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蒜瓣,四人吃得热火朝天,酣畅淋漓。
正吃着,忽然见邵魁武一家手里提着东西慢慢悠悠走来,立刻大喊:“邵大哥,嫂子、云鹏、云香快点过来,吃羊肉粉!店家,再来四碗一样的!”
“哈哈,小少爷,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邵魁武大咧咧的坐下,搬了几张小凳,一家人也都挤在这一桌。
“云鹏,有日子没见你了,在干啥呢?”张明贤问。
“去了趟息烽所,小舅”邵云鹏答道。
“云香,几日没见你咋变黑了哦?”刘麻子打趣道。……
王越洋边吃边东张西望,羊肉粉摊旁是间颇大的杂货铺。
里面坐了几人,都是掌柜打扮,身着绫罗绸缎,手指戴着金戒指或玉戒指,头上戴着各色小帽儿,竟然有顶绿色的!几人也在吃羊肉粉,喝着本地的米酒。
吃完粉刘麻子点起烟美美的抽着。
王越洋起身逛进杂货铺,杂货铺空间很大,几排大木架都是三层的,上面堆着各种货物。
见到有人进来,坐着吃粉聊天的人中一人问道:“小公子要买点那样?”说罢朝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立即跑了过来,打量一下王越洋,换了个笑脸说道:“小少爷,里面杂乱,不进去了吧!怕摔着您。”
王越洋没理会他,自顾自慢慢瞧着,指着一堆白色货物问:“这是盐巴?”
“不是盐,小少爷,盐在那边,我带您去。”伙计指着一个角落说,
“那这是啥?”王越洋问,
“这是芒硝,盐在那边……那边还有糖!”伙计又指着角落说。
“有火硝没有?”王越洋问,
“哦……不晓得嘞……好象没有。”伙计茫然地说。
芒硝成分主要是硫酸钠,可以入药和硝制皮革,与做火药的硝石是不同的。
王越洋想找做火药的硝石,硝石又叫焰硝、钾硝石、火硝、土硝等名,主要成分是硝酸钾。
见伙计一问三不知,王越洋说道:“去把你们掌柜叫来!我有话说。”
伙计跑到那群人前,向其中一个说着什么,那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王越洋,起身来到他身边说:“这位少爷,鄙人秦峰,本店掌柜。这里杂乱不堪,还请少爷移步,这边叙话。”
又对伙计说:“泡壶好茶,去拿点饴糖和瓜果,多拿点饴糖!”
“秦掌柜,有礼了,你叫我王少吧。”王越洋信步走来,大方地坐下问道:“有没有火硝,做火药那种!”
几人好奇的看着王越洋,十岁左右,生的粉雕玉琢、人见人爱,却又装出老成的模样,心里都不禁暗自嘀咕,“好一个俊俏的孩童!”
“哦这个……这个小店暂时没有,不过!王少如果需要,小店可为公子专门采买,不知王少需要多少?”
“多多益善,”王越洋说着解下烟袋,拿出一锭银子:“这是定银,货来了送到濯灵所,找王少爷就行,我若不在就找千户大人结款。”
秦峰看着五两的银锭,哭笑不得,想了想把银锭塞回王越洋手里,咬咬牙说道:“定银就无需了,只是结款时多行方便就好。”心想稍微进点货,即使结不到款也认了。
明朝商人地位低下,与官军打交道经常吃亏,吃了亏也无处伸冤。
王越洋见他神色有异缓缓说道:“你无需顾虑,这事小爷做得主,千户张大哥也需听我的。只一点!货要好、价钱要公道,尔等不能欺我年纪小!”
秦峰听闻暗暗称奇,自己才一想,就被这位小爷看透了,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忙说道:“不敢不敢,货一定是最好的,量我进最大量,只是路途遥远,须得一两月方可。”
“这个无妨,你只管去办就是,另外碱、绿矾……这些将来我都大量需要,你们也可多多备货!”
说完看看走进来的刘麻子和张明贤:“刘大哥、张大哥,你们认识一下这位秦峰秦掌柜,以后会常打交道,这几位是……?”
见到拿刀的刘昆胜和秀才装束的张明贤,几人立马没了刚才的随意,神色变得恭谨。
“小人赖西洲,广南府人”“小人郭元奇,岳州府人”“小人…”几人起身作揖道。
“今日就不多聊啦,还要逛集市,改日我邀几位把酒言欢。”张明贤心中有事,不愿和这几人过多结交。
“那行,先逛街,改日再与几位掌柜细谈,多谢秦掌柜的糖!”王越洋说罢喝了口茶,把糖全部揣进兜里,道了声谢转身去找程贵燕了。
拿了几颗糖递给邵云香和邵云鹏,然后拉低程贵燕把糖塞进她嘴里,剩下全都塞到程贵燕手里:“甜不甜?……走,再逛逛!”
逛了一圈,看看天色不早,还要去看铁矿,于是打道回府。
铁矿就在回屯堡的路上,一条岔道拐进去五六百米就到了。
一个看守的老军见有人来,远远的就站起身来,探头张望。
与老军打了个招呼,四处参观起来,其实就几间破房,除了老军自己的物品,没剩啥了。
矿洞也不远,稍微爬个坡就到。选址倒是不错,炼炉就在矿洞不远处。
老掉牙的技术,王越洋看着心里还是有些许波动,这就是古人的冶铁炉啊!虽然在现代技术面前一无是处,却是明代先进的技术。
看着破败的木质风箱和矮小的炼铁炉,王越洋摇了摇头。
捡起几块堆在矿洞口的矿石,他看得非常仔细。
邵魁武、刘麻子、张明贤三人默默跟着,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王越洋抬眼远望,不远处一条狭窄的小河,水流湍急,山间长满矮小的灌木。
“走了,回去!”王越洋说道,
闻言邵魁武动了动嘴,没言语,把他背在背上,走向马车。
矿石是硫铁矿,含铁量不高,不用化验,王越洋凭外观就能知道,
这种硫铁矿一般用于制造硫酸,矿渣倒是可用来炼铁。
“咋样?”看着心事重重的王越洋,张明贤忍不住问,
程贵燕用手抚摸着王越洋的后背,想帮他赶走心里的阴霾。
“不咋样,矿石不行,产铁不会太多,想要炼精铁,还得找好的铁矿石。”王越洋答道,记忆里,附近有个铁矿石质量非常好的矿,有三百多万吨的储量。
这边的矿产多是一包一包的,很多人称这种矿为“鸡窝矿”,非常形象。
“啊?!……那咋办啊?那咋办啊!完喽……”张明贤沮丧的说,
“啥完了?哦,这是给你哥看看能不能产铁的,跟你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就你那破事,需要花我这么多心思?…脑残!”王越洋没好气地说,
“呃……”虽然被骂了一句,张明贤的心情却立马好起来,有种想吟诗的感觉。
“吁……”刘昆胜停下马车,迎面骑着马来了个癞痢头,来到近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满脸堆笑作揖说道:“哎哟,两位哥哥咋就走啊?吃过饭再走!我这就叫人去备饭,您二位来也不给小弟我说一声。”
“不吃,回去了!”见邵魁不理会瘌痢头,刘昆胜答道,
“两位哥哥肯定有事啊!要不咋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癞痢头心有不甘的又问,
“没啥,千户大人让带小少爷来看看这矿!可惜,这矿不行啊!”刘昆胜惋惜地说,
“小少爷?…小少爷好!”见王越洋从车里伸出头,癞痢头立刻行礼道:“小少爷喜欢矿?我还有煤矿、铅矿和锌矿!要不要去看看?”
“滚!上脸是不是?”邵魁武怒吼一声,吓得癞痢头一哆嗦。
“是吗?这铁矿不行啊,本少爷看不上眼,你说还有其它矿?本少爷看上了,是不是你就送给我啊?哈哈哈……”王越洋逗了他一句,
癞痢头把嘴闭得紧紧的,低头看着地,一语不言。
“走了,刘大哥。”王越洋喊了一声,缩回脑袋,把头靠在程贵燕身上。
回到屯堡,来到张明义屋里,夏蝉正扶着他,捂着肚子在地上缓步走着,便又提醒他不要剧烈运动。
“兄弟,那矿怎么样?”张明义问,
“矿石不行,那片地倒不错,离屯堡不远,隔了几座山,烟尘飘不过来,可以盘下来建厂,矿石可做它用。”王越洋斟酌着说:“炼铁还需另找好铁矿,我与明贤大哥也要在那建厂,生产上可互补,能减少成本。”
“行,那片地本是濯灵所的,当时是给周监事面子,炼不出精铁,他留着也无用,我让老管家这就去办,补他五十两银子收回矿洞!”张明义点头说,
王越洋仔细介绍道:“我与明贤大哥要建几种窑,有砖窑,烧制普通砖和耐火砖的,普通砖盖房用,耐火砖建炼铁炉必须要用的,厂区要规划一下,先大概画个图纸。”
“哦,张大哥,今日我见集市上有玉米、土豆、辣椒,哦……就是番椒,咱们屯堡有没有种植?我来屯堡的这几日,还未吃过土豆和辣椒。”
王越洋是个土豆迷,常陪妻吃炸土豆,城里炸土豆摊一般在街角旮旯,成为一道亮丽的都市风景线。土豆块炸得焦黄,撒上极细的辣椒面,那味道美极了。
“很少有人种,产量不高,以前朝廷也派人推行,不过种者甚少。”张明义回忆道,
王越洋诧异地说:“这样啊……必须大力种!以前肯定是方法不对,玉米、土豆还有番薯产量非常高的!民以食为天,李闯、张献能裹挟百万之众,原因就是吃不上饭!但凡有口吃的,谁会与乱兵为伍啊!”
“真的?那明日我就下令种植!之前是我疏懒了。”张明义自责地说,
“嗯嗯,张大哥有此心就好,老话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王越洋继续说:“张大哥,今日在集市定了些火硝,若货物送来,银两须足额交付!我想要做火器,堡中军士还用刀枪,太落后了,落后必然要挨打的!”
张明义点头应允,让张明贤陪王越洋用饭。
饭后,张明贤送他到程郎中家,却不愿走,非拉着王越洋聊天,王越洋只好打起精神,给他说些规划和想法,心里却在想如何把他打发走,好去睡觉。
忽然王越洋灵机一动,开始了忽悠:“明贤大哥,我想到一事,你不是在种茉莉吗?我在古书中见过一种茉莉香茶的制法,奇香无比!你可以做些送给宋家千金,哇,只要她捧起香茗,心里想的不全是你吗?”
见张明贤在认真听,接着忽悠:“喝完了,她是不是还要找你讨要?这样你们见面机会不就多啦!哇……香茶是你,你是香茶,……每当宋家千金在月下,用纤纤玉指捧着香茗,岂不就是把你捧在手心里?……”
见张明贤被忽悠得晕晕乎乎、神不守舍,于是边忽悠边起身拉着他,慢慢走向门边说道:“明日再细谈,今天先这样!早些安歇。”
说完把他推出门外,快速关上院门。
站立了一会儿,张明贤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明日再找你仔细商议!你这个主意太妙了!我决定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