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黑暗被火焰点燃,滔天的热浪中月城椿第一次无措地想要挣开牢笼,用颤抖的手指抚开小猫的泪水告诉他不要哭。
阿散,不要哭。
但是他就像是死去了一般,只有意识还留有半分余温,可却怎么也没办法感知到外部的消息。
眼中的黑暗在不断地延伸,直至淹没了他的整个世界,将每一分景象都染作透暗的黑。
终于,在长久的缄默和无力中,月城椿终于感到了自己沉重的四肢,男人挣扎着试图抬起眼皮。
有几分光,终于照进了他的世界。
“……哈。”
躺在床上的青年慢吞吞地睁开酸疼的眼睛,浑浑噩噩的目光撞入幽深的雪晨中。
外面正簌簌地下着大雪。
“……”
这里……是哪里?
月城椿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四个室友…以及。
男人垂眸,目光落在自己身侧——那里赫然是一只睡得香甜的小白团子,也就是系统001。
月城椿面无表情地揪起了它的尾巴把它拎到外面去了。
即使快到白天,但因为至冬的雪总是覆没了半边天色,即使是早餐也泛着一种压抑感。
雪越下越大,月城椿冷峻的容颜在鹅毛般的雪间显得更加阴沉了,寒霜落在青年眉眼中,像是化不开的冰雪一般。
月城椿压下心底的焦灼情绪,“001。”
他第一次叫这个智障系统的名字。
小系统浑身一个激灵,条件性反射自己开机了。肚子上的加载条一闪而过,系统睁开圆圆的眼睛。
[早上好,宿主。]
十分没有感情的系统音。
像是要上班的早九社畜一样。
咦——宿主怎么看起来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粗线条的001凭直觉腹诽道。
它被宿主提溜起来上班还有起床气呢!哼!
“我昨天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见到以前的‘他’,又为什么忽然回来了?”
[昨天?]001机械地查询了一下记录,然后恍然大悟地绕着他转了一圈,[那是‘回溯梦境啦!]
“……”
月城椿捏了捏鼻梁骨,缓声道,“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明明声音很轻001却从中感到了一丝杀气。
001莫名心虚地飞离他的身边,语气依然带着那种无机质的冰冷感,[回溯梦境即回到对方生命中一个阶段的梦境,只有宿主一个人能进去。]
[而且我想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宿主已经进去了呀。]
既然事已至此,再怎么责备这个缩起身子试图蒙混过关的小系统好像都于事无补。
“那要怎么做才能回去?”
月城椿急切地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神情恍惚。
001却对他的话语不是很理解,硬邦邦地问他:[为什么要回去呢?那只是给宿主一个更加深入地理解「散兵」这一人物的机会,只是接触一下过去的他而已。]
[如果宿主回去了的话,这里的散兵要怎么办呢?]
[宿主要抛弃这个散兵,回到过去去寻找那个他吗?]
001这个弱智系统对这种抽象的概念并不理解,只是不懂宿主好好的任务不做为什么一定要回到过去。
但是它的问题却实实在在让月城椿的心中了一箭。
心口像是撕裂一般的疼痛让他一时之间晃了神。
男人嘴唇翕动,瞳孔骤缩。冷汗一下子从额角渗出,他狼狈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居然也开始无声地问起自己这个问题。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当初……难道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才愿意加入这个游戏吗?
可——月城椿闭上眼睛。
他其实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想回去…即使不再能和对方在一起,但是他还是想在倾奇者情绪崩溃的时候告诉他“别怕”。
哪怕只有一句话、哪怕…只有两个字。
他想告诉对方自己是多么地爱他。
但是倾奇者和散兵是同一个个体。正是有了倾奇者的经历那个人才会变成散兵。
他怎么可能将他们俩分得那么清楚!
所以,也没有给予谁的感情更多这一说。
他只是,想再见对方一面而已…
[宿主大人,不要伤心了嘛。你这不是做得挺好的…我刚刚看了一下,有好多奖励哦。]
001一脸惊叹地从任务界面钻出来。
它的宿主业务能力真的好强,让它对完成任务的信心瞬间爆棚。
连对上班都充满了干劲!
[小的奖励先收到背包里了,我和你说一下比较重要的一些东西。]
月城椿耳边传来系统提示的声音。
物品[数值显示器*1]已进入背包。
[这个东西可以实时观测任务对象的状态。宿主装备上就能看到对方的黑化值、好感和救赎值等等。滴——我已经为宿主装备上了!]
001又顺手翻了一下记录,一脸疑惑。
[不过在宿主进入回溯梦境的时候,散兵的黑化值从50%到0%又忽然到了100%,救赎值也是忽然从到了100%又到了0%。]
[真是奇怪,这装备不会出故障了吧!]
001嘀咕道。
“……”
月城椿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还有这个记忆结晶,只要使用就能看到宿主一直很想看到的PV内容了。]
月城椿看着系统把它放进背包里,询问自己是否要使用,却在此刻莫名感到了几分犹豫。
手指微动,男人最终还是没有使用这枚记忆结晶。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的话,那么他的离开或许就对阿散造成了“第四次背叛”。
……可是他不想这样子的。
月城椿叹了口气。
青年的情绪称不上好,甚至有点消沉。
他需要一点面对的时间。
[——还有最后一个!宿主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做到了以前从来都没有人做过的事情!]
001看起来十分激动,连声音都出现了波澜,“[有一个隐藏奖励是只有任务对象和宿主双方好感度都到达100%才可以领取的,宿主居然完成了这个隐藏任务!!]
…好感100%吗?
月城椿本来就很平淡的表情更丧更无力了。
他倒宁愿阿散不要那么喜欢他。
物品[倾奇娃娃*1]已进入背包。
倾奇娃娃……?
见月城椿面露不解,001很贴心地替他解释道,[就是继承了梦境中对方的意志以及思想的玩偶。不具有太高的思维能力,会跟随宿主。]
月城椿点了一旁那个[使用]的按键。
然后他的怀里忽然抱住了一只二十厘米高的娃娃。它穿着倾奇者的衣服,正在他的手中扑腾着短腿挣扎着。
月城椿手臂一松,对方就扑通一下掉在了雪地里,费劲地想要爬起来却爬不起来。
[它还没我聪明呢。]001发出了智障系统特有的嘲笑,[但是作用很多,可以帮助宿主和散兵相处,宿主以后就知道了。]
既然它都这么说了,月城椿也没有多问。
男人动作很轻地把娃娃从地上捡了起来,拍了拍它脸上沾上的纯白的雪,下意识轻声细语地哄它,“对不起,是我没抱住你。”
娃娃的脸精致可爱,除了缺乏感情以外没有缺点,和阿散特别像。
倾奇娃娃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下月城椿的手臂,像是小猫一样。
月城椿看到它身旁出现了一个气泡对话框。
月城椿戳开。
[喜欢椿。]
摇摇晃晃地扒住月城椿的衣服。
娃娃是不会撒谎的。
所以它说出来的只能是那个人的心声。
他的阿散……
月城椿心下猛地一软,又觉得有几分酸涩。
但是很快对方旁边又出现了几个气泡。
[讨厌椿。]
[喜欢椿。]
[讨厌椿。]
[……喜欢椿。]
倾奇娃娃抱住月城椿的脖颈。
身旁又缓缓冒出了一个气泡。
月城椿手指蜷缩,好半晌才伸出手戳开。
[我想椿了。]
…
散兵动作一顿,伸出手拨开斗笠面前的黑纱,紫黑色的暗调瞳孔望向不远处。
他刚刚似乎看到了某个人的身影。
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如潮水般褪去,他跟着对方踉踉跄跄地跑到了这个地方,连同白皙的脚腕都被路上的荆棘刺伤,只是伤口处没有流血。
人偶心跳如擂。
那处熟悉的木屋。
被他亲手烧毁的木屋,还安然不动地保留在原地。
他手指发抖地推开木门,原先坐在桌边的男人站了起来,笑容如往常般温柔。
那张容颜也一如既往地俊美。
他曾无数次梦见过这般的场面。
…又或许是幻觉。
可他还是忍不住走上前,眼眶发红地撞进男人怀里,甚至害得对方要后退两步才能稳住身形。
散兵深吸一口气,语气发颤。人偶手指用力握住他的领子,恶狠狠地看着他。
“你这个背叛者,谁给你的资格留在这个地方?”
“谁允许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呵…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伪君——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月城椿却捧住了他的脸,在人偶的唇上落下了一个深吻。
他的斗笠无声地掉在地上。
散兵的眼神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他就差张口咬住男人的手臂了,像是被激怒的小猫一样。
一只拥有着尖利爪牙的小猫。
“月城椿”摸了摸他凌乱的柔软发丝,语气如同诱哄一般,“阿散……”
“干什么?”
散兵语气很虚,唯独眼神暗沉不落下风。
月城椿挥了挥手里那本他无比熟悉的书,笑容和谐而亲昵。
“我们还有好多姿势没有试过,对吧?”
散兵瞳孔骤缩。
人偶力道不轻地抓紧他的手腕,目光紧紧地盯着他,闷闷道,“…不许碰我!”
这个背叛者、可恶的月城椿…在他给自己跪下来道歉之前自己绝对不会原谅他…更别提是——做那种事情了!
“好吧,既然阿散不想的话,那我就只能离开了……”
“月城椿”遗憾地叹了口气,在散兵无措的目光中,男人拥住他的身影一点点变得透明。
青年的声音像是风一样轻,飘忽得让人一点也抓不住。散兵慌乱地想要抓住他的手,却只感受到了他逐渐消失的身体。
“椿……!!!!”
散兵伸出的手落空,他猛地从梦中惊醒。
“……”
人偶一只手捂住发痛的脑袋,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恶!
月、城、椿。
等你回来、回到我身边之后——
…我一定、一定要让你知道你究竟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
可是,已经死去的人真的能够再度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散是口是心非,其实很想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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