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苍生不及你……”

那是……他与他在迷途之境中的话；

“倘若，苍生与我同时——”

“落水？——若救得，便先救你——若不得，我便与你同殉……”

“真的？”

“真的……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倘若你将叛我……那就——

“让我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不……！——我就要，让你的苍生——不得好死！”他如是这般恨声道。

“……”

萧玉怔了怔，温声劝道，“依你——不过，你也是苍生的一员啊，我可不忍你也不得好死……等我把我的染染带出苍生的界限，你再很我不迟……”

“真的？——你肯为了我，放弃苍生？……”

“苍生是我的使命，而你，是我的宿命……阿染，我连自己都可以放逐，又何况是苍生，万物？……”他的笑很暖，可眸中却是让人有不懂的神色。

“……”

林染强迫自己从梦中清醒，摇了摇头，迷离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坚决而决绝，“……萧玉……我信你个鬼！”

清虚宫外月明人静——已是深夜；

“我要，毁了你的苍生——我说到做到……！”

——

“我的……宿命……为了你，这么做，我不悔……”

这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的路；

——而他二人……都不打算回头。

清茶，暗香，秀指。

“那太子殿下人呢？——还在北川么？”

“是。朝中走向，似乎不打算赎他？”

“他若回不来，也就没什么当太子的必要了——我早告诉过你，对每个敌人，都不要掉以轻心——北川都自立为王了，真是意想不到啊……”

“这样，我们给太子殿下，一个惊喜——既能在多般围堵之下逃到北川，且拉上一个萧御做替身替死——足以证明，他背后，是有江湖势力支持的……我们就从这里入手，挫一挫他的锐气！”

“是，属下领命！”

“慢着——那些小些的势力，发展作已用未尝不可——那个清虚宫，你的人去探一探底细，只要同太子无联系，便拉扰来……”

“我要这江湖，先乱——！”

幽幽天幕，银河宛转；

天机指尖是一团淡蓝色雾气，“时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被拖来看银河的萧玉：“……”

沉默半响，抬手写道，“没事放我走——我要睡觉！——”

秀丽的字在空中带着时间之力自有的铜金色，令人看得着迷：“——我困。”

天机欣赏了一会儿那字，看它们一点点散去，才笑道，“睡觉？——时间你不是要来推时间轴的么？怎么样，是不是推不动啊？”

那笑配这个语气，多多少少是有些欠揍了。

萧玉擎眉，冷冷看了过去，“……你怎么知道我推不动？——是你在做手脚？”

天机无辜摊手，“……没啊——是时间你自己尘缘未断，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然力神祇……是以你不能将时间之力应用到极致……”

“什么意思？”

天机挑眉，“——你以为你赶走林染，就算得上同这个世界的恩恩怨怨断得彻底？……时间，这世间的感情，可不止有一个爱字……更何况……”

他顿了顿，慢悠悠补充道，“——更何况，你赶走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冲动的决定……我知道你不想他因为你会死而难过，我也知道，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可是……和死比起来，为你所伤，为你所困一辈子——究竟哪个时间更长？”

“……”

“送你个小玩意儿——要不要？”天机说着，指尖银光凝聚渐成形态——是一只小鸡——毛没齐的凤凰——好丑；

那小东西道，“光明神主好——我是天道代理——我叫天玑，您可以叫我小基基……”

萧玉：“……”

这丑东西是要……干什么？

天玑，“目前修罗神主怨恨值100，根据天规，死后会因为怨气难消，被强制打散魂魄……”

萧玉耐不住了，“天机——你干什么？——”哎呀，忘记不能说话……

周身的誓言诘又现。

半晌，看时间缓过劲儿了，天机才道：“这不是我设置的——是自然法则——你身负两阶两个神位，不会不明白——为神者，若到他那般偏执程度，死后再一转世，那就是祸害了……所以只有自然规择出手，灭其神魂……”

萧玉面无表情转向天玑，敲了敲它头。

天玑会意，“光明神主——怨恨值-∞……”

——这是修济渡道的结果。

天机：“……你不当机器人可惜了！”

天玑：“天机神祇，怨恨值60，目标∞,最高者怨恨值50。”

萧玉挑眉，写道：“哇哦，那一个是谁？”

一面挑眉，一面淡漠“说”着这话的神祇，画风清奇；

天玑：“……时间神祇。”

萧玉，“。”

笑容消失。

萧玉看向天机的目光，忽然带了些奇怪因素，极缓地点了点头，写道，“……若你可怜我，就让这个时间——是我，好么？”

天机莫名，“本来就是你啊……”

“那自然是…很好……”

萧玉的字有些脱力，写得几分轻飘。

天机走后，萧玉神识归体，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听到一个什么“天机”，“……我艹！”

——

天机说得不错，萧玉此来北境北川，最重要就是推这个时间轴——只是碍于一些原因，他于世间还有挂碍，算不得真正的时间神祇，也没有那个能力……

只是等，似乎就要太久太久了；

——北川的众人不晓得等不等得及，反正他有点儿……受不住——

药族的血誓实力等级上堪比神级，是以这个誓言诘的“罚”，是一点儿水分不掺，而他本来打算是直接寻个机会，在来北川这一趟就把时间轴的问题解决——他自己知道根本无从得解，是以这“赴死”赴得格外从容——毕竟就是被血誓罚，你又能挨着老子几天啊？

……

而到了那时，药族的那些顾虑通通都会解决，这血誓也牵绊不了他什么……

——又哪知道临到眼前了，天机过来告诉他“不行”……

萧玉，“……”

不是啊，有一说一，不能这样吧？他都安排好后事了你告诉我不用死了？——呃还不是，是不用这么早死了……

——最关键的是，不用死的原因是他以为自己安排好了的后事而实际上“后事”没安排好……

萧玉，“……”

——也就是说，林染因为还跟他有牵绊，是以他为此不能完全掌握时间之力……然后为了这个，他还得回去哄人家，让那人对自己释怀还不能再爱上……

——所以他当初费尽心机把人气走是图什么？……图一个追妻火葬场吗是？

——所以；

这是你，算好的，是么？

……

“小玑，这个东西怎么降？”神识沟通后，萧玉在灵识内问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怨恨值大于60的，不建议直面面对……”

萧玉忍了半日的“艹”还是蹦了出来，于是谈话中断，自去一边挨那誓言诘发作之苦；

“让我静静......”

“好嘞，神主有事您叫我！”天玑说完，也默了下去。

萧玉开始反思自己是什么锦鲤体质，能“刷”出个这玩意儿出来……这东西他在穿越前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穿越文里有——人还有个近似的统称……

叫系统……

“……”

萧玉沉默了好久，给了一个答复：等，时间可以抹平一切；

只要不过百，他都有把握，让之一举清零……

能不相见，还是尽量不要再见；毕竟他也不知道再见，自己是不是就狠不下心来了……

反正，那也是他想好了的……

他要的，便是这样，不是么？

初七的北川，雪融草肥，天气正美。

北川王秘密送萧玉走，“三哥，你……多保重——事已至此，我已回不了头了——只盼你若有机会，替我向二哥和母妃，道个歉……”

“我会回一趟朝中的，放心。”男人身形降在兜帽中，向她微一颔首，身侧映出一红铜金小字，如是道。

“三哥，你——”

男人扶住她的手，“我只是伤未愈，别担心……”顿了顿，又现字道，“倒是你……”

“我可以的——不论多久……”

“嗯，保重。”

八月初九，太子殿下入庞邙国境；

八月十四，入宫面见圣上，两人谈了许久；

八月十五，太子殿下与圣上一道失去踪迹，翻遍皇宫，无人可寻；

八月十六，帝上朝，令太子离朝，平叛江湖之乱；

八月二十，太子出皇城，半日后遭劫杀失去音讯；

时间不曾止息，不论是谁，也做不到让之永远停留在一个节点；

一切，总是要向前的……

而所有人，也总是要向前看的——

小允诚在父亲的教导中，一点点长大，也渐渐明白父亲的意思。

想停止时间，其实很简单，你珍惜它，每一刻美好，都可以活成永恒；

——来慰藉往后那些孤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