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嗨,菜鸟?初、次、见、面,你好。”
“……”
警笛声大作,在你的脑袋内不停回响。盖过了思绪,盖过了木屐踩在枯枝落叶上的动静,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你略微扯动嘴角。
“好……啊。”
“今天天气真不错,只可惜,有不知死活的菜鸟在到处乱跑,弄得乌烟瘴气的。”
脚步声消失了。
你抬起眼皮,注视着眼前那个居高临下俯视你的人,他明明长得是那样漂亮,精致如同人偶,眼神中透露出的却只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散兵打量你一番:“不接着跑了?”
“……”
“说话。”他冷哼一声,蹲下身来掐住你两颊。你被迫抬起头来,光影在你脸上交织出色块。
你:“摔了。”
“哦,是我干的。”他若有所思点点头,口吻毫不在乎,“我还以为你会爬起来继续跑。”
你没有尝试动弹,从小臂处传来的痛感在逐渐减轻。
镇痛的内啡肽足以使你不疼到失智。
“跑?”你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如果有用的话,我当然会接着跑,谁都不会嫌命长。”
“当然没用。你以为你能跑到哪里去?”
“……”
你默不作声盯着他看。散兵似乎没什么耐心,他加重掐住你两颊的力道,直逼得你紧闭的唇张开,露出因为疼痛而僵硬的舌尖。
“说话。”散兵挑起眉头,“如果舌头没有用的话,我可以把它割掉。”
这句威胁的话轻巧而狠辣,你毫不怀疑他会付诸实践。但你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直勾勾盯着散兵看,直到风声都沉寂,氛围逐渐凝重后,才轻笑两声。
“怎么会?”
“……”
散兵冷冷地盯着你看。
你仿佛没有注意到,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只是语气极轻、极轻地接上后半句话:
“我只是在想——你能把我怎么样而已。”
2.
“你说呢?【人偶】。”
3.
内啡肽的镇痛是有极限的。说到底,那也不过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减轻痛感”并不等于“隔绝疼痛”。
你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摔倒时手臂为了护住面部和头,是下意识前伸的,你将额头抵在右手手腕上,而趴在更前方的左臂——
“呜、呃。”
你咬紧牙关。身体都绷起来,牙齿因为咬合力度过大而不停发出“吱嘎”的摩擦声。
冷汗打湿了你的衣服,你想要把手收回,却被更用力地钉在地上——那人甚至还碾了碾。
“别动啊?”少年的声音从你头顶传来,他嗤笑了一声,刻意拉长语尾,“你不是说逃跑没用么?那就像个菜鸟一样,好好趴着。”
他的木屐踩在你的左手上,碾过手指,钉在手背,屐齿如同发钝的刀一点点嵌入肉中,痛得你冷汗直流。
骨和肉的厮磨,地面与木屐的碾压。
“想不到,”你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还有这种兴趣……咕!”
又是重重一碾。
“闭嘴。”散兵缓缓道,“现在没让你说话。”
“……”
疼痛逐渐成为你脑海中唯一的存在。汗水从额头滚落,迷蒙住双眼,小臂上沙石的刺痛都算不得什么了,你真恨不得干脆晕过去,但这个人时而放轻、时而加重的踩踏,已经无言宣告了一个事实:
他不会让你这样好过(失去意识)。
你眨了眨眼,将滚进眼眶的液体挤出去,一字一顿:“是、吗,你刚才还让我说……”
“现在让你闭嘴。”
“说你、是个‘人偶’……啊!!!”
手背上蓦地一轻,然后,是入骨的疼痛。你惨白着脸,把头深埋进右手臂弯内,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发抖。
“听不懂我的话?”
“……”
痛、好痛、巨痛、不要了——
“就……这?”
“哈?”
你嘴唇无声地嗫嚅着,声带却震动起来,传出了和求饶意志完全不同的话语。
“听……不懂啊、不,我根本就,听不见……”
听得见、听得懂,我不说了我闭嘴——
你颤抖着声线,哑着嗓子道:“说起来,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和某个人很像?”
不像、不说了、让我走吧,求求你——
“……什么?”
散兵声音微微上扬,变化的声线让你一个恍惚。像是冬日的暖阳驱散寒冷,又像是长夜之中拂晓的微光。
连内心深处唱反调的声音也止歇。
“就是说——”
你终于将头抬起来,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想必十分滑稽,冷汗打湿的身体想必十分狼狈,但这些都一点不重要——你拉起嘴角,眼中带有光。
“除了声音,哪里都比不上的意思啊。【人偶】。”
4.
在望舒客栈调查的一行人准备原路返回。奥兹跟在菲谢尔身后,旅行者也招招手,让派蒙不要掉队。
“大家的说法都出奇一致欸,”派蒙抱着双臂,作出老学究一样的动作,“一直在攀爬一座雪山,不知疲倦地爬着。大家为什么会做一样的梦呢?”
菲谢尔叹气:“根植于荒废大地的嗟叹之种啊,你为何要这般诅咒生活在此的人类?须知,毁灭的尽头,便是虚无。不要再掉以轻心了!”她转向旅行者和派蒙,“旅行者,去为我请来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吧!”
派蒙愣愣接话:“谁?”
“小姐认为目前最好的选择是请专家来解决专业问题。关于破除诅咒,你心中有什么可靠的人选吗?”
这倒是个好问题。“我不敢确定。但……”少年低着头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星盘转动的水影。
“我们回一趟冒险家协会吧。”
5.
莫娜蜗居的小屋位于蒙德城西北角。这里是歌德大酒店老板的产业,原本被一位不知名的高手上了锁,没有人可以打开房门,直到莫娜的到来。
而解开门上封印后,她得到了低价住在这里的权利。
“难道不该免单吗?!”
此刻,她正捏着自己空荡荡的钱包,愤怒地查看下一单稿费到账日期。房间内部到处摆放着各种研究用器具,从模拟行星运转的装置到水算盘模拟器,从观测用望远镜到各种复杂的精算用仪器,懂行人看一眼都要啧啧惊叹,“居然还没吃土呐?”
……确实离吃土也不远了。
莫娜趴在桌子前,捂着空荡荡的肚子欲哭无泪。作为最伟大的占星术士(自称),她到底是怎么混到这地步的?
莫娜叹了口气,再次铺展开水占盘。今天天气并不十分明媚,天空阴沉沉的,连占盘表面上的纹路都模糊不清。
“看这样子,是不是不该出门……”她小声嘟哝着,手指在透明悬浮的星盘上移动,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后,只见转盘开始旋转,周围不断有水珠泡沫迸溅。
“嗯嗯,运势没问题,星象运转在计算偏误范围内,还有……咦?”
莫娜的注意力突然被外轮的一圈吸引了过去。她好看的眉头皱起,面上的散漫逐渐褪去。
6.
最伟大的占星术士(自称)是怎么混成这样子的?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重要。
莫娜面色凝重地站起身,走到门外把房门带上。
天气果然不太好,她的水占盘依旧模糊。但那圈吸引了莫娜全部注意的外轮,却被她小心谨慎地反复测算,直至精细到水占盘的内轮。
上面的结果,除了她以外没人能看懂。
重要的是,莫娜的确是一位占星术领域的、稀世罕见的可靠天才,这个不用自称。
7.
手上一轻,那人似乎移开了脚。
你混沌的大脑意识到这点,试着动了动指尖。很好,还有知觉,你庆幸地想。
从开始到现在已不知过了多久,你本可以通过天色来推测时间流逝,但依旧亮眼的天光给了你不真实感。
难道根本没过多久?你面色呆滞。
“你以为呢?”嗤笑声从头顶传来,“叽叽歪歪,拖延时间,难不成你还抱有什么幻想?”
如果拖太久,返回的旅行者就必然会察觉到不对前来找你。
散兵和你都心知肚明。
“……”
“懂了吗?试图激怒我可没有好处,也没人会来救你。”
头顶上传来一阵拉力,埋在臂弯中的脸被迫抬起,你眯缝着眼往前看。散兵蹲在你面前,一只手扯紧你头发将你拎起来,一只手闲散撑在颊侧。
他说:“乖一点。兴许我心情好,就这样放过你也说不定。”
“……”
你说了些什么,但是音量太小没有任何人听得到。
他又施力把你往上一带。
“放过……我?”你说话很吃力。
“对。”散兵轻哼一声,俯视着你,“你刚才不是说,‘我能把你怎么样’吗?”他收紧五指,你痛得叫出声来,“这就是见面礼,菜鸟。”
这倒真是份量足够的见面礼。
小臂,头皮,左手手背和手指,摔得七荤八素的身体,所有地方都在叫嚣着疼痛。
“……唔、啊……”你艰难喘息,气流从肺叶钻回,带来火辣辣的刺激感。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你所遇到的并不都是善意。有怀疑,有猜忌,当然也有利用和虚情假意。但你仍然能够笑嘻嘻地面对所有人,一口一个“老婆”,恰到好处地把握彼此的“度”,插科打诨做一条快乐的咸鱼。
你和达达利亚在一起时,是危险却不惊险的。你帮助璃月百姓避难时,是艰难却不危难的。
可现在……
你眼睫毛颤抖着,仰视散兵平静无波的双眼。
8.
看不懂,猜不透,挑衅没有用,试探也不痛不痒。看不到金色的暖阳,用于自保谈判的筹码也远远不足。
偏离了剧情之外——此处,是你的客场。
9.
“想清楚了?”散兵似乎从你松动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他眯起眼,嘴角勾起,“识时务的家伙并不讨人厌,如果乖一些,那就最好不过。”
你似乎服从了。垂下视线,没有过多言语。他松开手,你感觉脑门上一轻。
“好了,我们来谈谈。”
“……”
你沉默着点头。
“你,”散兵问,“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你闻言先是一愣。
“……”半晌,你才哑着嗓子开口,“不知道。”
“是‘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有多少了解’,还是‘不知道你所了解的东西是否真实’?”
模棱两可对他没有用,散兵不是你能够糊弄过去的对象。
“……前者。”
“哦,是吗?”他冷笑一声,“你最开始抵达的地方是蒙德,之后跟随旅行者前往璃月。[公子]开始布局时你假意引导自己是‘岩神的棋子’,却并不多作为,这是疑点一;黄金屋一战后,你主动脱离,到实际上有岩神庇佑的璃月中,这是疑点二。如果是‘不知道对这个世界有多少了解’,你怎么会如此行动,选择风险最大的方式?”
“菜鸟,”散兵周身有紫色的光芒炸裂,正如同他眼眸深处的晦暗一般,“你居然还敢耍小心思?”
“我没有。”雷电的光映在你眼底,你颤抖着抿住嘴角,“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哈,你是想说你是个蠢才吗?也对,不然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但是,”他语气一转。
“别给我扯开话题。你到底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你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一部分。”
“说。”
“知道一些事会发生……”
你看着散兵若有所思的脸,小心翼翼道:“这种情报,难道[公子]不会告诉你?”
舌头上突地一阵刺痛,像是被电了一下。
你瞪大眼睛,发现散兵的手扣住了你牙关,修剪整齐的指甲抵在舌尖上。
10.
他淡淡道:“没人让你自作主张提问,你套话的技巧也并不高明。但算了,你现在这副样子让我觉得很顺眼。”
浑身是伤的、破破烂烂的模样。你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家伙和我说了什么并不重要,菜鸟,无论是真是假。所以给我闭紧你的嘴,不需要你说话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舌头吃掉。”
舌头上的麻木逐渐传导到身体中,细细密密的痛感从五脏六腑传来,这反而使你变得清醒。你知道,这是他故意的。
散兵塞在你口中的指尖和他眼神一样冰冷。
11.
有的时候你会觉得,并不是你在插足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改变了你。
比如说现在。
如果是曾经的你,早就匍匐于地,咒骂着莫名其妙加在你身上的这份痛苦,并且祈求施虐者的同情。你本该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吹空调玩手机,吃完外卖再去课上划水,为什么要来这里经历这一切?
没人能给你答案。
但现实是:怯懦的逃跑想法与求饶声被你完完全全关进内心角落。你在身体的阵痛与麻木中,敏锐捕捉到散兵语气里几不可见的犹疑,极细微,伪装得极好,但确确实实是存在的。无比荒谬,你突然想感谢公子——如果没有这个变脸如翻书的人在先,你绝对不会注意到这点。像是在一片黑暗中突然发现了火烛,你沉入绝望的心被一下拽起来。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呢?
“啊……”你喘息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散兵方才的命令。但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话,你便语气极轻地、几乎等同于气音般开口:
——“原来,你们(公子和散兵)的关系很差啊?”
12.
莫娜出了门,径直走向冒险家协会。
“是莫娜呀,今天也来买特价水果吗?”
“莫娜,这里有在处理商品出售哦,折扣可以给你再低一点。”
“莫娜姐姐,这个吃的,给你……”
莫娜“腾”地一下红了脸,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啦,我今天不是来买东西的!……还有这个,我,我也不会收的哦?!”
“荣光之风”的玛乔丽远远地看到莫娜:“嗨,莫娜,今天有新的占星用品到货!”
“……虽然我也不是来干这个的,但是请务必留一份给我谢谢!!”
凯瑟琳站在柜台后,对莫娜露出友好的微笑:“路上就听到你的消息了。”
“别,别说了……”莫娜移开视线,拉下帽沿的一边遮住半边脸。
“哈哈,受人喜欢是好事,看来莫娜也逐渐和大家打成一片了。”
莫娜的占卜相当特殊。倒不是说方式新奇,而是她往往对结果直言不讳。和别的占卜师可以为了报酬信口雌黄的态度不同,无论占卜结果是否可以让人接受,她都直截了当。这使得上门来找莫娜占卜的人骤减。但随着她居住时间的增长,莫娜本人也慢慢被蒙德的居民们所接受。
嗯,尤其是兜里没钱这部分,得到大家的一致共识。
“咳,不要说这个了。”莫娜干咳一声,对凯瑟琳正色道,“今天有什么特殊的委托吗?”
“我是说,和星星,或者是陨石有关的。”
13.
“……”
散兵没有回答你,只是你能感受到身体里流窜的电流更为明显。
你牙关被扣,只能张着嘴颤抖。
“还没学乖?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不要让我反反复复教你。”
寒毛竖了起来,冷意从脊椎深处一路上蹿。你虽然迟钝,但你能猜到,这大概就是杀意。
“你要……杀了我吗?”
“不想的话,就乖一点,起码你现在求饶我还可以温柔些。”
你沉默了一会,然后含混不清开口:
“那就动手吧。”
“……”
“咳、哈,”你冷汗直流,却没有移开视线,“动手吧,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对待我。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不是吗?”
散兵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你这句话的真意。一瞬间,他又想起了你方才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你能拿我怎么样?
窜过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你觉得我不会这样做?”
“谁知道呢,”手扣在你牙关不断收紧力道,你能尝到血的腥甜味,“至少,你的同事每次用‘死亡’来威胁我的时候,都和你一样先是一通废话,再不紧不慢地折磨我。啊,你们关系不好……他果然没告诉你,对不对?”
“……”
你印象中的散兵是聪明而高傲的。神明塑造的身体,再有连“神明都不干涉的命运”,这两者叠加在这个精致而危险的少年身上,形成了绝妙的搭配。聪颖高傲的造物不会容许被你戏弄。
达达利亚没有用“死亡”威胁过你。他无所谓你性命的时候,死在哪里都行;他在乎以后,便不过是裹挟怒意的胁迫,更没有所谓的折磨。你撒了半句的谎。
散兵当然不会相信,因为他的表情只有一瞬的停滞,随即就爆发出更强烈的杀意。但是没关系。涎液从无法闭合的嘴角流下,你却露出了滑稽的笑容。
开始第无数次跪谢情报的重要性。
14.
散兵明白自己被耍了——从他一把将你甩到树旁、你背脊和树干之间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时,就清清楚楚。
你惨叫一声,随即眼前一片模糊。
身体快到极限了。但是,你的嘴角却一直挂着滑稽的笑。
“你耍我?”
他走近,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这怎么,能叫耍呢……”口腔中的腥甜味越发明显,“是小看别人的家伙不好……”
来复盘一下吧。
事情是从哪里开始变得不对的?从你不知死活的提问起。
散兵的问题其实很奇怪,你从公子那里得到的信息是[来自散兵的推测],但他问你的关键问题却是“你对这个世界知道多少”。如果散兵真的能推测出你的来历,那理所当然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毕竟,你是“穿越”来的。
他既然问出了这个问题,就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公子]彻头彻尾的谎言;要么,是用于推断的信息不足。愚人众中和你接触最多的人只有达达利亚,假设公子没有说谎,那就是他“没有把关于你的事对散兵全盘托出”,所以你试探地问,“难道公子没有告诉你吗(不说实话)”?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答案其实并不重要,在你问出这个问题后,散兵有一瞬间的犹疑——他并不笃定[公子]给的消息。
为什么散兵要特意来堵你?——情报。
你身上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情报。
为什么要一开始就逼迫你服从?——获取真实的情报。
现在是什么时候?——未归的熄星(星空情报)。
散兵从[丑角]那里得到不可思议的情报,再从[公子]那里得知你的事,来确认陨石(虚假之天)的同时,再找机会一并从你身上验证“推测”。
15.
你松一口气。谈判(保命)的筹码,有了。
16.
“呵呵,小聪明倒是一等一的多。”散兵在你面前站定,你能听到他的声音在你头顶响起,语气极尽嘲讽。
“你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嗯?难道认为会有人来救你?”
“……”你低垂着视线,感觉视野逐渐模糊。
“只会呈口舌之快,没有脱身的方法,也没有改变局势的能力。你以为自己是谁?”
“……”
散兵说的没错,情况依然没有改变。无论你做了什么,始终是放在他砧板上的鱼,被迫接受一切。
你却轻轻地说:“我不是谁……只是想问问散兵大人,被案板上跳起来的鱼溅了一滴污水,感觉如何?”
“或者说,雷电国崩?”
“——!!”
在没有被问到情报之前,你不会死。所以你并不介意给自己的命多加上几枚筹码。你闭上眼睛,嘲讽地笑着准备接受痛楚。
风似乎都停滞了,时间固定在你和他之间。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17.
有人似乎在冷冷地嗤笑。
——“你刚才说,我的声音和某个人很像?”
“……?”
18.
你感觉自己一定不清醒了,肯定是被散兵那家伙整坏了脑子。
不然,怎么会听到旅行者的声音在呼唤你呢?
“醒醒,你还好吗?”
你的指头动了一下,随即勉强抬起头,迷蒙着视线看向前方。
那里只有影影绰绰的一片,被分成了无数色块,你看不清正形,只有金色少年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无比清晰。
你昏昏沉沉地看了好一会,然后才意识到,随即心底深处迸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酸涩,庆幸,释然和喜悦。
你用尽全力抬起手,抱住了眼前的少年。
“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他似乎僵硬了,你没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整个人贴上去。劫后余生的喜悦和身体上的疼痛疲累几乎要压倒你,迫切地想要找人依靠。
手臂收紧了,连腿也缠上他的腰。中间似乎有磕碰阻碍,你依旧没在意。
那个人僵硬了好一会,似乎在忍耐怒火。你隔了好久才感觉背后被敷衍地拍两下,登时不满地把头埋在他肩颈。
“老婆,温柔一点对我啊……我以后真的会听你话的……”
你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从迪卢克那里跑开惹他不开心了,于是不满之余,你决定难得的低头认个错。
反正对你来说认错没成本,下次还敢。
……可是那个人好像更生气了。
19.
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过了好久,久到你都想昏睡过去,突然间感觉手中被硬生生塞进来个什么东西。
并不光滑,像是凹凸不平的石块。你皱起眉头,很抗拒地想把它丢出去。
熟悉的声音不耐烦地在你耳边响起:
“不准丢,拿好。”随即听得他顿了顿,然后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竟然不会睡着?哼……”
睡着?什么睡着?你头一歪,表示自己真的想睡过去。
少年再次压低嗓音,话语间颇带了几丝引诱:“你不用在意这是什么,但一定要把它拿好,珍藏在贴身的位置,不要让别人知道。”
“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迷迷糊糊地重复那句话。
“对。你不是怕我,”他噎住了,然后忍下翻涌的怒气,“怕我生气吗?那就收好。”
谁怕你生气了,做梦吗,你翻了个白眼。
“不让别人知道,也不让人看到,”你半睡半醒间,吐息打在他耳畔,“包括你吗?”
少年闻言,反倒是低低地笑了两声。
“对。包括‘我’,也不可以。”
20.
你感觉自己做了一个不太美好的梦。
你梦到自己受伤,梦到自己碰到了个煞笔,梦到了他踩你骂你还说不过最后恼羞成怒电你,梦到——
你睁开眼,正正巧撞进一双担忧的眼眸中。少年担心地看你,见你醒来眼前一亮。
派蒙惊喜地跳起来:“你醒了!怎么睡在这种地方,会着凉的!”
“哼,吾友啊,”菲谢尔靠在一边的树上,见你醒来快步走上前,“莫不是诅咒也加诸你身,不然,为何会在此处酣睡?幸有我渊色秘珠加护,免你遭受厄运苦难。”
你恍惚间看到另一边站着另一位少女。她带着宽大的帽子,正严肃地盯着你看。
你一个激灵:“老婆——”当然是不可能的。你缩在少年怀中,被他直勾勾地注视。
梦境的最后你记不太清了。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只记得少年给了你什么东西,让你好好保管。你看了看身体,没有一点伤痕,浑身上下是睡饱了带来的畅快感,你突然就悟了。
前面是梦,而后抱住旅行者的地方是现实。
你嘿嘿笑着凑上去,舒心地抱住少年。能感觉到隐藏在衣服之下,咯人的触感,你因而越发确信。
“抱歉啦,我下次不会再睡在大路上啦。”
确信有他在的地方,便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