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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提瓦特穿越指南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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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

它们多数天生拥有庞大的身躯,优秀的捕猎天赋。这种生物能够自如在海中畅游,不惧强者的袭击,不视弱者的挣扎,饥饿时便将巨口一张,黑洞洞的深处遮蔽深海为数不多的光,在猎物反应过来之前,吞噬掉它的全世界,然后——

成为它的“新世界”。

达达利亚无所谓地擦拭脸颊边上沾到的血。蓝色的眼底没有光亮,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澄澈的水刀折射阳光,绯色和澄蓝纠缠在一起,片刻后又扭曲着统一了,崭新的颜色投影在千岩军眼底。

守备军立起枪尖,勉力将它对准敌人:

“这里,是,守备重地……禁止进入!”

牙尖相撞,隐约的“咯嗒”声被其吞进肚子里。一开始的声音还带着颤,但是在说完“重地”二字后,话语中的意志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尽管连你这个外行人都一目了然:他的手连枪都要握不稳了。

“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对手。但是还不错嘛。”达达利亚莞尔,将水刀灵巧地在掌中把玩,“你是唯一一个还能站得起来的人,该说你耐揍呢,还是更有毅力呢……”

他的话音刻意拉长,却又没有要说完的打算。低头百无聊赖地扫视一圈四周,以青年为中心,自阶梯往下,竟七零八落地躺着若干千岩军!

守备军的胸甲被水刀划开,明明是反着光的甲胄,却在塑形的水前脆弱得好似豆腐一般:“你们,愚人众……竟敢如此张狂!”

公子没有动作,挑起眉头听他说下去。

“我一定会禀报天权大人!踏足禁地,袭击守卫士兵,别想就这么算了!”

“喔,那你要如何禀报呢?”公子压低声音,“在我的眼皮下?”

士兵几不可见地一抖:“马上、马上就会有援军来!我会拖住你,绝不让你踏入黄金屋一步,等到负责联络的人与天权大人汇合,就立刻将你绳之以法!”

啊……你站在公子身后不远处,移开目光。这种话本就不改说出口,密报也好,计谋也罢,当这张嘴在远远强过自己的人面前丢了闸门,也就意味着主人的意志早已坚持到头。

在强敌面前,摇摇欲坠。

公子的声音如同呼应一般,在你们几人的耳边响起:“喔,这样啊。——到头了吗?”

到头了啊。士兵已不能紧握兵器,瞳孔因为忠诚和恐惧的双重压迫而紧缩,他听不到公子的话,也看不到除了他以外的你,只有身体在本能地驱使下,大喝一声,上前,上前,驱使锐利的枪尖刺向敌人!

根本没有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水光和刀光交错扭曲了视界,没有刀刃相交摩擦出的刺耳声响,也没有虽败犹荣的过招。只一瞬间——公子手中的水刀便反握在他腰迹,他的姿势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但朝他直冲而来的千岩军却骤然停下前冲态势,“噗通”一声倒在你面前。你没有移动位置,脚尖前一寸的位置就是士兵的头顶。他面朝下趴着,你没有办法确定他到底是单纯地失去意识,还是……

公子指尖一动,武器瞬间消失不见。他两手空空地朝这边走来,跨过地上的障碍物,脸上还有未擦拭干净的红色痕迹。

他拉长音调:“啊——搞砸了,他说会通风报信。”

你回答:“是啊。”

“怎么办呢?果然还是时间花费太多了吧,毕竟我还不太习惯一边带着累赘一边战斗。”他嘴上在嘟哝着抱怨,却一点看不出为难的样子。凑到你面前挠挠头,再狡黠地眨眨眼,一派和善的架势。

这个人,刚才如同一把锐利的手术刀般飞舞在战场上,漂亮又危险得惊人,几乎是在打照面的同时就让所有人失去战斗力,现在却又仿佛无事发生。

“那还真是对不起您哦。”你翻了个白眼。

“是啊是啊,可辛苦了。”

“那你更应该感谢我才是,抱怨反弹。”

“啊?”他好笑地敲你头,“感谢你什么,感谢你拖后腿吗?”

“当然不是。感谢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淡淡地看他,一如刚才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目睹全程那般,“‘面对袭击千岩军这一行为,我会做什么?’ ,和 ‘把背后留给我,我会做什么?’……这两个问题,”你顿了顿,看向他骤然失去表情的脸,学着他刚才的样子露出微笑,“现在有答案了吧。”

公子紧紧地盯着你看,眼眶内无机质的蓝色弧面描绘出你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继续说:“你也没必要特意留一手。不是那个千岩军意志远胜别人,也不是他身体素质好,只是因为,你想听他说那番话而已……呃,或者说,是想让我听?”

“让你听什么?”他低声问。

“让我听,根本没有人会过来这件事。通风报信的人你早就处理掉了,不是吗?”

你表情不变,纵使脑中警报在大声叫唤,你也保持住声线的平稳,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你不杀人,是因为没必要;你揍趴人,是因为有必要。到目前为止,你的所有行动都有明确指向性,所以合理推测你现在的行为也有所欲求。”

“…………”

现场诡异地寂静。公子沉默着没有接话,你在说完后深吸一口气,身体下意识地绷直。氛围的急转直下让你忍不住吞了口唾液,咸鱼本能在高歌SOS,你却强行让它改唱我要飞得更高。

哪怕你连蹦哒都蹦不起来。

公子突然笑了。脸部肌肉带动嘴角拉起弧度,一条浅浅的弧线,毫无温度,也毫无感情。但他说话的语气却很轻缓:

“我曾经告诫过你,‘真正的聪明人要少说话、多做事’,对吧?”他往前跨了一步,彻底拉近你们之间的距离,“但你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啊。”

“对不起亲爱的我天生反骨。”你速答。

“不叫老婆了?”

“亲,我们不……”

“我们很熟。”

你这回没有回答。公子也不恼,脸色不改地抬手,用刚才持刀的手覆上你半边脸颊,拇指用力摁在颧骨上,指尖上未干的红色在你脸上拉出同样的痕迹。

“很熟。”他重复了一遍,“所以,我再给你一次告诫。”

“——只会耍小聪明的人死的快。”

“…………”

达达利亚笑着看你,却比不笑时还要可怕。他牵起你的手,仿照他刚才贴在你脸上那般放在自己颊边,却又缓缓下移,拇指蹭到他脸上沾染的痕迹片刻,就立马被挪走,直至你的手掌被摁在他颈边。

公子说:“脸上溅到东西了,我刚才没擦干净。你帮帮我?”

手背是他不容置喙的掌心。而你的掌心下,则是泊泊流动的血液。

天空中的云扭曲变形,凝聚成动物的形状。璃月港内人头攒动,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抬头看天上的异变,云聚云散,拟态的模样却愈发栩栩如生。

派蒙猛拍旅行者肩膀:“哇哇,旅行者你快看,那是什么!”

“是羊鸟牛……哦,我是说仙人。”

旅行者眯着眼远远看去,站在璃月港外看不到全貌,但仅仅是远处瞥一眼都能感受得到那股无形的威压,还有明显来者不善的恶意。

聚到一块的仙众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钟离和被看守在璃月港外的愚人众交谈。

“ ‘七星’命人在这种时候严加看管愚人众的行动,所以我们被拦在这里。”

“哼,现在才想起来监视我们,是不是太晚了点?‘七星’也不过如此。”

“总之,钟离先生,还请谨言慎行。您是公子大人的合作者,您的态度也代表了一半我们的态度,可别被人抓到把柄。”

“嗯……”

钟离闻言只是沉吟一声,不置可否。

派蒙皱起小脸:“看来,璃月港里的各种矛盾都已经达到极限了啊。”

“没有什么好意外的。”旅行者平静道,“仙人强硬,七星也分毫不退让。又有愚人众在这之中活动,这水,想不浑都难。”

“呃……对?”

没有给旅伴过多解释,少年转向钟离:“先生,我们能做些什么吗?我不想袖手旁观。”

钟离闻言眉头一动:“你的意思是,想要凭特殊的中立身份出面调解?还是想要靠你个人的武力改变某些平衡?这两条路,恐怕都不那么容易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

“在我看来,想要阻止一触即发的爆炸,不如先想想引信在哪。”

“引信”……?

正说着,愚人众又带来一个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消息。

“咦——?!往生堂也被卷进去了?”派蒙尖叫,“等等,我记得往生堂是……”

某往生堂客卿点头:“我得回去一趟,希望胡堂主有处理好。”

“怎样的冲突才能把往生堂都卷进去?”

“并不奇怪。在现在这种局势下,觊觎着什么的,窥视着什么的,亦或是平日里就有龃龉的,都忍不住冒出来了。”钟离看起来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一转话头,对愚人众接着问道,“堂主可还有什么话带给我?”

对方面色古怪地点头:“她的确有托人传话。”

“她说,呃,你老婆被‘引信’带走了……这传的什么鬼?”

愚人众莫名其妙地喃喃,但这话一出,少年却仿佛被踩到了痛脚的猫般猛地抬起头来。

黄金屋的大门是肉眼可见的厚重,既彰显其气派,又充分发挥可靠的抵御作用。黄金色花纹勾勒在门扉上,汇聚的门页严丝合缝,看不到里面的一丝光亮,却在这个武人面前毫无用处。

你亦步亦趋地跟在公子身后。黄金屋日前已停产,偌大的厅内无比安静,没有金币哗啦啦生产流泻的声响,也没有来自神明的元素力量轰鸣之声。唯有你和公子两个人的脚步声交替响起,“嗒哒”、“嗒哒”,一下又一下地踩在呼吸节奏上。

你感觉后颈处有些热,下意识抬手摸了摸。

“这里真壮观,不是吗?”公子背对着你开口,“提瓦特大陆唯一的铸币厂,拥有铸币权的岩之国度,如今却因为停产而冷冷清清,令人唏嘘啊。”

你看向身旁用摩拉填充的“金色河道”:“还好,已经够壮观了。”

达达利亚闻言嗤笑一声,扭头看你,“这种程度的话北国银行都做的到。这条所谓‘财富汇聚的河流’可不仅仅是这么肤浅,之所以用摩拉,其目的并非是炫耀,而是因为在这里摩拉才是最‘便宜’的材料。”

“权与财从来都不是对立的两极,它们是包容的。”

“哇……”你意思意思拍手,“呱唧呱唧”地响,“就像北国银行一样?”

公子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然后意味深长问你,“如何,有兴趣吗?”

“啥东东?”

“当然是——”他拉长语气,颇为蛊惑地压低声音,“[愚人众]。”

“…………”

“对于你来说应该很合适吧。你怕累,也怕痛,喜欢吃好吃的,喜欢玩好玩的。最重要的是,你比谁都咸。”

……咸鱼吃你家大米了啊!

你愤怒地翻个白眼:“对不起哦我可太咸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很大度的。”达达利亚摆摆手,露出一口白牙,“可以包容你这毛病。”

咸鱼用鼻子哼气,“既然这样,你说这个干什么?打算招揽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跑八百一千要老命的废物去吃愚人众大米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还兼任福利机构的?”

你说的话带刺,达达利亚却也不恼。

“是啊,你说得在理。”他摸着下巴思考,“确实挺废物的。”

……淦哦!

“但是么,没关系。我说了,我很大度的,可以包容你的毛病。”

“不需要你冲锋陷阵,不需要你跟别人拼个你死我活。[愚人众]在大陆各国有各式各样关系网,我们常常和明面上的,暗地里的组织有所合作,大家互惠互利,彼此利用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比如说……我们与往生堂的合作一样。”

“所以嘞?”

“所以,我的意思是可以让你成为‘合作关系’,个人的话作为‘编外个体’也未尝不可。”公子低低地笑了,他直勾勾盯着你看,暗无天日的海底有巨鲸正张大嘴,“以‘第十一位执行官’的名义,我如此邀请你。”

你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潜藏的名义,一把抓住:“也就是说,是个人名义的‘合作’,而非官方咯?”

公子忍不住叹口气:“啊,有些话没必要放在明面上来说吧?你这么直接真是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呀……”

不知如何是好?

所谓“以个人名义,而非官方”,也就是说他之前说的一大串全是放屁。建立在个人立场上的发言无论如何夸耀,都不可能带有官方性质,那么[愚人众]是如何对待合作者的与[公子]是如何对待“编外人员”的没有任何关系。

你会如何完全取决于他本身。

这不是什么邀请,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半步,没有接话。他将你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也没有出声辩解什么,只是玩味地两手抱臂,等待你的下一步动作。

你吞了口唾沫,大脑飞速运转:“我觉得,这事可以之后再议。”

“哦?”

“我对你还不算太了解,呃,还没有熟到可以这样厚脸皮吃白饭的地步。”

“可是我不在意喔?我觉得你就很合适。”

“不了不了不了,”你干着嗓子,平日里满脑子的骚话如今却蹦不出几个字来,来自眼前人的压力压得你眼皮直跳。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已经足够恐怖。“我是说,啊,你看!你来这里也不是做这个的吧?这里可是黄金屋……”

话还没说完,你就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煞笔,提这个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啊?!脑子不正常了吗?!

公子脸上表情一点点淡去,你飞速改口道:“我可以再扒拉旅行者一阵子的!所以、就稍后再议吧,这个问题!”

达达利亚没有说话。良久,他突然嗤笑一声。

“该说真不愧是你吗?”他的话语凉薄,没有一丁点之前的温度,“总是能在别人不想听什么的时候精准说起他来。”

啥?谁?旅行者吗?

“不过你说对了,我就姑且回答你的前半句话吧。”公子站直身体,左手搭在右肩上,活动活动胳膊。“来黄金屋确实不是干这个的,我很清楚。但是,既然有冗余的等待时间,我也同样不介意多加一点余兴节目。”

你的后颈处又开始发热,下意识反手摁住,能清楚感觉到手下皮肤在发烫。比起进黄金屋之前热度要更上一个层次。

流水塑造的双刀重新出现在他掌中。薄薄的双刃翻转,将锋口处对准前方,透过澄澈的蓝色,能够极为清晰地看到你的脸。

[公子]微微俯身,眼中深色逐渐凝成一片:“这份拒绝,可没有你平常的水准。但是不可否认,你的确很聪明。”

你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我明明才刚刚告诫过你——只会耍小聪明的人死的快。你又没放在心上啊。”

“——陪我玩玩吧?”

达达利亚对某个人如是说。

你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理智已经绷成一根弦,小腿有些发软却被你强硬控制着站稳,膝盖处一瞬间失去支撑,使得你身体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你此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这家伙是达达利亚,但他现在更是[公子]。

人在极端危急状况下时,大脑下意识的指令和理智仔细推导后的结果是截然相反的。

比如说站在万丈悬崖旁边,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往下看去你的腿会发软,你的身体会僵硬。这是因为你很清楚地知道,只要跳下去就会死,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所以你才会害怕,会恐惧,身体迫于压力开始本能地进行保护,试图让你摆脱这个危险的状态。

理智说要活下来,这是当然的。

但你知道大脑会说什么吗?

——它会说,跳下去。

你往前走了一步。没有任何逻辑,也没有任何理由地,你朝对你持刀的达达利亚那边走了一步。

在你骤然惊醒时,你连骂自己煞笔的时间都没有——薄而利的水刀划破空间,你的世界在翩跹的白光中被一分为二,从那之间又横亘出通透的黑,徐徐扩大,像是巨鲸张开了大口吞噬猎物,再凭此成为猎物永恒的[新世界]。

你的瞳孔中映出他蓝色的深海。在那片绝望中,一切言语和行动都是那么无力。

仅以利刃划开,连带你空白思考一并切断的瞬间——

竟有风吹过。

很微妙,明明是连空间都要斩开淹没的水,却砍不断一抹微风。微弱但不脆弱,贴在你露出的皮肤上片刻就确认般打着旋环在你手腕,刹那间化作汹涌的风浪,扬起坚硬的岩晶一片护在你身前,再一鼓作气向前方扑去!

大地发出轰鸣的震颤!一声闷闷的砸地声响起后,便从两侧唰唰地立起岩刺,极锋利的那端对准轻薄的水,毫不留情地蜂拥而上,震出岩晶一片。

肩膀突然被谁人从身后紧紧捏住——然后便是极其用力的一下拽拉,没有一点顾及你的感受,也从不曾如此粗暴,单手环住你胸前后就将你狠狠砸在另一个更坚硬的胸膛之上,以至于身体与身体碰撞间产生的疼痛几乎要把你淹没。

但你此刻没有空闲去在意这个。

无锋剑唰地一下立在你身前,他压抑着的喘息声在你耳边回响。

你张了张嘴。

只觉得温暖得想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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