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阻挠着开口,一边斜着眼睛去看重云,眼神里颇有怨怼之意。
重云本就不好意思,见他如此,又看行秋没什么表示,心里也想着行秋莫不是也不愿意。他垂下眼,看着那黑漆漆的汤,心里也生了退意。
他拿起那说起来是汤倒不如说是药的碗,正要拿回厨房的时候,横空就伸过来一只手,抄起那碗就往嘴里灌,“味道不错,下次可以换个菜谱。”
一旁的乌有卜一直皱着眉看着行秋喝完,好似那喝汤的不是行秋而是他一般。
行秋喝完那汤,重重地将碗一放,好似那将士临行前的断头酒,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势头。
重云却没有看出来,只是将那碗收回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其实我这没有菜谱。”他看着空空的碗,又补上了一句,“味道如何?你若喜欢,天天给你做都行。”
行秋笑了笑,“味道不错,就是火大了一点,下次可以注意一点。”
重云点点头,“我也觉得火大了一点,我站在旁边都觉得有些燥热难耐。”
听见这话,行秋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听乌有卜一声调笑,“这拿去作炭都绰绰有余,岂止是大了一点?”
重云听他说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做的汤,行秋已经喝了,左右他也没白忙活。他对乌有卜笑笑,拿着碗转身就回了厨房。
锅里还剩了汤,已经凉成了一团,重云并不想尝试,这汤毕竟是热食,凉了就不好吃了,再者,他一向也不怎么吃热食。
待到用过晚饭,天色就跟海水一样墨黑了,连片的乌云沉甸甸的坠着,好悬没有压到他们头顶。
重云走到甲板上,就见乌有卜正指挥着船夫们收杆。乌有卜见了他,忙摆着手,“去去去,别添乱,小心吐兄弟伙脸上。”
重云摇摇头,“我已经不晕了,倒神清气爽得紧。”
乌有卜听了这话。脸更黑了,正要说什么,忽地一道大浪拍过来,将船身拍了一个趔趄,转了个弯。
这一晃荡,重云一个重心不稳就要歪斜出去,栽倒在这浪里,一旁的乌有卜手疾眼快地抓住了他,嘴里也不停。
乌有卜这边正拉着重云往里退,也不知怎的,他嘴里的数落停了下来,转而一脸惊惶地看着重云身后,重云见他这般,也伸长了脖子往后瞧,就见一条雪白的浪条从天边倾泄下来。
他也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一时间也呆愣住了。
一旁的乌有卜倒是反应快,一把将重云往船舱里面推了去,“快进去找二少爷,不要出来!”
重云看着他,摇了摇头,“这么大的浪,躲到哪里去都躲不掉的。”
他说完这话,转而站定在了甲板上,小船早已经飘摇不定,在浪里打滚,换做方才,重云早站不稳了。
乌有卜听了这话,一时无言,低头就见重云双腿已经裹满寒冰,那冰闪烁着晶莹的光,将重云的双脚牢牢地固定在了甲板上。
“这浪,许是躲不过去了,乌老伯,你带着大家将甲板拆卸下来。”
行秋的声音从舱门处传了过来,重云不解,转头看他,就见行秋脸色惨白,身穿的蓝色衣裳更衬得他面如白纸,“咋回事?怎么憔悴成了这样子?”
行秋摆摆手,“晕船罢了!”
说话间,那巨浪又近了些许,却还没有到近前来,重云一心在那浪上,也没察觉出行秋这谎话有多么拙劣。
一旁的乌有卜指挥着卸掉甲板,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行秋,行秋朝着他摇了摇头。
这一切重云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的,他眼看着那浪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中升腾起了一丝敬畏之感。
那是自然的神力,任何人都不能与之抗衡的神力,天地间,也许只有七神可与之一抗。
再看头上那浪又高,又宽,饶是他御剑都不能立马飞离的距离,更何况,这船上还有这么多璃月民。
他咬咬牙,食指中指并拢,祭出一张符来,打在面前虚空上,那符无风自燃,燃烧后留下了一道黄色的明光,四散在小船周围。
做完这一切,他脚上的冰咔嚓一声,齐齐碎裂,乌有卜看着他,暗自吸了一口气,就见他碎去冰,依旧站立得稳稳当当。
原来是就在他符祭出去的那一刹那,这小船就停止了晃动。这船一停下来晃动,船夫们的动作也迅速了起来,三两下就将甲板拆了下来。
在这期间,重云又在船上东走走,西走走,众人也看不出来他在做什么。
行秋还是倚着栏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才拆下甲板,那滔天巨浪便席卷而至,浪头打下来的那一刹,重云只看得见行秋大张着嘴,伸出手要拉他的样子。
那淡黄色的保护层在触及到那浪头的一刹那便化作了齑粉,飘飘洒洒地进了海洋,再被海水搅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虽说那保护罩在浪花打过来的时候做了缓冲,但是余威不可小觑,一行十余人也被冲得七零八落,四散开来。
重云被浪头砸得头晕眼花,眼都没有睁开下意识就要去拉行秋。
他倒不担心乌有卜他们,他们一行人精通水性,又有甲板作支撑,反倒是行秋,掌握水元素力,却也受制于水元素力,当水元素力较之弱小的话便可为他所用,只是这大海之力浑厚,非行秋可以企及。
待头疼稍缓,他便睁开眼,入目皆是深蓝的海水,那海水之间还夹杂着雪白的泡沫,想来是高处裹挟下来的空气。
他看见了一群一群的鱼惊慌逃窜,拿出了吃奶的劲儿逃命,也看见了许多鱼因为逃窜不及而被海浪拍死的尸体,漂浮在海里,他甚至看见了乌有卜一行人在甲板上漂浮,却唯独没有看见行秋。
他心里慌了慌,往海底更深处游去,他怕错过行秋,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生怕就这样错过了,那咸涩的海水刺激得他眼睛生疼,饶是这般,他也不愿意闭一下眼。
越往下他心里便越没底,若是行秋坚持不住了怎么办?就在他胡思乱想间,一抹熟悉的明黄色撞入他的眼帘,他忙顺着那黄色追逐而去。
重云记得,行秋扇子上的挂坠就是明黄色的,是他在行秋十七岁生辰赠与行秋的,那挂坠是金色的银杏叶和银杏果式样的,行秋倒是喜欢得紧,日日夜夜将它带在身边。
重云游到行秋身边的时候,行秋已经双目紧闭,没了知觉,泡泡也不吐了,看起来像是呛了不少的水。
重云一向没什么经验,见状抱起他,就在水里摇晃了起来,想要将水给行秋甩出去,却没有什么用。
这般下来,又浪费他不少力气,他想要快点回海面上去,却又因为在海里本来阻力就大,还带上了一个行秋,如何能快得起来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重云感觉怀里的行秋越来越凉了,他有些惊慌,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无措,就这般,他在海里顿了顿往上游的动作。
他闭上双眼,却依旧感受不到行秋的心火。再睁眼时,他眼神已然坚定了下来,他用了一个避水诀,将行秋保护好以后,他才慢慢开始念起了口诀。
昔日,重云纯阳之体压制不住的时候,师门为他凝冰造室,并将这一功法传授与他。
只是这般功法,比较霸道,对施术者损耗较大,因此,重云也被叮嘱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乱用。
眼下,迅速返回海面是重中之重,重云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那古老而繁复的口诀被重云一字一字念了出来,周边的海水瞬间凝结成了冰,这还不够,重云一边念着口诀,一边释放了纯阳之火,一边凝固一边烧冰,这样才能为他们开出一条路来。
重云在凝结成的冰梯上走着,分明是在夜里的海中,他的额头上却渗出了一滴一滴的汗珠,在不知多久以后,海面上被破开了一个洞,重云抱着行秋走了出来。
出来以后,重云祭出了祭礼剑,剑随风长,眨眼间,便如小舟一般大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行秋放在剑上,用纯阳之气将行秋身上的水控干。
做完这些,他看着行秋紧闭的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往行秋唇上亲了上去。
救溺水之人,他并非什么都不懂,往日门中师兄弟也会调笑几句,什么救人之时占人便宜之类的。
这般想着,明明脑子里不屑一顾,他耳朵却红了个遍。他小心翼翼地用舌头撬开行秋的唇齿,将口中的一口气渡给行秋,动作轻盈,生怕行秋此刻醒了过来。
一口气渡完,行秋却还没有醒转的迹象,重云却有些受不住了。
本是救人之心,全无旖旎,重云也没乱想,心中却燥热不安。他只觉得浑身燥热,如蚂蚁噬咬,麻痒难耐。分明旁边就是海水,重云却不由得看向了行秋的唇。
行秋的唇经过方才的渡气已经变得嫣红水润,重云竟莫名的有些想要亲上去。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感觉行秋是除冰之外,唯一一个能让他舒服的人了。
这般想着,他鬼使神差地又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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