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塔距离至冬并不遥远。
但波奇尼拉的船队终究还是硬撑到了一周后,才慢吞吞的靠近至冬最大的港口—符拉迪沃斯。
身为至冬最繁茂的海港,这里常年不曾结冰,又带有至冬酷寒的气候特色,其位置正好坐落在至冬往返他国的中间地带,不管是海洋还是陆地,都是最好的贸易枢纽。
但今日的符拉迪沃斯一如反常的热闹。
理由无他,正是与站在港口边缘的那群至冬最高执行官们有关。
阿蕾奇诺低垂着眼帘,望着手中的怀表,秒针渐渐靠近“12”的方向后,“喀哒”一声,将盖子关上后,面无表情的喃喃说道。
“来了。”
公鸡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负手而立,沉着的嗓音不紧不慢的说道。
“仆人,妳可有收到波奇尼拉关于“纳塔”一行的报告。”
阿蕾奇诺哼了一声。
“无懈可击,不愧是她教出来的。但、总觉得有些古怪。”
公鸡喔了一声,指尖轻轻敲着手中的杖头。
“怎么说呢。”
“……遗体。照道理来说,不管是否叛变,只要是愚人众的一员,遗体都会被一同带回至冬,除非——”
“除非烧的连骨灰都不剩,不然就是……”
阿蕾奇诺刻意顿了一下,冷冷的笑着说道。
公子有些不满的嚷嚷着,双手环胸。
“喂喂,妳现在这样也太失礼了!波奇尼拉不是这种人,更何况他的师傅擅自窃取“邪眼”,如果真的使用的话,也不可能活下来啊。”
“呵,也就只有你这种单细胞生物才会这样认为,更何况那可是“最初的债务处理人”,我们不得不警惕几分。”
多托雷咯咯笑着,玩弄着耳垂上的湛蓝晶体,望着已经停靠好的船队上,那个穿着与象征愚人众债务处理人身份的黑色风衣有些不同、别着代表“上级官员身份”徽章的背影,玩味的说道。
“不过呢,倘若真的还活着,那就只能说明穆纳塔人的确异于常人……可以成为很不错的实验品呢。”
潘塔罗涅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色镜框。
“你们这几个执行官可真悠闲,跑来观望债务处理人归国的场面,看来是诸位的文件消化的差不多了,嗯?”
“哎呦,潘塔罗涅。别这么严肃嘛——更何况波奇尼拉可是未来的执行官,我们作为同僚多多关照一下不是不可以吧?”达达利亚咧着嘴,拍了拍富人的背脊。
“呵,那就麻烦公子来帮忙搭把手,一起解决你那还叠在北国银行分行角落的那一箩筐的战损单如何?”
公子瞬间缩回手,尴尬的笑了几声。
“别、别,我脑子不好使,记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数字—”
“诸位执行官大人怎么会来到此地?”
达达利亚还没说完,略显诧异的嗓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只见波奇尼拉带着从容的神情,缓缓取下脸上的黑色面具,眨了眨似乎刚睡醒的朦胧眼眸,向着执行官们行了一礼。
“见过执行官大人。”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从执行官中间传来,他们默契一致的微微让开一条路,直到皮耶罗走到了波奇尼拉的面前。
像是欣慰般,他伸出手,拍了拍波奇尼拉的肩膀,赞许的说道。
“做得不错,孩子。”
“下属不敢当,丑角大人。”
阿蕾奇诺率先开口,撇了一眼波奇尼拉身后跪成一片的债务处理人们,笑着问道。
“波奇尼拉,这次的任务有确实好好处理吗?”
只见皮耶罗冷冷瞪了她一眼,然而阿蕾奇诺依然满不在乎,双手环胸,像是等待着波奇尼拉的回覆。
黑发青年行了一礼,淡淡的说道。
“完美完成任务,我想阿蕾奇诺大人能相信我的成果?”只见他朝着身后的副官招了招手,将鲁斯兰·雪奈茨维奇手中的小木盒接过来后,掀开了盖子。“邪眼回收完成,并且……我觉得自己恐怕需要一点时间,为师傅她老人家立个衣冠冢吊念一下——基于她至少还是个“愚人众”。”
说完,便不等其他人凑一眼看过,重重的盖回去后,又再次向着公鸡的方向行了一礼。
“市长大人,若没有什么事,下属便先行到至冬宫报备了。”
和皮耶罗静静的交互了眼神,公鸡带着慈蔼的笑容,点了点头。
“去吧,孩子。还有……”
“节哀。”
节哀……
“是,多谢诸位大人的关心。”
波奇尼拉收紧了指尖,将怀中的盒子抱紧,带着疲惫的笑容淡淡的说道,便带着身后的下属们大步离去。
公子啧了啧声。
“哇,你们都不能讲点一点安慰人的话吗?这样子怎么说?璃月有一句俗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潘塔罗涅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骂道。
“你给我闭嘴。”
“……喔。”
阿蕾奇诺垂下眼眸,淡然的说道。
“反正在他眼中,我们算是全员恶人了——这样的情况不管我们说什么,他都不会接受的。”
多托雷摩挲着下巴,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过波奇尼拉的左眼是怎么一回事,报告书里有说到吗?”
公子啊了一声,有些惊讶。
“他受伤了?那家伙竟然会受伤?!”
“……会受伤并不奇怪好吗?尤其是凡尼特尔的实力可比我们所了解的要强很多,毕竟如果不是“某人”把她挤下去,她其实是最有可能成为执行官的人的。”多托雷哼笑出声。“总之我先去看看,作为医生嘛——对待病人我还是挺认真的。”
“你该不会是要趁机拿那他做实验吧?”达达利亚满脸怀疑的问道。
只见博士带着无辜的笑容耸了耸肩,转过身离去。
“谁知道呢,达达利亚。”
“喂———”
“鲁斯兰·雪奈茨维奇。”
后方的金发副官略微ㄧ愣,颔首道。
“教官大人?”
波奇尼拉站在至冬宫前听的雕像旁,扬起了头。
“你觉得,人死后会到哪里去呢?”
月光洒落在有些看不清脸的雕像上,有着朦胧的美。
鲁斯兰悄悄撇了一眼波奇尼拉手中的木盒,咳了一声。
“……下属的母亲曾说,地脉会让我们再次相遇,想必,大人她也会在地脉好好安眠吧。”
波奇尼拉背影一震,只见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艰难的开口说道。
“也许吧。”
“……大人?”
波奇尼拉侧身,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没事,听我唠叨也挺无趣的吧?”
鲁斯兰尴尬的搔着脸颊说道。
“不、不会……教官大人,和外面传的谣言有点、呃,不太一样。”
波奇尼拉竖起耳朵,饶有趣味的问道。
“喔?外面都怎么说的?”
“一板一眼、说话总是冰冰冷冷的、就……就好像枫丹的机器人一样。”鲁斯兰越说越小声,他低垂着头,脚趾像是能把整座至冬宫给抠出来一样。
波奇尼拉噗的笑出声来,他用着指节揭了揭泪水,呼出一口气。
“没什么,我的确有时候是这样,不过其实并不是我不愿意热情些。”
“啊?”
波奇尼拉摇了摇头,边走边说道。
“我只是……感觉自己很没有归属感。”
鲁斯兰和气的笑着,低声说道。
“其实下属也是这样。”
波奇尼拉扬起一边的眉头,望着宫外。
透过七彩的贴窗,能看到外头顶着风雪正在花园中忙碌的仕女身影,她们手中的提篮放着许许多多的冰雾花,那是女皇最喜爱的花卉,而她们都会定期将花采摘下来,以她们特殊的手法取下完整的花茎,捆在一起,放在至冬宫的每个角落。
“我以为你是至冬人?”
“我其实是蒙德人……多托雷大人没跟您说过吗?”鲁斯兰有些呀然。
波奇尼拉想了想。
“似乎没有过,你是魔龙杜林一战后被征召的?”
“是的,诚如教官大人所言。我啊,当时就是觉得愚人众很帅气,所以当他们在征召的时候,我就一头热跑进来?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工作……”
波奇尼拉点了点头,温和的问道。
“需要批个长假让你回家乡一趟吗?”
“不用啦,赛莉缇、我妹妹她啊,说是这几天要搭船过来找我玩,我得花个时间把家里收拾收拾,省得我妹妹又要嫌弃我了。”鲁斯兰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摆了摆手。
波奇尼拉闻言,叹了一口气。
“那今天就允你半天的假期吧,总得要好好打扫房间啊,鲁斯兰。”
“这、这……”鲁斯兰有些震惊,他连忙低着头,羞愧的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很抱歉!下属似乎说了些很失礼的话,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波奇尼拉望着他,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
“鲁斯兰。”
“啊、是!”
黑发青年眨了眨右眼,温和的笑着,轻轻说道。
“比起我,我觉得你的家人更重要一些,再者?我接下来晋见完女皇陛下,还得去博士和富人那里一趟,我不希望我的手下传出虐待属下的传闻。”
望着态度异常坚定的上司,鲁斯兰也不再坚持,只是微微行了一礼,恭敬的低声说道。
“愿女皇的光辉永远指引我等前行。”
“……愿女皇的光辉永远指引我等前行。”
波奇尼拉低声说着,他再次抱紧了怀中的木盒,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眼前那扇厚重的大门。
温暖的阳光透着玻璃,在光洁的地面上,折射出绚丽的光辉,像是海面上的波浪,又像是至冬一年一度的美丽极光。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坐在王座上不苟言笑的女子,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右手微微扶在胸口,为着眼前至高无上的女皇,献上尊贵的一礼。
“陛下,愿您的荣耀永垂不朽。”
穿着银白色常服的美丽女子眨了眨眼,她伸出手,六角的雪花宛若花瓣一样,轻盈落在掌心,淡淡的说着,金色的双眸静静望着他,像是看透了所有的一切。
“还是一样的能说善道,波奇尼拉。”
“……陛下谬赞了。”
波奇尼拉低声说道,将怀中的木盒放在地上,拿出了黯淡无光的邪眼,继续说道。
“邪眼已取回,剩余的善后工作……我已经交代当地的几名使节先行打理了。”
女皇勾了勾指尖,只见那颗邪眼腾空飞起,轻轻落在她的手中,端详了片刻,头也不抬的问道。
“听说纳塔的富商少爷因为债务纠纷而受害,此事,当真?”
“是,按照北国银行的规矩,已经确实处理完毕—而那份债务,也透过典当资产拿回来了。”
女皇勾起唇,放下了手后,点了点头。
“这部份我想富人会再与你讨论后续的事宜,不过,你顺道替他解决了哽在他喉咙这么多年的那根刺,总归不会为难你的。”
“……是。”
女皇缓缓起身,她拢了拢身上的雪白披肩,柔声说道。
“好了,我也不耽误你太多时间。继续忙剩下的事吧,要是再留住你,恐怕你今晚也没办法睡了。”
波奇尼拉笑着说道,垂头致意。
“多谢陛下的体恤。”
“波奇尼拉。”
女皇轻声开口,她那双猜不透情绪的眼眸,直直望着波奇尼拉,尔后,她再次叹息。
“不要妄图违背时间,纵然是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波奇尼拉有些一头雾水,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下头说道。
“……是。”
将怀中的盒子小心翼翼捧好后,波奇尼拉踏着略微沉重的步伐,漫步在至冬宫繁复的长廊上。
他抬起头,停在一处花园的前方。
可那因为位置有些偏僻,花圃里的花卉并不算多,甚至还有点杂。
就像最旁边的那白色花朵。
一株孤零零的赛西莉亚花正顽强的绽放,纵然有些枯萎,依然在寒冬中展现着自己的活力。
“很可怜吧?”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着实把波奇尼拉狠狠吓了一跳。
“多托雷大人?”
多托雷笑着说道,举起了手中热腾腾的马克杯。
“呦,很久没见了。想我了没呀?”
波奇尼拉微微躬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下属和您在两个月前见过的,壁炉之家,不知道多托雷大人可否还记得?”
多托雷哼了一声。
“确实是如此呢。对了,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波奇尼拉堪堪闪过多托雷抚上左侧眼罩的动作,拘束的笑着。
“小伤,无碍。”
多托雷摩挲着下巴。
“你那个伤口还散发着邪眼特有的元素力,是凡尼特尔做的对吧?”
波奇尼拉心尖重重一跳,但脸上依然还是面不改色的说道。
“是,不过目前伤口都愈合了,少了一只眼睛,并不会影响太多。”
沉默了片刻后,他勾了勾手指,仰头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淡淡的说道。
“进来,例行检查。”
波奇尼拉重重叹了一口气。
“……是。”
被强制压在柔软的沙发上,波奇尼拉睁着完好的右眼,望着单调的白色天花板,耳边尽是多托雷翻弄着桌面上仪器的声响,他伸出手,摸了摸依然还是看不太到的左眼。
“邪眼的影响还是颇大,那一刀虽然划破眼角膜,但是眼球并无问题,就是视神经受到侵蚀,左眼基本上完全废了。”
多托雷嘟囔着,将手中的参质变异器放在一旁,专心致志的盯着眼前的指针跳来跳去,不禁陷入沉思。
“……视神经侵蚀?”波奇尼拉皱起眉,正要从沙发上起身,却又被多托雷暴力的压回去。
只见他在面具下不耐烦的瞪了黑发青年一眼,啧了一声。
“别乱动。”
说完,又从他的胸前口袋取出一支小小的手电筒,将他的右眼强行睁开,低声说道。
“现在,看着我。”
“……喔。”
什么奇怪的发言。
满脸莫名其妙的波奇尼拉乖乖的睁着眼,不知道该看些什么,只好盯着他耳垂上那蔚蓝的耳坠。
一道强光快速闪过,多托雷按掉了灯后,双手环胸。
“右眼的反射有轻微下降。你最近有食欲不佳或是睡眠质量变差的问题吗?”
“这倒是没有,睡眠质量的话……还没倒回时差算不算?”
多托雷顿了一下,手中的笔依旧不疾不徐的在板子上纪录着。
“……不算。”
就在两人都陷入沉默后,房间内的大门突然被人暴力踹开。
“喂,听说波奇尼拉在你这——噢,还真的在啊。”
波奇尼拉眨了眨眼,转过头去,斯卡拉姆齐正站在门口,嘴巴还不忘的啃着日落果。
“散兵,我说过了进别人房间的最高礼仪就是先敲门再进来。”多托雷放下了手中的纪录板,冷冷的说道。
斯卡拉姆齐切了一声。
“总比达达利亚那家伙不走正门来的好吧?”
“那、门板的费用你出?”
散兵阴阳怪气的说道,手中的日落果往空中抛了抛。
“喂,你不是和富人关系挺好的吗?就一块门板也想为难我?多托雷,你研究是缺钱了吗?”
多托雷平静的说道,扬起嘴角。
“不缺钱,缺实验体呢,斯卡拉姆齐。”
波奇尼拉眼见气氛逐渐不对劲,迅速打破眼前僵持不下的场面,向散兵施了一礼,说道。
“斯卡拉姆齐大人,找我是有何要事?”
斯卡拉姆齐环着双手,看了眼后方笑而不语的多托雷一眼。
“呵,没什么。公鸡要我传话给你。眼下神之心的计划已经开始推动,然而交涉过程还是有着许多的不顺利,为了表明至冬的心意,将要派执行官以及外交官们前往七国去,你也不例外。”
波奇尼拉点了点头,询问道。
“那可否询问一下,下属将要和哪一位执行官一同去进行交涉。”
散兵看了一眼手中的报告书,切了一声。
“达达利亚那家伙会和你一同去蒙德,切,怎么不是罗莎琳……”
散兵指了指身后的门,撇了他一眼。
“总之,弄完了就赶快去跟潘塔罗涅那家伙申请经费,别拖拖拉拉的。”
听着身后的门再次掩上的声音,散兵冷冷的瞪着多托雷。
“你怀着什么心思,我们可都一清二楚,只要我们追求同一个目标,就不会放弃身边的同伴?除非某些无可救药的家伙。”
博士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撩起额前掉落的几根发丝,红色的眼眸溢出些许戏谑。
“达达利亚倒是手脚挺快,苦思了很久了对吧?还真是为难他了呢。”
斯卡拉姆齐收回了凌厉的眼神,淡淡的警告。
“波奇尼拉算是难得有着良知的人了,不要把这最后一丝的好意都耗尽,多托雷。”
多托雷耸了耸肩。
“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打算做。你会相信我吗?”
散兵大笑着。
“哈,多托雷。你把你所发的誓献给了谁,你其中的碎片吗?”
“波奇尼拉的状态确实有些古怪,但我也没打算霍霍自己的同僚,散兵。”
散兵阴阳怪气的说道,一步一步朝着多托雷紧逼。
“啊哈,就在你把我利用的一滴都不剩后———却来跟我们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一道狂雷朝他袭来,将多托雷身后的桌子劈成一半。
嘲讽的笑声在扬起的灰尘中传来,带着犀利的杀气,直逼咽喉。
就在多托雷下意识抵挡的一瞬间,沉重的力道打在他的腹部上,迫使他下意识弯下腰来。
只见斯卡拉姆齐放下了手,满脸恨意的说道。
“赞迪克,你的真诚简直令人作呕。”
作者有话要说:纯纯友谊,本文无cp向的,大家放心食用嗷(举爪
还有真的很抱歉拖了两天才更文qwq最近太忙了有点累,不希望自己乱写把你们创到,可能要到月中才能恢复一天一更了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