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幕间剧*
*幕间剧是十七,十八世纪意大利歌剧演出时,在幕间加入的一种独立于歌舞表演或滑稽短剧。
起初,这类节目是纯器乐性的,乐手们躲在幕后。但渐渐地,随着成群身着戏装的演员的歌舞表演的加入而变得喧宾夺主。这些演出的主题往往是古代神话中最闻名遐迩的片段。对于幕间剧,当时存在着争议,因为许多人认为它们分散了观众对戏剧本身的注意──而戏剧本应是主角。
后来,这一担忧被时间证实是正确的。
定义引用于百度百科:幕间剧。
0.
工整的字迹:早上有急事,我和派蒙先出去了。你睡醒了就在旅馆不要乱跑,我们给你带早餐回来。
紧跟着在下面书写的潦草字段:嗯嗯!不要乱跑哦,派蒙会给你留一份渔人吐司的!
你手中捏着匆匆写就的字条,瞳、孔、地、震。
1.
“唉。”
“唉……”
“唉————”
你坐在猫尾酒馆里,抱着迪奥娜,三短一长复又三长一短地叹气。
迪奥娜不满地用尾巴拍你。
“干嘛啦?一直叹气的话,幸福会飞走的。”
“唉……”
你摸摸她的头,眼见猫耳朵一动一动。
“心情不好?吃坏肚子了?”她掰着手指数,侧过头来偷偷观察你。
“再不然是毛炸了尾巴被撸了肚子被摸……等一下,你不要趁机挼我的肚子!!”
“嚓!”
你低头看被她挠掉的两根毛,吞口口水。
“咳……就算跟迪奥娜说,你也肯定不会懂的吧。”
“你在小瞧我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又叹口气,“作为大人的幸福,飞走了啊……”
“???”
迪奥娜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呃,呃,大人的幸福?为什么你的语气,好像那些常来的酒鬼大叔一样。”
“小迪奥娜,你想想,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听不懂啊!”
迪奥娜不满地拍尾巴,一板一眼地回想,“什么人到中年危机好痛苦啦,样貌身材变得油腻啦,头顶秃啦,偷偷跑出来喝酒还要被盯梢啦……反正都是些听不太懂的话!”
“……”
你捂着心口,感觉有被冒犯到。
“好吧,小迪奥娜,那我只好来告诉你大人世界的残酷真相。”你表情严肃,连摸她耳朵的动作都停下来。迪奥娜茫然地看你。
“大人的幸福啊,其实很简单。只要一杯酒,一壶茶,三两好友,一份美食便足矣。”
“但是当你发现交友不慎时,”你从柜台角落熟练地摸出两只小鱼干,先塞给迪奥娜一只,再在瞬间聚集过来的猫咪们鼻子前晃晃,接着用力扔向门口——的某个绿色身影脚边。
“喵——!!”
“等一下?!!”
惨叫声和猫叫声同时响起。
“你就会发现,”
你面无表情地拍拍手,“什么朋友,那都是狗屁。”
2.
“等等,不带你这样的,你有本事出来……阿嚏!阿嚏!!阿嚏!!!!”
“我方率先承诺不使用猫武器。”你举起无辜的迪奥娜,“除非你敢进来,我敢就让玛格丽特小姐关门放猫。”
3.
温迪在你面前苦巴巴地缩成一团。
“阿嚏,阿嚏!”
“说,”你身上挂着一堆猫,手里捏着掌握温迪生杀大权的小鱼干,“旅行者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嘛……阿嚏!”
你把小鱼干往前伸。
“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反对暴力反对镇压更反对胁迫行为!”
你又摸出两条小鱼干,捏在三个指缝里,“噌”地往他跟前伸。
“我!”温迪一下子跳起来,后背抵到墙上。
“你。”你冷静地重复。
“我我我我……”他瘪起嘴,可怜巴巴地冲你眨眼睛,“我们谈谈……怎么样……?”
“请建立在公平公正公开的立场上,再申请和平谈话。你有权提起诉讼,但你所说的每一句狡辩都将成为鱼干增加的理由。”
“不要鱼干!要和平会谈!”
“你和平个屁!搞了什么急事把人拐走的!”
你愤怒地把鱼干往他身上丢,被不知道从哪来的妖风一吹,呼啦啦全上了旁边的高墙。瞬间,你身上的猫待不住了,脖子拉长,一蹬腿一飞踢,齐刷刷往墙上蹦去。
“……”
“诶嘿?”
你气得手都在抖:
“你这个凑不要脸的巴巴——”
一阵清风从面前吹过,他轻飘飘地蹿到你面前来,反手捂住你的嘴。温迪贼笑着,碧空般的双眸中闪烁起得逞的光:“什么啊,这叫计谋懂不懂,计谋……阿嚏!”
他突然僵住了,呆呆地盯着你看。
4.
你闪电般地抬起两手抱住他,腿还蹦哒起来勾在他腰上,死死固定住。
你冷笑一声:“来啊,别客气,我身上全是猫毛!——我告诉你小兔崽子,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跑!!”
“阿……阿嚏!”
“哇哦。”
不远处,无辜路过的一般蒙德市民凯亚先生吹起口哨。
5.
“真是激烈。我谨代表我个人表示,我很愿意继续看下去;但站在西风骑士团的立场上,还是想提醒两位,”他笑眯眯地从你脖子旁边上捻走猫毛和绿毛,“外面人多,想要追求极致的体验,歌德大酒店请。”
你:“??”
温迪揉揉鼻子:“哦,看来凯亚队长在这种地方也颇有心得?考虑给点更详细的建议?”
“哎呀,打扰到了?抱歉抱歉。”他漫不经心把手搭在你肩膀上,“颇有心得说不上,毕竟我可是真诚又本分的西风骑士团骑士。”
你诧异地看向凯亚。
“那就为难了。毕竟我也是认真爱工作的吟游诗人,虽然是情感专家,但对别的方面也不够熟悉。”
你见鬼似地看向温迪。
“你,真诚?你,爱工作??你们俩要脸——”
在两人的目光中你默默把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
6.
旅行者推开晨曦酒馆的门。
白天酒馆内没什么顾客,偶有不务正业的酒鬼大白天开始酗酒买醉,少年和查尔斯略一点头,算作打了招呼。他目光在酒馆内扫视一圈,视线停留在角落处。
“那个人看起来好奇怪,”派蒙飞到前头,小声对旅行者说,“你看,他该不会就是凯瑟琳说的奇怪的人吧?”
“应该没错。”
少年想了想,走到那人身边。
“你好,我是冒险家协会的冒险家。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等了好一会也没有人回应。那个人依旧坐着,好像没听到旅行者的话。
“那个,你好,我是西风骑士团的荣誉骑士……”
一动不动。
“你好?你好??你好!!!”派蒙深呼吸,“你好——!”
“……”
恭喜收获查尔斯的眼刀一枚。派蒙缩了缩脖子,接着又反应过来,气鼓鼓地两手叉腰:“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好没礼貌!我们走吧旅行者,那家伙估计也睡醒了,刚好买份早餐带回去……”
派蒙拉了拉旅行者的手,却没有拉动,她奇怪地再叫他一声,“旅行者?”
少年皱眉,顶着面前男人看。这人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身材高大,毫无疑问,不可能是自己在寻找的人。但这头金发,还有这种微妙的感觉……
少年想了想,试探性地开口:“你好,我是旅行者。”
“……”
搭在桌上的手指轻轻弹跳一下,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旅行者?”
少年可以肯定,他绝对从中听到了浅淡的嘲讽意味。
紧接着男人问道:
“你为什么要旅行?”
“为了寻找失踪的亲人。”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
似乎这句话才是男人所期盼的答案。那人回过头来,把自己的样貌完全暴露在旅行者和派蒙眼中。
漂亮的金发,俊秀的样貌,眼罩遮住了半边脸,而裸露出来的双眼中则蕴有清晰的十字星。
“这个回答还算不错。坐吧,坐我对面。”
7.
“咔哒。”
似乎有什么东西严丝合缝嵌上了,生涩地,僵硬地,开始缓缓转动。
裹挟着星星的光辉,带上命中注定的沉重。
8.
“铛——”
你回头,盯着某一个方向看。
白鸽飞起,应和着嗡鸣的悠长声响,振翅去往无边蓝天。
“怎么?”罗莎莉亚打哈欠,斜斜倚靠在柱子上,“拒绝加班,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建议你有话快说,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生命。”
教堂顶端挂着一口巨大的钟。由纯铜浇筑,发出的声响足以传达到整座蒙德城。此刻,它正有节奏地摇晃着。
你听得耳畔钟声阵阵,“没有,我在想,这钟原来真的会响啊。”
罗莎莉亚掏出一根烟:“所以?”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咔哒’的响声。”
她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着缓缓往上,融进无色的空气中。罗莎莉亚像看傻子一样看你:“那玩意是用敲的。不是机械钟。”
“……”
“就算它是机械钟,你也听不到齿轮声音。除非要报废了。哦这话好像不能说,对不起我亲爱的巴托巴斯大人,你快去跟他忏悔一下。”
“???”
你一下子噎住,被站在不远处的维多利亚修女一瞪,“我忏悔什么?我是来找你问个事的!”
“哦,芭芭拉不在。这事建议找维多利亚。”
“……”
你“啧”了一声,把头上带的“芭芭拉小姐天下第一”塞回裤兜里。
“还有一件事。”
“说。 ”
她又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
“罗莎莉亚,你今天见过旅行者吗?”
“旅行者?和你形影不离的那个?”罗莎莉亚好像终于起了些兴趣,“你被甩了?”
“……”
“嚯,被骗了?财人两空……不对,你没钱,那就是你人没了?啧啧真有意思,展开说说。”
“……”
她的声音绝对称得上愉悦。
淦!
“你看有人想骗我涩吗!债见!”
你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体,眼含热泪转过身。等到人都走出几米开外,突然听到修女掐灭烟的声响。
“他出城了。和一个叫‘戴因斯雷布’的可疑人员一起。”
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声响,由远及近,你停下脚步。罗莎莉亚从你身边走过,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冷淡,“你要是跟过去,我不会保证你的安全。加班都去死吧。”
9.
当然,你只听到了“他出城了”四个大字。
“唉,我猜也是。”
莫娜站在城门口,单手插腰,面前还漂浮着剔透晶莹的水占盘,外盘和内盘缓慢旋转,中心映出特殊神秘的图案。
她指着水占盘:“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你,你这毫无防备的打算去哪?”
你干笑着:“去找旅行者。”
“你知道去哪里找他?”
“……大概?”
你努力在记忆中刨土,依稀想起在“他出城了”之后还接有一个人的名字。
是……嗯嗯嗯嗯……
“啪!”
“啊草!!”你条件反射捂住额头。
莫娜收回弹你脑门的手,面色不善,“大概什么,你都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做什么事,还到处乱跑。”
她弹你的那下一点没留情,你痛得直呼c语言。
你面露苦色:“老婆,我要去城外找人……”
“找谁?”
“旅行者……”
“他是不是没有把我的话转告你?”莫娜语气急躁,“我问你,旅行者是谁?”
“?”你困惑地反问,“旅行者就是,旅行者啊?”
还有,转告什么啊??
少女没有立即接话。她反而深深地看着你,星盘中央图案瞬间发出璀璨的光,一眨眼,便又暗淡了。占星术士驱散星盘,“好吧,那我再问你。你真的要去找他吗?”
“昂。”
“为什么?”
你恍然大悟。
单手搭上莫娜的肩,你另一只空闲的手比出个拇指,深情,而又充满怜爱地说:
“老婆,我懂你在想什么。没关系,就算我去找旅行者,那也只是一时的事,我是个有责任感的人,绝对不会为了一朵鲜花,而放弃我的整片花田……我的意思是,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你不要担心……啊噗!!”
10.
事实证明美少女的肘击也是很痛的。
11.
遗迹中烟尘弥漫,随着最后一只魔物倒下,激烈的战斗终于画下句点。少年拍拍身上的灰,手中银剑挽出个剑花,“倏!”地消失在虚空中。
确认了四周没有危险后,派蒙才在旅行者示意下靠上前来。
“这里明明是废弃的庙宇,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魔物。旅行者,你有没有受伤?”
少年摇摇头,手指轻捏眉心。尽管身上没有损伤,他的眉宇间却隐隐有些焦躁。
“戴因斯雷布,”他叫住面前的男人,“深渊到底是什么?”
出乎意料地,戴因斯雷布相当爽快回答了旅行者的问题。
“深渊,是混乱,也是毁灭,是一团不可捉摸的疯狂混沌,侵蚀这个世界的根基。这就是身为神灵眷属的东风之龙也无法抵挡深渊力量侵蚀的理由。”
“而深渊中的怪物别无所求,只为颠覆神灵治下的世界。看到那边的火堆了吗?火焰中漂浮着的纹样就是深渊的咒语。”
三人目光集聚到火堆上,紫色的字符诡异漂浮在半空中,在火焰炙烤下发着暗淡的光。
“你对深渊……很了解。”
旅行者走到火堆边,用银剑拨弄薪柴。但无论他做什么,哪怕风吹岩击,动用体内流淌的元素力,也无法消去那句咒语。
像是根植在世界上的顽疾一般。
“我与深渊缘分不浅,仅此而已。”戴因斯雷布看了一会,随即将目光投向远处,“我知道所有我该知道的事,也不过是得益于先前的旅行。走过更多的路,遇见更多的人,陪着那位旅伴去做她想做的事,告诉她她所想听的故事。抱歉,扯远了。接下来我们的目标应该是——风龙废墟。”
12.
莫娜禁不住你死皮赖脸的纠缠,黑着脸给你指了个方向。
她看起来真的很生气。
“你这家伙,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一定会后悔的!笨蛋!”
“好好好好我知道了,莫娜老婆消消气,不要激动不要冲动,来,我们深呼吸,心平气和,先左手一个大西瓜,再右手一个大□□……等等等不要打我啊嗷!!”
她指的方向很明确,沿着大路往上走,远远就能看到风龙废墟最高塔的影子。那里常年被青风缭绕,定睛看去,偶有龙影浮现在风中。
嘶……
你摸了摸下巴。
就算刚才想不起来罗莎莉亚说的另一个名字,但结合莫娜给你指的场所,你怎么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莫娜语气低沉:“我窥探不了旅行者的命运,也占卜不了和他血亲有关的信息,所以我占卜的是另一件事。我不保证他会在那里,单纯建议你去风龙废墟看看。”
所以,果然是那个发展吧。
你想。
双子命中注定的“不见面”。
13.
你发现脚边有一朵美丽的白花。
娇嫩且充满生机,洁白花瓣簇拥嫩黄的蕊,美丽得不似这世间存在之物。
你弯腰去把它捡起来,放在手心仔细端详。接触掌心的感觉很柔软,还带着一点点温度,兴许是错觉,但你忍不住凑近去,轻嗅它的芳香。此时,身后传来一道莫名熟悉的、少女的声音。
“你好。”
回过头,你看到一朵同样美丽的花在她发间绽放。熟悉的容颜在恍惚间和另一个人重叠了,一席白裙的淡金色少女,她清浅地微笑,笑容宛如月光皎洁疏离。
“这是我的花。”
14.
人生就是由无数意外组合而成的,谁也不能预想到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当然,利用占星术一类作弊的家伙除外,例如莫娜。
你跟在少女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身后一个大家伙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
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你抖抖嗖嗖地扭头,对上它灯泡一样锃亮的大眼,它甚至还看了看你,大眼“噌”地照得你锃亮。
哦对,那就是灯泡来着。
“没有我的命令,它不会行动。”少女的声音从前方飘来,“你不用紧张。”
“好、好……”
你努力憋出一个笑,遗迹守卫大眼“噌噌”地盯着你,好半天,它突然对你抬起一只机械臂,左右挥挥。
“???”
“我说了,没事。”少女不知何时走到你身边,她站在你一步开外的地方,对遗迹守卫抬手。
“上来吧。”她坐上遗迹守卫宽大掌心,另一只机械臂随之放下。你犹豫不决,就听得她平静开口,“如果地上出现两人脚印,他会发现的。所以,快上来,我并没有打算做什么。”
这句话反而让你眉头皱得更紧了:“不不不,我更在意的是独眼小宝打算怎么端两个人?”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用手比划,“是两只手都揣胸前呢,好像在练气功一样的姿势,还是两手平摊在肩膀两端,像餐馆里端盘子上菜‘欸,客官您的菜来喽!’的店小二那样子?”
少女:“……”
她沉默了好久。
15.
旅行者和戴因斯雷布一并抵达风龙废墟。
这里正如先前那般破败,青风萧瑟,到处都充斥着荒废的气息,派蒙小手挡在额前,眯着眼睛往深处看。
“咳哼,一切正常!”她对旅行者比出一个大拇指,“派蒙觉得这里很安全!”
“嗯?”旅行者挥动银剑,干净利落地劈开一只史莱姆,一边甩剑身上的凝液一边问,“你刚才说什么?”
派蒙:“……不,没有什么。”
不知为何,没有史莱姆敢靠近戴因斯雷布。他低头观察断桥下的导光机关。
“果然,这里也有深渊的痕迹。”
没有展开风之翼,他就这样纵身一跃,然后在派蒙的惊呼声中稳稳落地,走上古代遗迹装置。
“痕迹还很新,咒语,符文,哼……那群家伙,果然不会放过这个地方。”戴因斯雷布冷哼一声,对旅行者招呼,“看来我们需要去周围调查一番,它们离开时间不长,应该还留有不少线索。”
“好。”
旅行者跟着跳下来。但没过一会,他眉头又轻轻蹙起。
“怎么了?”派蒙问。
“不,没事。”
少年心中疑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预感,蛛丝般细细密密地缠绕住他,揪得他呼吸困难。
是因为风龙废墟?
还是,还是……别的什么?
“戴因斯雷布,”旅行者突然出声,“你刚才说的关于狼王的故事,是从哪里知道的?”
戴因斯雷布头也不回:“那头老狼与我并不相识,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只是我的旅伴想听他的故事而已。”
“你的旅伴……”
“是。我之前在陪她旅行。”
“她不再旅行了吗?”
戴因斯雷布闻言长长地叹息一声,抬头遥望不知名的远方:“旅行……太累了,所以她不再旅行。而我尚有需要去做的事,等到一切都结束,我也会回家休息吧。”
“……”
“嗯嗯,回家好啊。”派蒙赞许地点头,煞有介事地两手抱胸,“有家可回也很不错呢,不像我们,在旅行的时候经常需要露宿野外,那家伙又得靠旅行者额外关照,真是的,派蒙都还更加能干。”
“这么说来,家啊,真的不错欸!”
她眼睛亮起来,两只小手轻巧地一拍,“旅行者,我们之后也找个地方住下来吧?蒙德啊,璃月啊,或者别的地方——哦对,要先问那家伙的意见,嘿嘿,到时候我们就住一块,再围个小花园,你的妹妹喜欢花吗?我们种上好大一片!把房子装修得干干净净的,一定很漂亮!”
派蒙越说越开心,这些话传到旅行者和戴因斯雷布耳中,连带着两人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确实如此,”戴因斯雷布赞同道,“等你们旅行到终点,再决定要停留在哪处也不错。”
“嗯。”
少年目光柔软下来,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路边随处可见的白花微笑,手指无意识触碰耳畔羽毛饰物。
到时候,等到那一天……
16.
“在这里就没关系?”
“这里不会留下痕迹。”
你看着少女自然而然对你伸出的手,扒拉在机械臂上不知是否该搭上去。
“他应该是这么对你的,”她轻侧头,动作间带出几分可爱,“轻拿轻放?”
你死目:“你们兄妹都喜欢玩这套吗?”
“不好?”
这不好!但你吃。你没脸没皮地跟在她身后,往高崖上走去,高处的风很大,眼前便是风龙废墟,你胆战心惊地走在正中间,唯恐一不留神被刮下去。
“你确实很有意思,就像报告里说的那样。”少女没有看你,她在悬崖边站定,找到一个绝佳的视角俯瞰崖底全貌。
你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因为被夸了(?)而沾沾自喜:“谢谢谢谢,我觉得我还能更有意思一些。”
“……”她很快调整好表情,“你就不怕我说些什么,‘你来路不明太过危险,离开他’之类的话?”
“我怕你说‘给你五百摩拉,马上离开我哥哥!’这类的,如果是这样,我还得据理力争一番我不止五百摩拉。”
“给你五万?”
你义正辞严拒绝:“我亲爱的公主殿下,头可断血可流,身价不能低!”
“哈哈哈哈哈哈,那,”她突然止住了笑声,语气变得很轻,“如果我说,五亿摩拉呢?”
“嘶——那我得倒吸一口凉气,分分钟接下钱表示谢主隆恩,然后说——”你收起夸张的表情,“不行啊,公主殿下。”
“五百摩拉太少,五亿太多,我不值这个价,”你摸摸鼻子,“但是如果哪天旅行者跟我说,不要跟我一起旅行了,那就算一摩拉都不给,我也会走的。”
“为什么?”
少女转过身看你。“五亿不行,五百太少,一摩拉又可以了?”身后传来遗迹守卫机关运作的声音,你不知道那是通常运转,还是在预备动作时发出的瘆人音效,只是认真想了想,然后回答她。
“也没什么,就,因为我是他的旅伴嘛。”
“同时,他和派蒙也是我的旅伴。等到他找到你了,或者是累了,我也不再想和他一起旅行了,那就该好聚好散。也许等到那个时候我还得继续旅行,那我可以学学下面那个人,”你努努嘴,示意底下的另一头金毛,“去一个人旅行试试。但在那之前,我的身价就是薛定谔的价格,所以!所,所以,公主殿下,您要不,考虑真的给我点钱,就当扶贫了……”
这个回答让少女沉默了很久。你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也没办法从她的表情中窥探出更深层次含义。等你站得腿都麻了,有点想哆嗦的时候,她却再度扬起微笑。
这份与先前同样美丽的笑容中,多了几许真诚。
“我想听你们旅行的故事。”
她揽起裙子,在石板地面上坐下,视线转向风龙废墟之中。少女专注地看向某个地方,表情也跟着柔软下来。
“我想听他的旅伴给我讲一些故事,可以吗?”
17.
“……扶贫吗?”
“不。”
“……”
18.
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不会插嘴,也不会心不在焉,而是专注地听着你的每句话,在适当时机发表看法,或是给你些回应。
“派蒙喜欢猎鹿人的渔人吐司,而我觉得璃月菜更好。旅行者很会照顾人,厨艺也很棒,但这方面还是比不过香菱,尤其是她做的水煮鱼,特别香!”
“说起来,香菱还喜欢倒腾些奇怪的料理,比如史莱姆滑蘑菇之类……你喜欢什么史莱姆?”
“大概,冰史莱姆吧。”
“喔,和旅行者不一样,他反而喜欢火史莱姆。”
你从地上揪起一朵蒲公英,“呼”地一下吹散。
“璃月人很热情,蒙德的大家也很友善。朋友邀请我们回来过节,风花节特调,风之花,还有体验飞行,挺刺激的,歌声也很动人。我没有风之翼,上山下海全靠旅行者搬运。我还没怎么在璃月玩过,下次海灯节的时候我就和派蒙死缠烂打拖着旅行者一起去,你会来……抱歉。”你挠挠头,“嘿嘿”一笑,“我会给你放霄灯的。”
“给我?”
蒲公英的花絮飘到她眼前。
你纠正道:“不光是我,旅行者和派蒙也肯定会放。到时候,满天的星火点点,我们仨放的霄灯一定会是最耀眼的,不怕你找不到。”
“可惜现在风花节已经结束了,不然我还想带着你去逛一圈。你知道风之花吧?”
“嗯。”
“传统上那是要给风神的献花,但是给亲朋好友,或是重要的人送花也很正常。暗恋者会用来传达心意,赠予友人的花束用于表达感谢之情。”
“你有给他送过花吗?”
“还没,因为一些意外,今年的风花节其实早就结束了。所以如果有机会,明年的风花节,我会送的。你呢?”
少女玩着颊边垂下的头发,又摸了摸发间的两朵白花。“我们之间很少送礼物,除了一些必需品,我身上只留有这两朵花。”
你摩挲着下巴:“看不出来,他品味还不错。”
“看不出来吗?”少女突然笑了,她膝盖蜷起,把脸搭在上面,侧着脸看你,“那你还不够了解他。”
美少女抱腿微笑的场面怎么看怎么香,你用力呼吸,吐气,拼命压下要冲出喉咙的“老婆”两字。
“没,没办法,”你捏住鼻子,有可疑的热流涌上来,“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双子,旅行了那么久,关系肯定没得说。”
“哈哈,错了。”
“啊?”
她轻声反驳你:“我之于他是血脉相连的胞妹,是重要的亲人,他也是我重要的哥哥。但你,是不一样的。”
“旅行开心吗?”
你的思绪从小派蒙到“诶嘿”怪,从告别蒙德的朋友去往暗潮汹涌的璃月,到和钟离先生喝茶,与璃月少年们打闹,再到黄金屋以及雨中的璃月港,最后随着陨星回到蒙德,定格在少年最初对你伸出手时的模样。
“开心。”
你肯定地回答她。
“那就好。”
山崖底下似乎有些嘈杂,你好奇地想探出头去看,被她揪住后颈。少女站起身,白色裙摆迎风漾出美好弧度,你赶紧把视线转开,然后跟着她站在山崖边上。
她的裙摆擦过一株蒲公英。
“旅途中总有惊喜,也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哥哥他虽然很靠谱,也很温柔,但是在某些时候,还是得麻烦你多多关照。”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去见见他吗?”
少女转过身,走向俯身伸出手的遗迹守卫。她的背影在你看来是那样决绝,纤细的身体蕴满了坚决的意志,背离着人群,独自走向她既定的目标。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会在旅途的终点等他,我的[哥哥]。”
遗迹守卫吭哧吭哧运转,把坐在它掌心的淡金色少女托起。
她居高临下地看你,你抬起头,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啊。那你……为什么要偏偏来见我呢,[荧]?”
18.
旅行者飞速冲向崖底。他压低身体,动作迅捷得仿佛一只豹子,派蒙靠飞的都要被他甩出好长一截距离。
他一脚踩在岩石上,单手扣住岩壁借势跃起,“啪!”一下展开风之翼,乘着平地而起的风场快速上升。眨眼间,他就高高越过悬崖边,同时收起翅膀径直下落,银剑狠狠砸进地里,发出“碰!”一声巨响。
他猛地抬起头。
激烈动作扬起烟尘滚滚,影影绰绰中,那里似乎出现一个黑影,而直到尘土散去,才发现竟是空无一人。
派蒙终于追上他的脚步。
“呼哧,呼哧呼哧……旅行者,你跑得好快!”这个场景在哪里也发生过,派蒙啪叽一下挂在他肩头。
戴因斯雷布紧随其后,看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你刚才说上面出现了熟悉的气息,有什么发现吗?”
“……不,没有。”
旅行者收起银剑,语气有些低。“等我上来的时候已经消失了。”
“原来如此。”
“但是,还在附近。”旅行者笃定道,目光在四周搜寻。犹疑片刻,聚焦到一株蒲公英上。那株蒲公英很奇怪,根部有明显的断裂痕迹,他弯下腰,用手指轻碰。
突然间!
光影交错,熟悉的画面再度涌上眼前——少年惊讶地后退一步,脑海中图像却罔顾意愿开始播放,陌生的神明,离他远去的少女,骤然炸裂的轰鸣声……不!
“熟悉的气息,可能是人,也可能是魔物。”戴因斯雷布沉吟,他目光锐利地抬起头,斜跨一步,挡住少年的去路,“你在急躁。”
“我刚才,感受到她了……!”
派蒙闻言一愣,惊喜地跳起来:“真的吗!”
多久了?少年说不清。数年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他曾经以为自己都要忘记了,却不想再次察觉到对方时,一同旅行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那个少女一袭白裙,巧笑嫣然。
夕阳光辉打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的火苗格外炽烈。
“不管怎样,我都要查清……!”
“不要焦急。”
戴因斯雷布冷静地打断他:“烦恼与焦虑是心智之敌。很有可能这株蒲公英上存留着‘只有你才察觉得到的气息’,或者是它经历了某些与你们有关的时刻。但无论如何,你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至少,现在你知道了她还在这个世界上。”
“……”
这确实是一剂良药,也不得不承认,戴因斯雷布说得句句在理。旅行者与他僵持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戴因斯雷布点头:“在这种时刻,最重要的事,就是寻找她的这段[旅行]。”
“旅行者……”派蒙有些担忧地看他。少年安抚地冲同伴一笑,然后冷静开口: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嗯。这段话确实值得时刻牢记,作为旅行背后的意义。”
“我知道。谢谢你,戴因斯雷布。”
“无妨。”他低头看向那株随风飘扬的蒲公英。这本应当是双生的花,低端却残留着另一端被揪下来的痕迹,很新。
“祝你在旅途的终点寻回血亲。今日,我们先就此别过吧。”
19.
荧和他确实很像,却又分明不一样。
同样耀眼的金色头发,金色双瞳,俊秀且相似的容颜,同样引人注目的个性,这样的两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人群的焦点。
但两人的一样并不指外貌的相似,同理,他们的不一样也绝非局限于“对史莱姆喜好不一”这么肤浅。
你迎着夕阳走,影子在身后拉得长长的。荧什么都没留给你,你猜,你的身上恐怕连一丝她的气息也不会剩下——尽管你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来过的事情,就麻烦你保密了。”
你苦笑着道:“你对我可真有信心。”
“嗯。因为,聪明的人都很擅长骗人。”她意味深长地看你,瞬间引来你的抗议:“喂,你夸我我很开心,但也用不着拐着弯骂我是个骗子吧!”
“有吗?”
“!!!”
“总之,”荧打断你,“就拜托你了。”
你一下子冷静下来:“……你指什么?”
“不答应吗?”
“……”
你烦躁地挠头,感觉今天头发都要少好几根,“你们兄妹俩还真是,一模一样,又完全不一样。”
“好吧。”
“呵呵,抱歉。尽管血脉相连,但我们终究还是独立的个体。”
她背对着你远去,你侧耳倾听,隐隐约约能听到不远处,单手剑用力刺进地里的声音。你觉得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交通工具(指遗迹守卫),坐交通工具的女人(指荧),嗯……
你清清嗓子。
“荧,要好好吃饭哦。”
“要按时睡觉哦。”
你深吸一口气:
“冷了要加衣服,外出记得带独眼小宝,可以的话让深渊法师以后打旅行者就好了不要打我(这句超小声),不要乱来,我也会担心你的哦,我也会想你的哦,知道吗荧——老婆!!啊呜呜呜呜呜就让我叫一声把我实在憋了一天憋不住了呜呜呜呜呜呜呜老婆!!老婆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老婆!老婆你不要走呜呜呜呜呜呜!!!!”
20.
回去的路上你把莫娜的话,还有荧的事情丢在一边,突然想起一件事。
明明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可现在太阳都下山了,你这才反应过来。
所以……
你摸了摸肚子,今天好像还没吃早餐……是不是有人忘了什么?!
你走进城门,和不知为何站在城门口的罗莎莉亚打招呼,她闭上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黑幕降下,月亮也出来了。
腹中空空,连带着你脑袋也空空。直到晚上,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的少年,还有懵逼后迅速滑跪的派蒙,你一边死不要脸地蹭琴团长的饭菜,一边含混不清道:
“没事,我蹭了一天的饭!饿不着我的!”
这不算骗人,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