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荣与谢轻舟两人在殿中蹲了好些时辰,倒不是出不去,毕竟若她真要与那群八卦追踪使横起来,他们估摸着二话不提夹着尾巴眨眼便能消失在她面前。
但她就是忽然有些心软,又或许,是因为其实心底很乐意让他们沾沾自己与谢轻舟成婚的喜气。
想到这,她便懒得再多费功夫,索性闭门回到殿中静静修炼她的神女诀。
经历昨夜,嘉荣发觉神境中的那株紫色嘉荣草花苞已然盛放,她如今体内灵气奔涌,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隐隐感受到,十层神女诀于她而言已如囊中之物,迟早会成。
这难道便是双修带来的裨益?
嘉荣思绪游离至此,干脆悄悄睁开眼,偷偷打量如今在榻上倚着的那位与她昨夜双修的魔尊大人。
方才趁机耍赖皮的谢轻舟。
“你为何不出去将他们全部轰走?”嘉荣见他慢悠悠摇着手中清风扇,憋不住问道。
“一炷香过,娘子终于肯与我说上一句话。”
“......”
嘉荣对他甚是无语,成婚后的谢轻舟好似比之前鲜活不少,就仿如身上哪里暗门被破解,一夜便开窍。
“你为何又不理我?”谢轻舟轻松起身,几步跃至她身侧在她身旁坐下,沉默好一会才缓缓说道,“我只想与你单独再多呆一会。”
难怪他迟迟不出门,嘉荣听到他的解释,霎时又心软得一塌糊涂。
谢轻舟捏捏她的脸,眼眸里的逗弄转瞬被深似水的柔情替代,嘉荣感受到他周身的沉木香正霸道侵袭自己的领地,她听见他说:“此次成婚魔域与天极之境大庆七日,我想多陪陪你。”
“七日过后,你我都会很忙。”
百年前禁渊之劫的诱因还未被彻底证实,鬼族与谢氏皇族的恩怨也没有头绪,还有一直如猛兽般蛰伏在禁渊深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
确实如谢轻舟所言,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嘉荣想通后,便主动牵起身边人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对他笑笑,“那便依你,夫君。”
她看见谢轻舟眼中飞速掠过的欣喜与兴奋,还没来得及再细细打量他的表情,便被他猛地扑倒在榻上。
眨眼间,她轻轻陷入谢轻舟踏实的怀抱,鼻尖放肆嗅着他身上慢调诱人的木香,脸颊于他看不见的地方涨得绯红。
鸳鸯帐内,无边春色。
......
嘉荣在新婚前三日未曾踏出璇风殿门半步,以至于第四日出门时她干脆躲在谢轻舟身后,迟迟不愿见人。
三界小报的八卦追踪队已经撤走,院内只剩她往日亲近之人。
“公主......”南竹快步向前,随即立刻改口,“给夫人请安。”
颜北站在她身后,踯躅着不知怎么开口。
“你们往日如何今后便如何。”谢轻舟赶紧令南竹打住,“魔宫中人自有他们的规矩,但你们乃嘉荣最最亲近之人,不必讲这些礼数。”
南竹听罢面上的喜色瞬时不再遮掩,她微微福身靠近嘉荣,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询问:“公主,身子可还好?”
嘉荣倏尔耳朵变得飞红,她捏捏南竹的胳膊,示意她放宽心。
左右前几日脸面已丢光,她此番的心理防线建得高,站得稳。
“公主,龙女水淼淼殿下此前虽来信告知因龙王身体抱恙无法亲临魔域观礼,但她在大婚当日还是派人送来成箱成箱的贺礼。”南竹凑近她耳边,慢慢与她讲,“听闻其中有以千年鲛人泪珠所制的止痛药膏,今日夜间我便与你拿来。”
“......”
这纸糊的小仙草,怎么懂得这么多。。
嘉荣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脸皮厚度,她扯过袖侧轻纱拂面,遮住已经熟透的双颊,心里想着,受不住了,她定要火速逃离这是非之地。
*
所谓逃离,嘉荣本以为谢轻舟会带她去魔域某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却不知转眼她便被他带到了离姨的右使府。
她与谢轻舟隐在火炎城繁华街市的角落,手被谢轻舟紧紧包在他的掌心,阵阵热气从他手心传来,将她拨弄得心神不宁。
嘉荣一眼瞥见围在右使府前水泄不通的人群,心中疑窦倏然全解。
那群个个黑衣举止怪异装扮奇特的人不是八卦追踪使还能是谁?
原来谢轻舟将他们赶来了这里......
嘉荣额前飘过一滴汗,只愿谢轻舟能在月离知晓此事后捱得过她几鞭子。
她睨了一眼身旁的谢轻舟,对他轻轻吐舌笑得不怀好意,“自求多福吧。”
“可不关我事。”谢轻舟捏捏她的手,辩解道,“是离姨昨日放出话来,今天要与三界小报的追踪使们说说清楚,他们闻风而动才转移阵地从魔宫到右使府,与本尊可没什么关系。”
嘉荣望着大门紧闭的右使府和府外那群闲不下来的躁动黑衣,心里头忽然隐隐担心。
离姨性子一贯火辣,此次干脆放出话该不是做了什么她与谢轻舟都不知晓的决定?
“小报上说那夜与离姨同进府中的男人,可是柴夫子?”她侧身注视着谢轻舟,问他道。
“自然。”谢轻舟笑着看她,“除了夫子还能是谁?总不是游玄那个毛都未长齐的小子。”
“谢轻舟。”嘉荣语气忽然变得严肃,“我不与你打趣。”
她恍惚看着眼前人的脸,说:“我怀疑离姨似决心要与红尘一刀两断。”
“......”
谢轻舟听罢无言,身形愣在原地。
“咱们赶紧进府。”嘉荣牵起他的衣袖,毫不犹豫起势捏诀。
“好。”
嘉荣拉着谢轻舟潜入府中,偌大的右使府静悄悄,与一墙之隔的府外的火热气氛截然不同,嘉荣心中设想更加坚定。
她与谢轻舟在府内摸索许久都没找到离姨与夫子二人的身影,直到许久后,她才终于在府中极其偏僻的一处角落发现点点不对劲。
“右使府中长大,我从未来过此地。”谢轻舟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嘉荣总归觉得他有些不快。
“此处被离姨设下障眼法,外加蔷薇之印的法力禁制,若非有心绝无发现的可能。”嘉荣抬手抚平谢轻舟微皱的眉头,安慰他道,“右使府也算是你的家,没人会挖空心思想探寻自家的秘密,不要不开心。”
谢轻舟轻轻“嗯”了声,与嘉荣并肩靠得更近。
嘉荣捏诀的指尖清光浮动,片刻后小小神女印在掌心成型,神女印从她手心漂浮游离,随即猛地撞上那朵若隐若现的蔷薇印记。
青紫灵力碰撞的瞬间,蔷薇印瞬间即解,眼前景色忽然变换。
方才还是火炎城中规规矩矩的右使府,如今嘉荣却仿佛她与谢轻舟并立于山林之中,耳边山泉水流潺潺声不止,满眼的绿意遮盖,一方木屋掩在幽静的山林里,只堪堪露出半边屋顶。
“离姨竟然在府中设下这样的结界。”嘉荣不禁感慨,此等结界对灵力耗损巨大,月离过去饱受合生蛊折磨,却仍坚持死守这方山林结界,不免令人唏嘘。
谢轻舟偏头扫视着周遭景色,对她柔声说:“我知晓离姨心中有个死结,却也是不知她竟念情到这番地步。”
“走,我们进屋看看。”嘉荣有预感离姨与夫子一定就在这里,她牵起谢轻舟的手阔步向前。
果不其然,才刚至屋前,嘉荣便见在窗前对立的两个身影。
确是离姨与柴夫子。
嘉荣与月离的目光撞上,她对她微微一笑,随即加快脚步走进屋内。
“你们怎么来了?”月离笑着望向她。
看上去风平浪静一切都好,但嘉荣却隐隐觉得离姨那笑意像是勉强挤出来的,可能她与谢轻舟赶到前这屋内气氛有些紧张。
“本该在成婚第二日便来拜访,是我们来迟,还望离姨莫要见怪。”嘉荣与谢轻舟使了个眼色,撒娇道。
她走至桌边端起两盏茶,一盏递给谢轻舟,一盏留给自己,随即移步月离身边,眼神微亮,“离姨于夫君有养育之恩,这一盏清茶是无论如何都要敬的。”
“好孩子。”月离的脸上此刻才真心实意绽开笑容。
待月离饮完茶,嘉荣的目光才环绕一圈落至同站在窗边的柴夫子身上,她故作惊讶,装模作样问道:“夫子,您怎么也在这儿?”
谢轻舟听到她的话,牵着她的手猛地颤了颤。
怎么办......成婚第二天似乎发现了自家娘子不得了的一面。
有点儿损,也有点儿腹黑。
连月离也被嘉荣逗笑,光彩照人的脸庞更添几分风姿。
柴夫子被嘉荣噎得说不出话,过了半天才勉强出声,胡乱岔开话题:“为师还未正经恭喜你们二人成亲。”
嘉荣听完笑笑,转瞬又变作老实模样,恭敬回他:“夫子,是学生不好。方才我看这屋中沉闷才与您玩笑,千万别放在心上。夫子能赶赴魔域观礼,是我们之幸。”
嘉荣用力回握谢轻舟的手,视线在屋内转转又落回月离身上,她犹豫半晌终是单刀直入问出了口:“离姨,我与他今日前来,只是想问问您预备对外头的追踪使们宣告什么?”
嘉荣话音未落,便见柴夫子肉眼可见变得慌张,倒是离姨,冷静自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少主与你姻缘圆满,又已夺回魔尊之位,我心愿已了。此番想离开魔域,隐世独居。”月离回答得痛快,看来什么都没想瞒。
“不可!”
“不要!”
谢轻舟的声音与柴夫子的声音同时响起,嘉荣见谢轻舟神色激动,而柴夫子更甚,已见风霜的脸上愁得仿若多出几道褶皱。
“当年我将你从忘川边救回来,便盼望着能有这么一天。如今万事遂愿,是时候去过属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月离走到谢轻舟跟前,望向他温柔道,“祝霄已死,而我,迟早有一天会魂飞魄散,不如此番放我去无人之境,独自享受最后的时光。”
谢轻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含着泪,却没有再答一句话。
“至于你。”月离扭头转向柴夫子,神情淡漠,“你没资格干预我的任何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嘉荣:刺啦,听见夫子心碎的声音。
柴夫子:卑微......跪榴莲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