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盏睁开双眸,发现自己回到了完好无损的神谕山上,没有一点焦土和灼灼金火,漫山遍野的厚厚积雪,没有能劈山凿岳般的致命风雪,只有无关痛痒的落雪。
一粒雪花落在他肩头,没等看清形状,便消失了。
所以积雪的厚度不会增加。
白悠盏忍不住怀疑是温轻寒偷懒,懒得用法术扫雪一眼望不去的雪。
他没有看见温轻寒的身影。
这里应该是温轻寒说的……心魔劫?
白悠盏明白自己在哪里了。
渡心魔劫的心魔境,心魔境的具体样子只和心魔的主人有关,而温轻寒的却是这座永居极寒高处的神谕山。
他最讨厌的地方。
虽然他轮廓如刀削的脸上几乎看不见任何神色,白悠盏就是敢这么说。
白悠盏施展法术,飘在积雪上,一步一步往上走。
神奇的宫殿还在,冷泉也在汩汩流淌。
这是神谕山最初的模样。
有个声音在白悠盏心底说。
于是他转身,看见最初的温轻寒,修炼无情道初期的他,不怎么像一块寒冰,是从来没见过也不敢想的样子。
白悠盏双眼笑成了月牙:“你这么小,怎么飞上神谕山的。”
“有人送我上来。”温轻寒简短道。
声音也稚嫩。
但白悠盏没有嘲笑他。
因为他垂下来的眼神,里面像藏了头欲求不满的野兽。
白悠盏被他推到雪地上,发带不知何时消失,黑发散落在积雪上,衬得他肌肤竟然比雪还要白,脸颊因为身体贴太近还挂上一抹好看的绯红,分明嫩得能掐出水。
积雪像十床崭新的棉被叠在一起,柔软,算不上凉,温轻寒的手指也是这个温度。
能知道,自然是因为算不上冰凉的手,解开腰带,往里探了进去。
白悠盏被他狠狠堵住了唇。
和上一次在温泉水中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那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这次是冷若寒冰的温轻寒不可能做出来的事。
因为太激烈,舌根都发麻,白悠盏甚至流了不少汗。
他躺着,狼狈极了,却能感受到温轻寒的炽热。
炽热的地方还在不断搅动缠绕。
白悠盏终于忍无可忍,推开他:“够了。”
温轻寒没说什么,放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点深意,也没有继续做什么越轨的举动。
白悠盏擦擦嘴角的口水,休息够了,终于从暧昧的情绪中走出来,好奇地去看神奇宫殿。
它有现代建筑的精细也有古代建筑的华美,如果让白悠盏形容,有五分的洛可可风。
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这种风格,他怀疑还有别的穿越者。
见温轻寒没有阻止,他走上前,站在大门前渺小的宛如蝼蚁,然后拉开大门。
宫殿内没隔断,不分几层,堆满了层层叠叠的金子以及各种五光十色造型华美的法宝。
简而言之,一宫殿的宝贝。
“凡人进贡的。”温轻寒解释,“在知道我命中注定成仙之后。”
白悠盏和温轻寒躺在黄金上,看着门外的夜空。
白悠盏知道了温轻寒的故事。
知道他八岁时学了无情道,可以服用辟谷丹,这两件大事完成之后,便被家里人丢上了神谕山,因为他应天道而生,生而为仙,凡夫俗子不敢养育,生怕触犯天条。
同时被丢上来的还有整整一个宫殿的宝贝,是他们进贡给未来仙尊的。
白悠盏想起来,仙尊百年一次寿诞,好像也要朝贡。
太富有了。
于是八岁的温轻寒,开始了他独自成仙的修炼生涯。
他在神谕山上住到十四岁,已经可以飞下山,去一趟离开六年的家,却没有动。
然后到了十八岁,神谕山开始出现下雪的征兆。
一直到今天。
而从今往后的日子,充满了一幕幕面红耳赤的事。
白悠盏想推开他,双手却被他抓在一起按在头顶。
吻像狂风暴雨。
没有一处会被落下。
一年期间,躺遍了神谕山的每个角落。
一天之内分开能有四个时辰吗?白悠盏有所怀疑,但心魔是一个人心底最深的映射,他头一次知道,原来温轻寒其实想对他做这么亲密的事。
原来温轻寒私下,想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原来他,也会说让人赧然的情话。
原来他,贪婪到想要把他吞下去。
反正心魔境也出不去,白悠盏既来之则安之,跟在心魔境主人身边。
不记得是在心魔境的第几天,总之是夜里。
躺在雪地上的白悠盏发现,落在他肩头的雪花大了许多,多了许多,甚至过了好久才消散。
久到被从一边耳垂,吮到另外一边,他都不记得耳垂究竟是什么形状了。
他推了推,没推动:“你有没有发现雪似乎大了点。”
温轻寒百忙之中抽空反问:“是吗?”
像是在说,不要在乎那些。
白悠盏确实没有在乎。
此后一年又过去了。
雪花开始斜斜地落下,有风在山上吹。
白悠盏用手接下一片雪花,看了许久,甚至是他自己松手,让雪花落在积雪上。
神谕山上的风雪变大了,严寒彻骨,他也终于发现,随着风雪增多,温轻寒每天只有一半的时间会想着黏糊。
温轻寒掐着他下巴吻上去,最后,他的舌根也绝对不会那么痛了。
“神谕山上的风雪是随着你无情道境界的提升而改变,而你也随之一点点克制你内心的欲望,是不是这样。”
白悠盏问。
温轻寒沉默了许久,久到白悠盏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开口:“是,等我无情道圆满,就会没有任何欲望。”
等他成仙那天,他便可以克制住心中的一切爱意。
温轻寒的话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应验了。
宫殿内的每一个法宝都被白悠盏玩了一遍,金子被他拿来堆多米诺骨牌或是城堡。
第一颗冷泉凝结而成的时候,他忍不住提醒温轻寒:“你以后会有个脑子笨笨手脚也笨笨的小厮,但你对他很好,很多人都嫉妒,记得给他一滴冷泉防身。”
温轻寒在泉水边转身:“包括你吗。”
白悠盏没有回答他。
这是他们今天唯一说过的话。
无情道已经可以抑制到这个地步了。
直到三天后,温轻寒才过来,被白悠盏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
哪怕是用无情道抑制情感,温轻寒还是明白这是因为自己的冷落,他思考半晌,说:“等我成仙了……”
白悠盏想说,那可太好了,各回各家,我要出心魔境,再也不陪人渡劫了。
温轻寒话只说了一半:“……元阳给你。”
白悠盏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半死。
堂堂魔尊,差点就死在自己的口水中。
温轻寒蹙眉,有些不乐意:“能提升修为,以你目前的资质,应该可以直接成仙。”
此时他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
说这种话,也算是他这近一年的时光里,唯一和白悠盏的亲密举动。
白悠盏脾气上来:“爱给谁给谁,反正不要给我。”
温轻寒沉默地看了他两眼,转身离去。
这日夜里,白悠盏看见了银雷,仙劫终于到临。
终于能出去了!
这次白悠盏识趣地没有陪,免得来个心魔境中的心魔境,无限循环,他也别想再出去。
他就坐在宫殿前,看温轻寒孤独地迎上雷劫,犹如他曾一个人孤独地神谕山生活许多年。
心魔境中,至少白悠盏还在。
现实中,才是温轻寒真正经历过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孤独。
温轻寒没有意外地飞升,全神谕山的积雪都因为雷劫融化,却他飞升的刹那恢复如初。
唯一完好无损的是白悠盏身后的神殿。
白悠盏突然意识到神殿为什么一直存在了。
他也明白温轻寒有多喜欢他,只是仙的爱意太高高在上,像两个物种,宁愿做个普通修士,也好过做仙尊。
温轻寒谨慎而小心,觉得他抵触,便迅速收回,
他们之间,是仙和魔的差距,是仙和凡人的差距。
就在这时,白悠盏回到半空中,金雷滚滚。
“回——”
温轻寒呵道。
白悠盏猛地惊醒,整个人宛如水中捞出来一般。
他还在仔细翻阅自己的记忆。
齐进贤推门进来,看见他,不由得激动道:“你睡了三天三夜,再不醒,我就叫弟子抬你出去了。”
白悠盏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齐进贤戳他脑门:“三天后,是你的审判大会,能不能自由,就看三天后了,你还不重视起来,一觉睡个三天三夜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白悠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他在天上在心魔境中一共度过了十几天?他进心魔境时是第五波雷劫,剩下那么多,温轻寒怎么过?
齐进贤让门外弟子把衣服拿进来。
白悠盏问:“仙尊呢?渡劫如何样了?”
齐进贤不知道他擅闯神谕山一事,面色沉重地摇头:“我昨日飞上去时,发现神谕山不见了。除此之外,没看见雷劫,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仙尊不见了。
消失了。
是成功飞升,还是陨落神坛,都不得而知。
只是如果成功了,为什么不出来相见?
白悠盏的脸瞬间毫无血色。
齐进贤上前,语重心长地劝道:“渡劫一事,谁遇到都是九死一生,生死有命。何况天下第一宗树大招风,经历上一次事之后,我算是彻底明白能招来什么样的风。”
“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审判大会,你打起精神来,不要影响自己。尤其是仙尊渡劫此事已经人人皆知,现在的情况根本瞒不住,抵达丹阳宗甚至在这一路上,都会有人来打听仙尊的事,现在绝大多数人怀疑他已经陨落,只是我们瞒而不报,你若是听到了一两句,也不要生气,不然会被当做把柄。无论仙尊如何,记住天下第一宗的底气是全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