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石壁很干净。
钟离手指一划,过往浮现:
咚——
奔跑的梨沙突兀地摔下井底,头猛地磕在建筑垃圾上,闷哼一声,又试图爬起来。
有人探下了脑袋。
不是少年。
而是两个成年人:一男一女,男的中年,女的依稀是少女。
男人往下扔了一个东西。
瞬间缠住梨沙。
梨沙看清身上的东西,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她双手扒拉着井壁,拼命挣扎,几度站起来又跌倒。她困兽犹斗,拼命挥动双手,试图挥去那东西的纠缠。
井底湿滑。
梨沙脚下一滑,头撞上钢筋,血流如注,当场身亡。
井底的东西游走一圈,缩回井口。那对男女随即迅速离去——这两位才是凶手。
钟离将石头的记忆脑□□享。这样,颅内的声音也能读取这份记忆。
声音感知到后,果然惊呼:「你是谁?你怎么做到的?」
钟离:哼哼。
「我能做的事很多,你乖乖听话,我也能让他跟你说话。」钟离抛出诱饵,很顺利地听到呀的一声。
声音激动了:
「嗯,你快说。」
「那个东西是你的同类吗?」
肉质滑溜溜的。
一坨一坨,极其恶心。
声音哼唧几声,十分嫌弃地说:「才不是同类,是异变,就像你们人类身上长出的恶性肿瘤。我的同类怎会拥有形体,应该像我一样纯洁无暇,」
钟离:……纯洁无暇。
钟离爬上井底,说没有发现什么。旁边同心立刻挺直腰背,直说自己秉公办事,当年真的没有偏袒哪一方。
……
告别警署,离开稻妻城。
两人马不停蹄地奔到下一站:知代山崖。
沿线,人迹罕至。
两人问当地人借了绳索,想在崖边走一圈,模仿当年的采茶。
本地人收了钱,热情来帮忙:“哎唷,费这劲干什么,直接去茶园买啊。现在都人工培植,味道差不多。说什么药用,生病了吃茶也不管用啊。”
话是没错。
“小广茶厂就是靠这茶发家的吧。”平藏说。
“这倒是,人各有命啊。”
“怎么有话说?”
本地人没忍住,发起牢骚来:“挣钱这事,看命呐。早年我老爹见小广家生意好,眼红,也雇了几个人去采茶。”哎呦,生意一做才知道,人工费高,卖价却不高,买的人也不多,最后赔得底裤都不剩。
偏偏小广家能盈利,还做大了。
“就是邪门,他家干什么都顺,有人说他家养邪物才这么旺。”本地人又觉得自己酸,摸摸鼻子,“唉,就是人家能力强吧。同样卖拉面,有人赚,有人赔嘛——唉,你们小心点。”
钟离在腰部绑上绳索。
平藏转身,帮他逐一检查绑紧:“你问题很大:没有任何安全意识。”
互相检查后,两人顺绳索下去。崖上,大小孔洞很多,海风灌进去,发出哨子一般的声音,倒是正常。
平藏用力地嗅了嗅:“什么都没有,你闻到什么吗钟离?”
钟离:……
钟离想把大脑分享给平藏听,那声音都嚎好半天了:「我不要在这里」、「快走啊」、「好恶心啊」、「你听到了吗快走啊」、「啊,啊啊啊啊好恶心」。
在钟离眼里,山崖蔚为壮观。
几乎每一个坑洞都萦绕了无形的白雾气,全是「海傀儡」的痕迹,这可远超老沢井家那种「小本经营」的规模。钟离顺手一捋,丝丝缕缕的痕迹全绕在手上,打成结。
「啊啊啊魔鬼啊让我爬啊啊啊啊啊」声音堪称凄惨。
「为什么爬?」钟离逗它。
「你还装什么傻!我都看见了!」颅内的声音炸裂了,「你都能抓住那玩意儿,还问为什么!你好可怕,让我回岛上,我还是喜欢他啊啊啊啊啊啊!」
「哼哼。」
平藏看到一株药用茶。
他用力一荡,使劲伸手,堪堪够到茶的叶子,绳子一荡,又荡远了。他脚尖点崖,用了点蛮劲,结果更偏了……总之,很费劲地连茶带根给拔出来了,难怪说采茶人工费用高。
平藏:“累死了。”
钟离见状,很随意地荡了一下绳索,脚尖点在崖壁上,轻松松地拔下了一株。怕一株不够,钟离荡到另一边,随意地搜寻了一下,毫不费劲,三下五除二拔下来七八株。
平藏:“……”
忽然觉得,安全在钟离这里不是问题。
平藏没有发觉到异常,准备上去,忽的看见一个大一点的坑洞,有什么晃了一下眼。平藏警铃大作,小心靠近,艰难地跨进去了。
这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洞。
它有深度。
洞口不太大,少年身形的平藏能进去。
他一眼看清晃眼的东西:人头骨。搜罗了一下,洞内只有一颗人头,其余部位都没有。他小心地捡起来,颅骨骨板轻薄,大概率是女性。
平藏托着头骨,看向洞外的钟离:“我记着,海傀儡养到后来是吃人的。”
钟离:“也许情况更复杂。”
……
送到警署,经过初步检查:
头骨主人是十七八的女性,去世于二十多年前。
没有下毒痕迹。
法医举着头骨说:“看看这伤口,是被生生拧断的,可见凶手的力道大得出奇,当然,我还要更详细地检查。”
警署的工作人员配合着,找出了对应时期的失踪报备案,那几年可太惨了,有海啸,有大地震,还有山体滑波什么的,报失踪的人不少呢。
平藏:“有在小广茶厂工作的吗?”
工作人员逐一仔细翻看:“这个倒没有呢。”
怎么会?
平藏亲自上手翻,真没有。
这时,法医插话说:“平常维护茶园的,都是园丁。只有采茶季,才会大量地招收临时人员帮忙采茶。据我所知,本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未成年人和家庭主妇都在茶园采过茶,补贴零花用。”
工作人员点头:“没错,我全家都采过。”这种打零工不会写在履历上。
平藏:“……”
得,这么浩瀚的工程还是警署来吧,他忙不过来。案子会下崽啊,就这还没见上小广呢。
跑一天,天色也晚了。
两人找民宿住下,打算明天去找小广社长。
入夜后的北海岸荒凉又安静,灯火寥寥,虫鸣唧唧。推开窗子,外边是长势喜人的菜园子,什么蔬菜都有,野草也长得喜庆,突出一个众生平等。
这一天又是入井又是爬崖。
身上脏得不行。
钟离把药用茶株放一边,找到卫浴洗澡。卫浴很简陋,洗发水沐浴露都有。拧开水管,水流温温的。
刚脱下衣服,就听见颅内的声音惊呼:「啊!你要干嘛!」
「……」
没见过洗澡吗?
钟离想起这声音总在绫人耳边说着想抱想亲,绫人怕不是白天黑夜都裹紧衣服,等声音睡了之后才敢去洗澡吧。
水流哗哗。
钟离一手拿着蓬头从头往下淋遍全身,一边把湿头发往后撩。
「身材很好。」声音啧啧评价。
「哼。」
钟离很得意,当然很好了堪称完美。可惜人类不喜欢裸|体出行,他都没机会大大方方展示出来。更可惜声音是意念,没实体,不然他可以传授一些诀窍,怎么幻化出这么完美的身体。
「为什么他从来不脱衣服,是因为人类的羞耻感吗?」声音颇为遗憾。
「因为你没有羞耻感。」
「……」
钟离痛痛快快地洗完澡,走出卫浴室。白浴袍松松地系着,拭干的肌肤布了一层水汽。
平藏瞥了一眼:“外边有小动物,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小动物?
村子里有小兔子小老鼠小青蛙都是正常的吧。
钟离步出门去。
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音,疾速遁走。
钟离一听不对,追着声音奔过去,一直追进菜园里。然后,看到熟悉的身影,欣长俊瘦,与天上的缺月一样瘦。
“绫人?”钟离惊喜。
绫人自认手脚都够迅疾了,没想还是被追上了,他扶着堇瓜架子微喘,尴尬地笑:“呵,很意外吧。”早知道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现在好了,搞得自己像跟踪狂似的。
“你怎么来啦?”
“咳,解闷。”
绫人乘坐社奉行的浪船过来的,白天睡了一天,晚上过来,从外头只看到平藏一人在屋里。他有些纳闷,就没打招呼,哪知道平藏早瞧见他了。
“这样啊。”钟离往四下里看,“托马也过来了吧?”
“啊,嗯。”
这会儿没在。
绫人有点尴尬,脚步移动碰到了西红柿苗,这块地儿的西红柿果长得磕磕巴巴,大的大,小的小,就很原始。
“这西红柿长得不错。”绫人抄起话题。
“这叫不错?”
大部分没熟啊。
“咳,你不知道这种小西红柿最好吃了,味儿足。”绫人找着词儿。
“真的吗?”
钟离质疑,这么难看的西红柿,一地果儿都找不齐几个圆溜的。他挑着摘了几个,汲井水,洗净,递给绫人。绫人接过来,咬了一口,拿宽袖子挡了一下脸,没忍住笑出了声。
“?”钟离拿起一个小果子咬下。
一口飙汁。
果浆酸甜在嘴巴里唱歌。
“好吃。”
绫人已经酸的说不出话来了:“啊,是吧。”一口一口吃完,一边吃,一边笑,好容易吃完了一个。他见钟离吃得开心,又心痒,伸过手来还要一颗。
钟离摊开手掌让他挑,都有鸟或虫啄过后留下的干疤,丑小丑小的。
绫人抉择不定。
钟离见状,捏了一颗塞他嘴里。
绫人:“唔。”
院子里只有农具,没有坐具,只有一奇高一低矮两个石墩子。钟离跳上高石墩上,睡袍松松垮垮,敞露出干净的锁骨,单腿跌坐,右脚压在左大腿下,线条流畅的左腿顺顺垂下,勾着拖鞋的脚轻轻摇晃。
绫人移开目光:“说起来,我醒来那时候,查了资料,不难知道天星是谁的权能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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