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肖进鸿挡在胡倩倩身前，俨然一幅“天塌下来爸爸替你抗”的慈父做派。

“开除就开除，我的女儿还不屑于在这种破地方上学呢！薇薇，走，爸爸带你去上国外最好的芭蕾舞学校。”

他上手拉住胡倩倩的胳膊，作势要拉她走，心里暗暗感到失望。

这个大女儿比起二女儿肖琳可差远了，连他前妻的一半美貌都没继承到。看来，他当初抛弃前妻和肚子里的林璐薇，真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更衣室里的几人面对肖进鸿的举动，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胡倩倩都忘了哭着继续认错，眼泪鼻涕干巴在脸上，任由肖进鸿拽着她往外走。

“肖琳爸爸？您找胡倩倩同学，是有什么事吗？”

校长认识肖进鸿，还以为他是肖琳喊过来替胡倩倩说情的。

肖进鸿猛得松手，放开胡倩倩，扭头疑惑看向校长：“什么胡倩倩？她不是林璐薇吗？”

今天上午，他派出去调查的人终于有了结果，原来，女儿一直讨厌的同班同学林璐薇，就是他和前妻生的女儿。

他还从女儿口中得知，林璐薇在学校偷了东西，校长正打算让她退学。

肖进鸿连公司的会议都顾不上开，火急火燎跑过来，打算来一波“雪中送炭”。

林璐薇现在没有一个亲人可以依靠，被开除出舞校，只能沦为无业游民。他只要拿着送林璐薇出国学芭蕾当条件，连哄带骗，肯定能直接把林璐薇带回肖家。

这大概是这几天来最大的好消息。

最近几天，他们肖家实在不走运。不知道哪家媒体在医院暗访，得知了医院偷偷压下两位捐献者的肾.源，要留给肖琳用。

医院担心暗箱操作的事情曝光，于是以最快的速度，联络到了两名急需做移植手术的患者，进行了手术。

等肖进鸿他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两名患者的移植手术已经圆满成功了。

肾.源没了，肖进鸿夫妻俩彻底慌了，更加卖力地寻找起肖进鸿前妻女儿的下落。他们更担心，万一配型不成功，琳琳的病该怎么办。

夫妻俩因此还大吵了一架，互相责怪对方为什么要拖延，不在有肾.源的时候给女儿立刻做手术。

最后还是肖琳出面，劝两人不要为了她的事情争执，说什么她有预感，她肯定能和“姐姐”配型成功。

想起宝贝女儿肖琳，肖进鸿脸上不禁挂起笑容。

校长的声音再度把他拉回现实。

“肖先生，您是想找林璐薇？林璐薇好像被叶老师带走了。”

……

叶柏念跟着林璐薇回了家。

林家住在一个非常破旧的老小区，只有一室一厅大小。房子空间很逼仄，两人站在房子里都显得有些拥挤。

林璐薇跑去厨房倒了杯柠檬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客厅桌子上，放在叶柏念面前。

叶柏念仔细打量着房子的布局，客厅墙上，挂着很多照片。

照片里，有很多张林母和林璐薇的合影，由于年代久远，照片都有些开始泛黄。还有很多，是林璐薇从小到大的日常照，照片里的林璐薇满脸稚气，每张照片都在咧着嘴大笑。

林璐薇的单人照片挂在客厅墙壁的另一边，照片墙最上面还贴着几朵漂亮的刺绣花，上面写着——薇薇的小天地。

见她盯着这几个字的时间有点长，林璐薇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是妈妈以前绣给我的。”

叶柏念收回视线，笑笑：“看得出来，你妈妈很爱你。”

林芳女士在她的能力范围内，给予了女儿林璐薇最好的一切。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女儿能过得幸福，但最后，林璐薇的人生却被人渣们毁了。

林璐薇最后甚至连这间小房子都没能留住，孤零零的在出租屋里凋谢了最后的生息。

提起妈妈，林璐薇的表情变得很温柔：“是的，我妈妈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她要是知道您三番五次帮助我，肯定会让我邀请您来家里做客。”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嘛？”

叶柏念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

这次上门，还是她主动提议的。

她有些担心林璐薇的渣爹发现自己认错人，在学校扑了个空，又会找上门来认林璐薇。

林璐薇羞赧地低下头:“老师，我家不太好，让您见笑了。”

“没有啊，挺好的，就是……”

叶柏念若有所思，“……房子稍微有点小，薇薇同学，有没有兴趣再搞套大房子？”

林璐薇茫然地眨眨眼，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搞套大房子？可是，我买不起诶……”

她妈妈留给她的存款所剩无几，每个假期，她都会跑去外面打工，来赚取下一学期的生活费。别说买房子，她连一个空调都买不起。

叮咚——

门外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林璐薇给叶柏念说了句“老师您稍等一下”，趿拉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去门口看是谁。

016见缝插话：【念念，无奖竞猜！你猜门外的人是谁？】

叶柏念：“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薇崽的房子外卖到了。”

016：【？？？】

……

林璐薇透过猫眼，冷不丁看到楼道里乌泱泱站着好几个黑衣人，被吓了一跳。

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几个人，她刚才在学校楼道里见过。

她没开门，第一反应是向叶柏念求助：“叶老师，门外是刚才我们见过的那几个黑衣人，怎么办？要报警吗？”

叶柏念慢悠悠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示意林璐薇先躲开：“没事，我开吧，看看他们要做什么，我在呢。”

区区几个小保镖，她一只手就能把他们统统打飞。

门一开，肖进鸿立刻挤过来，对着叶柏念就喊：“薇……”

看清叶柏念明显是个成年人，他连忙又收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肖进鸿后退两步，又看了一眼门牌号，确定的确没走错门，才再次走上前，搓搓手问：“你好，麻烦问一下，这里是林璐薇的家没错吧？”

林璐薇听到来人是找她的，有些愕然，从玄关口探出身子：“您找我？”

林璐薇的眉眼长得和林芳五分像，肖进鸿看着她的脸，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芳……啊，不对，薇薇，爸爸找你找的好苦啊——”

他冲上前，拖长尾音，还硬生生从眼眶里挤出两滴泪：“爸爸找了你好多年，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说着，要伸手去握林璐薇的手。

大概是从妈妈身上汲取到了足够的爱，林璐薇对父亲的缺失一直没有任何感觉。现在冷不丁蹿出一个人，口口声声说是她的爸爸，她的第一反应是闪躲。

不过，叶柏念的速度比她还要快一步。

叶柏念隔空截住肖进鸿要触碰林璐薇的手，只用了三分力气，反折对方的手腕。

只听嘎嘣一声。

“啊——”

肖进鸿痛苦地嚎叫，生理性的泪水冲出眼眶，再也不用费劲巴拉地挤眼泪装“慈父”了。

叶柏念嫌弃地扔开肖进鸿，皱眉：“大爷，你谁呀？再动手动脚，我可报警了。”

一声大爷，让肖进鸿受到暴击。

他自认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虽然人到中年，但他保养得当，风采仍然不减当年，走到哪里都受到异性的青睐。

可现在，他竟然，被人喊了“大爷”？？？

肖进鸿捂着发疼的手，第一反应是骂娘。

但又想到肖母描述中，国家芭蕾舞□□来的女老师叶柏念格外凶悍，他意识到，面前这个喊他“大爷”的美女就是叶柏念。

他只好咬牙咽下愤怒，耐心陪笑，想在叶柏念面前，给女儿肖琳博个好印象：“您是叶老师吧？我听我女儿肖琳说过，人群里最漂亮的女性，就是她的偶像叶老师。”

说着，还递了张名片。

叶柏念没接名片，脸上丝毫不掩饰嫌弃：“大爷，禁止随地大小爹。你一会儿说林璐薇是你女儿，一会儿又说肖琳是你女儿，怎么着？你是劈腿渣男？现实版的陈世美？”

她早看林璐薇的渣爹不顺眼，现在抓住机会，自然先要给对方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肖进鸿高高在上多年，第一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为了给林璐薇留下一个好印象，他咬牙咽下这口气，苦笑指责道：“叶老师，瞧您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我和薇薇的妈妈，是和平分手，分手后才和琳琳妈妈结婚，生了琳琳。”

林芳已经不在人世，肖母又不可能自曝她勾搭有妇之夫的丑事。

肖进鸿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完全不怕被人揭穿：“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薇薇，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可惜一直都没找到。这不，前段时间刚刚有了消息，我立刻就找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是肖琳爸爸，也是我爸爸？”

林璐薇费了好大劲儿，才终于消化掉肖进鸿的话。

肖进鸿忙不迭点头：“是啊，薇薇，你算是琳琳同父异母的姐姐。我和琳琳还有你阿姨商量过了，想接你回家。你一个人在外面过的苦，有了家人陪伴，肯定会幸福得多。”

林璐薇垂下脑袋，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不喜欢肖琳，一方面是因为她得知，自己是为衬托肖琳才存在的女配；另一方面是，肖琳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明明肖琳无时无刻都在向她散发着善意，但这些善意，不会带给她任何帮助，反而会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班里女生欺负她，肖琳总会挺身而出，制止一场场“暴行”。但后期换来的，却是众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欺压。

林璐薇思考该用什么借口婉拒肖进鸿的邀请，电光火石间，她想起肖琳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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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璐薇一向不关注娱乐新闻，但这个消息，她还是略有耳闻。

她瞬间有了拒绝肖进鸿的借口：“我不认识你，就算你拿出亲子鉴定，我也不可能和你回去。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想认我这个女儿，还是单纯的希望我能给肖琳做配型手术。”

叶柏念诧异地挑了下眉，没想到林璐薇比她想象中聪明的多。

肖进鸿猛然被人戳中心思，眉心一跳，强行挤出笑容，压下心底的慌张：“薇薇，你这话说的，也太伤爸爸的心了。爸爸是真的想找回你这个女儿，怎么可能是为了琳琳呢？”

见林璐薇不为所动，他只能继续打感情牌：“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儿去伤害另一个女儿？爸爸对天发誓，我要是对你存着这样的坏念头，就让我穷困潦倒，不得好死！”

呵，反正发誓都做不了数，都是哄小孩儿的把戏罢了。

林璐薇看肖进鸿不依不饶，似乎她不跟着走，对方誓不罢休。她满眼求助。看向叶柏念，希望叶老师能帮她想个办法。

叶柏念接收到林璐薇的求救信号，笑了下，接过话茬儿:“肖进鸿先生，你有空发誓，还不如来点儿实际的。”

肖进鸿眉心一跳：“叶老师，您说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对两个女儿一视同仁吗？那就请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你真的是一视同仁。”

叶柏念幽幽道，“我记得，肖琳同学向大家炫耀，她亲爱的爸爸送给她的16岁礼物，是一栋豪华海滨别墅。”

她刻意咬重“爸爸”这个词，还对林璐薇挤了挤眼睛：“你同样作为林璐薇同学的爸爸，是不是应该送一栋同样的海滨别墅给她呢？”

肖进鸿僵在门口，没想到叶柏念会狮子大开口，提出这样的要求。

林璐薇并不稀罕肖进鸿送的别墅，但看对方的反应，也知道在他心里，自己远远比不过肖琳。

他在肖琳得了尿毒症的节骨眼儿上，冷不丁跑过来认她，说不定真的打着让她给肖琳捐肾的念头。

想到这里，林璐薇补充道：“不止如此。肖琳说她15岁的时候，她爸爸送给她一辆几百万的豪华跑车，她14岁……”

她断断续续，把肖琳跟大家炫耀过的东西都说了一遍。

说完，她微笑看向肖进鸿：“请问肖先生，如果我认了你当爸爸，你会把给肖琳的东西，通通都补给我一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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