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考察工作要细心照顾到每一个角落。
物品的确不会动,但总有外力会给人制造惊喜。
另外,请所有冒险家按照冒险家手册对遗迹进行探索。
现在是遗迹考察工作进行的第一天。
千岩军已经将大部分人撤离原地,我的右脚浸入泥水,湿冷黏腻,此刻已经失去知觉。
同时为照顾陷下的右脚,左腿依旧保持着弯曲的幅度。
我不能动。
总务司负责人催促后面的动作快些,一边担忧的看过来。
他倒不是有多关心我,只是在判断我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果然,压力板是我最讨厌的机关,没有之一。
荧在不远处站着,她本想直接过来查看情况,但我拒绝了,因为那会影响到我。
我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呼吸频率乱了一个节拍。
就凭这幅从未锻炼过的体魄,我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其实,我脚下也不一定会是牵动大范围面积的机关,但如果是,那份损失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承担下的。
大家都很谨慎。
终于,负责人向我发出解除信号。但我使不上力,更不清楚压力板的阈值。
稍作思考,重心压下,凭左腿的弯曲幅度判断右脚是否离开地面。
片刻静寂后,无事发生。
众人都松了口气,荧准备上前扶我一把。
“咔啦”,稀碎的崩裂声细微。隔着倾颓的石块儿土屑,紧随而来是一道严厉的警告:“退后!”
“轰——”
在掉下巨坑前,我感觉到双腿开始恢复知觉。
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帕诺斯?帕诺斯?”
我睁开眼,看见异域打扮的少女竖起手指问我是几。
我:……
“谢谢,我很清醒。”
荧松了口气:“那就好。”
我没看到派蒙,但是据旅行者说她就在我旁边。
“会不会是摔到头顶了?”,她不懂医学,但见多识广。
头顶想象中的大洞被一道处于无法触及高度上的顶封死,小小的空间里只借着荧手中的瓶装物照亮了一点点地方。
我坐起来,看到沙砾和石子,只能感受到缝隙里的风从耳旁吹过,以及河流缓缓的水声。
“派蒙,你在的话,往河里丢一枚石子吧。”
或许是我表现的太冷静了,荧一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很多病人,在得知生病时第一反应并不会如普遍认知中那样歇斯底里,而是不可置信。他们的大脑其实仍未完全处理信息,因此怔愣会被误以为冷静。
气氛似乎有些沉重。
石子落下的声音未如约而至,我一言不发,抬起右手,在荧的视角中,派蒙轻轻碰了一下,但我什么都没感知到。
“为什么会这样?”
荧安慰派蒙:“也不一定,毕竟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有点儿后遗症也是合理的,往好了想,或许是短期症状呢?”
派蒙又说了些什么,这下荧也沉默了。
所以我很喜欢善良的人,比起我本身,他们似乎更加为我着想,照顾我其实并不敏感的情感。
如果在他们眼底出事,他们会比我更自责难过,就算那本不是他们的错。
“不用担心,其实我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等等,难道说你已经是鬼了吗?”
我不知道派蒙说了什么,只看见荧做出惊吓的表情。
同样因为听不到,她也没打断我。
“掉下来的时候,我应该失去意识了。”
荧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
从顶到底的距离,正常人不开风之翼摔下来骨头都碎了,就算神之眼强化过体魄也不行。
更何况我还没进行风之翼考核,也未随身携带,连违规使用都不行。
我很清楚自己不是鬼,因为身体的呼吸频率依旧。
“这里的空间对我来说漆黑一片只有你手中瓶子照到的地方我才能看到。”
荧听完愣了一下,她移开视线,看向四周灯火通明的大殿。
那是一个小小的放热瓶,感觉四周有些冷她才拿出来的。
“我明白了。”
“等等,我不明白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派蒙气的直跺脚,“怎么就变黑了,明明很亮啊。”
我听着荧对空气解释,在掉下来的一瞬间我们就进入了秘境,但因为某种机制,秘境只接纳了我的意识活动,身体还在另一个地方沉睡。
“简单来说就是灵魂。”
片刻后,荧问了我一个问题:“为什么派蒙能碰到你你却感觉不到她呢?”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存在,虚无。
它们的界限本就不那么清晰,至少就目前来说,我下意识不想探究她这个问题。
考虑到能使用多种元素的战斗和派蒙的独一无二性,我随口答道:“大概是因为,你们足够特殊吧。”
本以为她不会对这个答案满意。
出乎意料的是,荧陷入了思考。
然后她问我:“你能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说可以。
意识和平日的行走没什么两样,我晕乎乎的,踩在地上也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因为眼前太黑,我亦步亦趋跟在荧身后,她其实也没有目标。
这里太过庞大,我本就不甚发达的方向感已经乱完了。如果不是荧说,我们正朝东走,我还以为我们一直在往北。
“我在的地方有风,可以摸到石子,旁边是水源。”
身体的感觉并未与意识分开,它甚至能告诉我处于一个湿润冰冷的环境中。
但我无法醒来。
荧停步蹲了下去。
跟着亮光,我看清了地上的元素印记,是风。
印记一共有四个,分处于不同方位,旁边没有提示。
如果一个一个试过去也用不了多久。
“你先按前后左右顺序试一遍。”
荧似乎对我代指方位的方法很无语,却并未拒绝。
印记闪烁片刻一起熄灭。
荧:“不行。”
“现在向后转,按前后左右的顺序再试一遍。”
这次印记并未熄灭,印记中间石板旋转几下碎开,底下是把钥匙。
“后面可能有用。”
荧点头,我们继续前进。
“还以为会有宝箱出现,结果只是钥匙。”
荧戏谑道:“派蒙就那么喜欢宝箱吗?”
“当然,宝箱可以开出摩拉,能买好多好吃的。”
“那下次开出的摩拉就交给派蒙了。”
她们的相处总是轻松的。
不知走了多久,这条好似没有尽头的路终于变得不同起来,两道漆黑的大门沉默注视着脚下渺小的来客。
在荧的视角中,这两道大门是忽然出现的。没有一丝雕饰,与旁边的墙体风格截然不同,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我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走哪边?”我们只有一把钥匙。从门的规格来看,它似乎两道都能打开。但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次性的。
我觉得相信旅行者的直觉。
“你来选。”
她犹豫片刻,打开了右手边那道门,与此同时,另一扇门消失了。
“钥匙还在。所以是错觉吗?”
我摸了摸墙体,心想不是。
“那就继续走吧。”她打起精神说道。
出乎意料的是,门后既没有宝藏也没有敌人,而是一条向下的路。
我看的出来,她准备用风之翼了。
按照灵魂的质量,我的意志从这里跳下去就像羽毛一样飘落。
但我总觉得,只要我敢这么干就一定能体会到自由落体的感觉。
“你先下吧,我等会儿来。”
荧没多想,点头跳了下去。
离开那点光源后,我叹了口气,凭记忆里石梯的距离慢慢向下挪。
时间过了很久,没等到同样的风之翼,荧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本以为我会朝着有光的地方飞下来,但我并没有飞,印象中,她也没见我飞过。
“可他不是灵魂吗?”派蒙说。
“那是个比喻而已。”
她跑了几步忽然停下,派蒙跟上来时,只看到楼梯上的金发少年一本正经的扶着墙体,一走一停。
看见光源,我略微放松,下楼的速度也快了点儿,为了照顾我这个“盲人”,也是辛苦他们了。
楼梯底部空空荡荡,墙上是五个未点燃的火炬。荧试着用火弓点燃,虽然没灭,但也无事发生。
“气死我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奇奇怪怪连宝箱也没有。”
我也觉得不应该,这已经不属于“恶心”的范畴了。
五个火炬高低不齐没有规律,嵌入者似乎有意让它们朝向一个方向。
那同样是面墙。
“荧,你能打碎它吗?”我沉思片刻问道。
“我试试。”
几道剑光闪过,墙体轰然倒塌,显露出背后的空间。
我走上前,看到一个华丽的宝箱。
“看来这秘境也不错嘛,只是走路和解密就能拿华丽的宝箱,这不比那些还要打遗迹守卫的秘境好多了。等等——”派蒙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怎么是空的?”
或许不是空的。
我蹲下,从宝箱中摸出放在底部的纸张,应该是古代文字,我并不认识。
记下上面的符号,把纸张塞在荧手里,叮嘱她好好保管:“出去后给总务司交差。”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或许他们一高兴会给你发奖品。”
我知道派蒙也听着,她的世界观和我相似,更看重眼前有用的东西。
对她来说,美食和摩拉远比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有用的多。
因此我故意那样说,这属于双重保障。
空间里还剩下一个破旧的书桌,显然它并不重要 ,它底下阴影里藏的火炬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