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风离他不过了了,而他又因离月之事悲喜交加,一时失意,待反应过来之时只觉颈间刺痛,一道细小银光从离风手中闪出,径钉在颈侧。
萧玉不由退了两步,一手扶住颈侧,一边轻轻喃道:“离风,我欠你们的太多了……既然你执意要杀我——这一箭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躲的……只是——”
脑中却一时雷声大作。
针上有毒,而他方探出,此毒名为,灼。
萧玉神色复杂地看着离风,因为身体缘故他此刻已经有些毒发,头脑发沉,却还是很轻很轻地道,“……为什么,一定是灼之一毒?——你是在变相告诉我,你是大哥的人吗?又……是为什么会自曝呢?”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的身不由己吗?
……
——因为受命于人,不得不行这本就失败了的刺杀之举,而选用“灼”,将幕后之手推出,也是为了投诚——方便此事同离月撇清关系……
离风望向他,神色微动,半响,见他将那针拔出,才轻轻道:“没用的,毒已入你骨血……没有人能救你……你和林若一样,都会死!”
“——三殿下,都说各为其人,各忠其命……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可能就是爱上了离月吧?属下只求,看在属下帮您警醒大殿下的份上……此番,莫要牵连离月——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袖中滑出一柄匕首,一丝犹豫也无,径向喉间刺去——
“不要!”
萧玉本能去拦,可两人之间还有一定距离,他伸手,却已拦之不住。
“铛一一咚!”
是匕首和什么相撞,然后落地的声音;
萧玉侧头,正望见一柄长枪挽了个花儿,径拍在离风颈后——萧晶从这人身侧闪出,一手接住昏去的离风,一手以枪支地,还不忘向他微微一礼:“——三哥!这人你还要留着么?我替你解决他?”
“……”
萧玉望着不声不响出现这人,强忍着毒发时头脑炸裂一样的疼,抬手轻轻拢了拢领口,遮住颈侧血色的针眼,道:“十二妹妹,你怎么在此?在,我的府上?”
……
萧晟因为他的原因被皇帝责罚,此番就算不被罢免太子之位也会多多少少禁足些时日——没道理他正处弱势却以身犯险,让离风这般孤注一掷地行刺他——按理说,离风其人,算得上是埋在他身边的挺深的一颗棋子了……
——况且萧晟知道自己的体质,大抵也猜得出他一旦能析出体内乌研金残片,恢复内力不成问题,甚至这毒,也不会伤他根本,顶多昏迷不醒些时间罢了。
如果他是萧晟,大约会老老实实些时日,待他放松警惕,再让离风以离月之事乱他心神,借机杀了他……那样成功率是比现在刺杀未及全盛时期的自己小些,却不至于暴露自己这个幕后主使。
……
只是,此番若是离风擅作主张刺杀……
他明明知道自己体质,还以“灼”来试探……
——那便是说,他可能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因为某些封口咒术,而无法说出的幕后主使……
一来让他警惕,二来……
他是要反水?
——
可是“反水”的话,又为什么会毫无顾忌地自尽呢?——若不是萧晶出现,自己根本拦不住他……
还是说,萧晶的出现,在他“计划”之内?
……
离风此番此举,颇多令人起疑之处,萧玉见萧晶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只先让人带了离风去好生看管,又将萧晶牵离了躺了他林叔的这屋子,才道:“说罢.......”
萧晶望了想他面无表情之色,知自己不说实话,许是无法解释出现在此的原因,不由有几分无奈。
挣扎着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才抬了头,刚要说什么,却见一杯茶递了来,她三哥笑光浅浅,道,“不敢说?——还是,不能说?是我二哥叫你来的罢?”
萧晶缓缓张大了眼,半响,接过茶盏;呆呆道,“……三哥知道!”
萧玉手抚在茶壶环上,轻轻敲,“……萧晟三日前——唔,现下应该有四日了——被父皇软禁府中,这太子之位怕也不保。可是父皇明明已经禁足了大哥,却未明下旨意废太子——便依着情理,父皇也还是不想让太子之位易位的……而若保萧晟太子之位,只有我——作出表态才成,毕竟这三年……他对我所为,是坐实了的,所以即便再得父皇的心,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萧晶被他敲得心一阵赛一阵紧,忍不了了,眼一闭道,“是——是我哥想见你——他说……说你,恐怕因着三年前的误会,并不大能面对他……让我翻墙进来当说客。”
顿了半响,见萧玉若有所思,才小声道,“他说.....当时拿箭,不是射你——而是射......当初随你去的那个男侍卫——听说是当初欲趁你中毒不备,想要伤你——可是又无人证,无法自澄清白……”
萧玉手势一顿。
想三年前,萧晶还不曾去猎场,自未见过离风,倘若不是真有此事,她便是怎么编,也不会凭空将今日刺杀他这个人与那日的“离风”联系在一起……
可是偏偏这“真相”伴着离风的“自杀式袭击”浮出水面……
——便不得不让人怀疑其真实性了……
他忽然垂眸笑笑,抬腕轻轻地吹去茶盏边沿茶叶,抿了一口,笑道,“……小十二,二哥在门口,等了很久了罢——太子之位,他可是也有了打算了?”
萧晶手一抖,半盏茶直接洒出杯子,直直看着他,“三哥!慎言啊,皇帝今早已经宣告天下,要拟旨立你为太子的啊!”
萧玉,“……”
萧玉,“?”
——诶……?!?
这种失算——装逼失败的感觉真不好……
萧玉头开始疼了。
萧晶看见萧玉垂目揉了半天眉,艰难抬手道,“我……我刚刚中了离风——那刺客的暗器,好像有毒……我可能要晕一会儿……”
萧晶不知她这个“三哥”究竟是怎么个“异族”法,自然不晓得他会解毒,闻言急道,“三哥那你碍不碍事?——我去叫太医!三哥你一定要撑住啊!不然我朝还要再改立太子,动荡好久的!”
萧玉,“……”
妹啊,不能这样盼我死的好嘛?
——
皇帝的心思他大概是了解了——可能萧昌对他还有牵制萧晟的作用,所以太子之位这个烫手山芋就干脆推给他这个小白菜,哪天他人一死,正好换继承人……
——否则解释不清为什么他一个异族人,会拿的到“太子之位”啊?!
这不是催命符是什么?
萧玉,“……”
萧玉一点不留恋地趴桌子上“昏迷不醒”了。
萧晶,“……所以,三哥你不是演我吧?你是真的中毒了吧?”
萧玉“心力交瘁”是真的,“不省人事”也是真的,诓论回她话?
萧晶想了想,长枪放一边,抱着她三哥回到榻上,看着那床上的管家,顿了顿,不可思议地深刻怀疑了自己三哥这重口,“——居然喜欢这么老的吗?……”
萧玉无端风评被害,挣扎着要醒来解释,奈何毒药劲儿起来,只觉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出反应,“……”
——萧晶安顿好床上二人,这才转身拎了长枪,原路翻出府去,喊她二哥令人去请太医了。
……
萧玉睁眼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周身疼得厉害,可是意识却是清明。
——可是这种清明让他的知觉更加清晰,那中毒所带来的痛也就更加刻骨铭心。
解毒了,但没完全解——可能是自己刚获得那残破的药族传承,还不能好好运用吧?
翻身欲起时却一怔——他的身边,坐着一个锦衣的公子,面色恍惚地望着他的方向发呆,可是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萧玉满脑子还是萧晶的“这人口味好独特”……此刻看着这人,虽然有点熟悉,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人身份上去。
——于是情不自禁地想,这可能是我府上的?所以才……?
想到这里萧玉急急忙忙咳了咳,“那个……我——”
那人连忙回神,关切打断,“……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晶晶去请了宫里的太医,现在就快来了……再忍一忍……”
萧玉,“?”
——晶晶?萧晶?叫这么熟的吗?
所以你不是我府上的,而是她府上……?是她的……那种……床,侍……?
——是我想的那样?
萧玉挣扎着喃喃道,“那个……这位,府,府君……呃,感谢你能够,那个,衣不解带地,咳,照看我许久——那个……你的清白还比较重要,十二妹妹她又要回来了,你还是不要……离我这样近罢?”
那人沉默地看了看他,良久,道,“……萧玉,我是你二哥……”
“?”
——诶?
他出来那天眼睛蒙着,没细看,好像是三年没见,他二哥不太一样了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