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父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他虽然表面严厉,心中却一直待她如珠如宝,若是他的宝贝女儿所托非人,他不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爱妻交代,唯恐女儿一时意乱情迷,被夕颜哄骗,后悔半生。更何况照他姑娘的说法,夕颜这般病体,如何能照顾好他的小娇娇。
“不如此事暂且搁置,你先在你外祖父医馆里帮帮忙,他如今已从太医院归休,有时间能好好教你,你跟着他学习,想必医术能精进不少!”
尹父也知道女儿大了,若是强硬逼迫她,只会徒增逆反心理,不如拿她醉心的医术诱惑她,让她多在金陵待些时日,用拖延的法子让她先冷静下来,日后再同她外祖父商量,物色些个知根知底又俊俏的小郎君一同到医馆谋事,见过的好男儿多了,保不齐他死心眼的女儿就转性了,不在他夕颜一棵树上吊死,若是能招个听话懂事的赘婿那是最好不过的,有他外祖父还有他这个亲爹护着,在金陵,娇娇想必后半生顺风顺水。
俗话说知女莫若父,反过来也是一样,长歌当然知道阿爹打的什么主意,一口回绝:“阿爹,其实我和夕颜已经私定终身了,女儿也有了自己的谋划,我将来想在京都开一间医馆,位置我都选好了,钱也付下了,等我和夕颜办完婚事,就把它开起来。”
见女儿早有打算,气不打一处来:“开医馆?你哪来的钱?京都那都是达官显贵呆的地方,寸土寸金,你一年多就能开上医馆了?”
“我懂了,夕颜那小子用银子迷惑了你的眼,你真相信他会让你开医馆,我们整个姜国有几个男儿让自己的夫人出去抛头露脸的?说出去岂不丢人?”
“开店的本金确实是夕颜出的,不过是我向他借的。”
“你!如此你岂不是欠他人情,还没成亲就如此,你也不怕别人看轻你!”尹父一听更加生气。
“我原本也不想如此,可我后来相通了,缘何我可以向亲友求助却以向爱人求助为耻?不论挚亲还是爱人本来就当风雨同舟,这才是家人爱人存在的意义,若是夕颜他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会倾囊相助。更何况我又不是白借的,我写了契约书,盖了手印,两年后本息一并给他,我付的利息可是市面上最高的一档,是他赚了,我有信心把医馆开起来的。至于您担心他婚后变卦,不让我出门营生,父亲放心,我觉得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至于我会不会让夕颜丢脸,我觉得以他的性格不会在意这些,只要阿爹你不觉得我丢脸就行!”
他的娇娇一番话有理有据,倒让他无法反驳,又见她目光如炬,浑身都散发着年轻人意气风发的光彩,让他不禁感慨他的娇娇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谋划,倒是他杞人忧天了,但是还有一事他不能放心:“就算都如你所说,可是他的身体不好也是事实,你不怕他短折而死吗?”
长歌没有片刻犹豫:“不怕!娇娇有信心只好夕颜,就算万一不成,我也不后悔选择他,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阿爹透过女儿清秀的眉眼,似乎看到了当年不顾一切,坚定选择自己的阿娆,她的娘亲当年也是这样和自己的父亲据理力争才获得家人的理解,来到他身边的吧,阿娆离开后,他再未续弦,纵使孤独多年,他也从未后悔娶了她。也罢,娇娇说得对,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矣!有情人难得,他何必非要做那棒打鸳鸯的坏人。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吧,娇娇儿。”
尹父最终答应了长歌的婚事。
长歌没想到阿爹这么块就同意了,她准备的很多话突然就派不上用场了。见女儿发愣,他有些好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雪颊:“怎么愣住了,高兴傻了?”
长歌终于反应过来,抱住阿爹不撒手:“我阿爹最好了!”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笑着亲了阿爹两口,老父亲嘴上说着不害臊,脸上却明显十分享受,父女两抱着又哭又笑了一会,直说明天要把这天大的喜事告诉阿娘,二人之间的氛围十分温馨。
长歌陪了父亲、外祖父几日,因担心夕颜的病情,决定早些回去。至于婚礼,长歌说夕颜的身体经不起长途跋涉,想在京都办,阿爹十分吃味,女儿还没过门就已经如此偏心,可是顾念夕颜的身体也确实不适合在金陵办,便和长歌约定好,让她先回京都,待婚期将近时,他和来京都与她回合。事情谈妥后,长歌便踏上了归途。
尹父替长歌装了好多吃的放在马车厢里,打算送她一程。二人的马车正准备启程,一个披着破烂衣衫,遮挡住头面的乞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长歌心善,以为小乞丐是想讨钱,便用绢布包了几贯铜钱递给他,拿乞儿并不接,只是望向尹父,用十分沙哑的声音文:“这是金陵尹府吗?”
长歌和父亲听到小乞儿的问话心里都升起不好的预感。“小兄弟,你是何人?”尹父不知道为何,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他正定定的望着自己,有转头望向长歌:“你是娇娇?”
长歌听着少年的声音,虽然他衣衫褴褛,背也有些佝偻,可是他的眼睛还有感觉,不知怎的,让她一下子想起10岁那年,和她在金陵郊外玩耍了一天,嬉笑打闹的少年。
“是我。”长歌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他。
少年全身被破布包裹,只留一双熟悉的桃花眼在外,可她能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少年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是夕颜。”
简短的四个字,足矣让她觉得五雷轰顶。尹父看出她不对劲,赶紧扶住了她,那个自称夕颜的少年也伸出了手,可他看见阳光下自己的双手乌黑,又赶紧缩了回去,不忍污染了她。
“你,你说你是夕颜,可有证据?”还是尹父先行镇定下来,试探发问。
少年摇摇头:“我的贴身物件全都被夕凌抢走了,就连当年与娇娇定亲时玉佩,也一并被他抢走了,那玉佩上刻了一块莲藕,取佳偶天成之意,咳咳咳。”少年只说了几句话,身体已经开始发抖,胸腔发出吃力的咳嗽声。
定亲时夕颜母亲赠给夕颜和长歌的,他们二人一人一块,此事只有双方父母,和他们两个孩子知道,如此,尽管依旧不愿意相信,长歌心中也明白,眼前人十有八九是真正的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