人那样,在沉默中想办法解决自己的事情。
六年级,十二岁时,能拉一百斤煤块走一里路,进了初中,在学校,班上没有一个女生扳腕能赢她。她的这种力量不仅仅是生理的,它更多的是源于内心,它支撑着一个人的勇气,决绝,和一种力图改变命运的狠劲。
她今天的模样,就像她小时候,披着头发,赤着脚,一个人白家老宅奔跑到学校。奔跑,仿佛一束秘密追光紧跟着她,挟裹这血液的沸腾,骨子里的信念……
她此时此刻跪在这里,就要一定要把等待着开颅手术的老公救活的信念!
这里是走投无路的她,觉得或许还有一丝希望的地方。
有一丝希望就要争取。
她眼里的泪水滴答滴答,如泉涌般哗拉哗啦,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伸出手,捂住眼睛,控制住呜呜的悲鸣,双手已经完全被打湿。
她的眼睛里升腾一丝又一丝烟雾般的迷离,袅袅几许,她不禁发呆了。
就是迷离中发呆那么三秒钟,从她初三毕业,十六岁离开这个家到八年后,又跪在这个家……所有的一切,在迷离的发呆的三秒钟,全部出现。
她来到建校,报名需要交学杂和床上用品费,是八百元。她把身上仅仅有的四百五元交上去,给收费老师说后续的钱会想办法交清……
她囚首垢面,包里已经一分钱也没有了,学校的伙食补助也是要正式开学一个月后才开始发。首先,她得关注和想办法在建校里生存下去。
她在校园里僻静的角落里游来晃去,背着同学从垃圾箱里拣东西。
可还是来到教室时,头皮却发麻,眼冒金花,额头一颗又一颗大滴大滴的汗水,浑身都湿透了,然后一下子晕倒在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晕过去,是没有饭吃,高度紧张。
在班主任李老师的争取下,学杂费学校垫付了,然后她每天下课就在食堂洗碗,打扫卫生,同学们都取笑她,说分不清她是学生,还是学校的杂工了。
她也找到了一个铁钩子,每天天还没亮,她就来到学生宿舍的垃圾箱,当同学们走出楼道的时候,她就消失。
铁钩子不时钩到一些东西,适用合适的物品,清洗得干干净净,规规矩矩放好在宿舍配套的柜子里。
学校放寒暑假,假期中可以申请留宿。
但是春节七天假期不行,全校要封闭,也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学生会春节万家团圆的时候无家可归,会躲进学生宿舍里。
那一年寒假到春节,她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说黄玉芬娘家来的亲戚多,她回来没有地方住,说给她汇点藏的私房钱。
她倔强地说,自己有钱,不用。
无家可归的她在学校封校之前,趁生活老师不注意,又躲回自己寝室里,真的是躲在里面。
寝室断电,但卫生间的自来水没有断。
她躲在寝室里,楼道走廊也不敢出去,有监控。
提前准备的一箱方便面和一袋苹果,躲在寝室,只有她一人。
只能在自己的寝室活动,如果出了寝室到宿舍区走廊活动,会被楼道监控抓拍。
如果不躲在寝室里,去外面住酒店?她舍不得花那钱;像流浪汉一样浪荡,在寒风中寻找遮风挡雨处,四处透风的商场门口,或楼洞?不安全。
自己的寝室里起码安全,而且免费!
否则,她春节期间都没有一个落脚之地。
春节那七天,她就是在自己的寝室宿舍喝着冷水,干嚼着方便面,吃着苹果……不停来回踱步、看书、做作业和躺在床上度过来了。
连接吃了一周的冷水嚼方便面作为主食。直到那天班长林晓明来学校拿物品,发现了她,惊讶得瞪大眼睛。
林晓明父亲在他两岁就离家出走,据说去了香港还是哪里,母亲改嫁外地,他从小跟着奶奶,奶奶靠捡垃圾养大她。
他看见如此苦难的白丽,带着她出来吃了一碗粉,那是白丽第一次感觉胜似人间美味,一边吃一边在林晓明面前哭得眼泪鼻涕都分不清。
林晓明家住在郊区偏僻一个破烂房子里,和奶奶相依为命,也是一个苦孩子。
就像林晓明理解她,他也理解林晓明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