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为赵兴荐官,却被赵兴不冷不热的推拒了,心情当时也是很郁闷的。回到自己的国公府,姐姐不在,是去替小胖子上他前日刚刚打了的郑国公家,替小胖子收拾后续的首尾去了,这时候还没回来。于是,小胖子就直接奔自己老爹的书房,远远的对着里面大喊大叫:“爹,我回来啦。”
现任英国公是张家一脉单传的张维贤,在明末险恶的政治中,一直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明末三大案的移宫案上出了大力。而在天启登基的时候,秉承对朱家王朝的绝对忠诚,在魏忠贤等人的帮助下,亲自抬轿将天启帝,从乾清宫抬到文华殿继承皇位,深得天启信赖倚重。被天启任命为掌中军都督府,执掌京师禁军。即便在魏忠贤擅权时,也不能拿张维贤怎么样。
天启帝驾崩后,奉皇后旨意进宫接受天启帝遗诏,从而揭破魏忠贤欲秘不发丧的阴谋。保护了岌岌可危的大明朝,为崇祯帝即位创造了条件。
这次崇祯登基继位过程中,当时也是这个英国公首先到信王府迎架。可惜他去晚了一步,没能成为拥立第三代帝王的大功,但他的做为还是被崇祯所感激,宠信更加,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时代里,简直就是一个异类的存在。
虽然身后政治背景深厚,但英国公却更加谨慎。平时国公要在军营,倒是不常在家,家中就是姐姐和小胖子,带着一群奴仆丫鬟打理。但因为明日开始,是三日官员休沐的日子,即便勤勉到变态的崇祯,也不能打破这个惯例。所以,今天一早上朝之后,英国公张维贤就回了家,和一对儿女聚聚,享受下天伦之乐。
结果一回家,却又看着这一双儿女闹心。
自己老妻亡故,留下一双小儿女,张维贤怕自己续弦娶妾会苦了他们,所以也就没有再娶,自己是又当爹又当娘的里外奔忙,才将小儿女拉扯大。
好在儿女争气,儿子秉承自诬与其他勋贵划清界限的原则,每日带着一群所谓的恶奴,就在这京城呼啸来去,专门和勋贵子弟打架斗殴,那真是做到了勋贵们人人喊打的地步。而在自我不断宣传下,成为了京师第一纨绔。
但好在儿子心地纯良,只和勋贵子弟斗,却对百姓绝不招惹,反倒时不时的伸手援助,倒是让张维贤老怀大块。
而女儿精明干练,每日都奔走于勋贵之间,为兄弟收拾烂摊子,这样才保证了虽然自己和勋贵集团保持了距离,却没有成为敌人的微妙关系。
可也正是如此,闺女虽然出落的和一朵鲜花一样,精明且干练,但却至今没有嫁的出去,主要是女儿眼高,看不起那些勋贵子弟,而又因为精明干练,被先帝张皇后所喜,做了个手帕交,封了个县主。
这下更要命了,不要说略微有些向上之心的青年才俊不娶,即便商贾之家也不敢纳了。
为什么?因为娶有皇家封号的女子,规矩太多,其实男的就是鳏夫一个不会再有前程,女儿就等于守活寡。
谁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愁死人啦。
结果就是这样了,女嫁不出,儿不能娶,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家孙子都上街打酱油了,自己却是一家三个光棍。张维贤也只能徒呼奈何,总舍不得将女儿委屈的胡乱嫁出去,自己的儿子也不干。
到了家里愁。但出了家门更愁,尤其是最近。
新皇登基,自己虽然有从龙之功圣眷无两,但伴君如伴虎,天家最是无情,今日解衣推食,明日就人头落地的例子层出不穷,神宗借白登山一战,将洪武和成祖两代开国勋贵一网打尽可见手段和心性,自己怎么敢不战战兢兢?
新皇是个勤勉纳谏的好皇帝,但还年轻,就有些过于急于求成了。尤其那些被阉党压制的东林党人,一朝翻身立刻就把持了整个朝堂,原本就重文轻武的陋习,一下就被他们发挥到了极致,即便是自己这样的地位的人,也在慢慢的被轻贱被边缘化了。
今天他们搞个这个治国之法,明日弄个那个整顿乾坤之策,将他们所有看不上的,对他们没利的,全部打倒推翻,将整个朝堂弄的是乌烟瘴气,其实还不如阉党当朝的时候呢。
可新皇就喜欢这个调调,自己也不敢说反对。所谓忠心,其实就是一切没有条件的跟着皇帝走。
结果,现在东林党人又提出了裁撤锦衣卫,东厂和各地留守太监监军事,这次,英国公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了。
锦衣卫当初设立的目的,其实最主要的就是皇帝的耳目,等于是皇帝亲自监视各级官员,当然被东林深恶痛绝,所以趁着打倒清算阉党,东林站满朝堂的机会给予彻底的打倒。
张维贤之所以感到危机,倒不是他和赵兴的想法相同,而是绝对的从自身利益地位考虑。
自己掌握的京营禁军是皇帝亲军,而锦衣卫也是皇帝亲军。这时候东林气盛胡乱做为,张维贤深为担心,正是自己禁军震慑,锦衣卫压制,才取得朝堂平衡时候,不至于更加是东林一言堂,一旦锦衣卫裁撤,自己就是孤掌难鸣。到时候文官东林一党独大,那可是最危险的朝局,那可如何得了啊。
但自己几次争辩,一个武将怎么斗得过满朝最能玩嘴皮的东林?背后与皇帝说,但皇帝总是站在认为自己争权夺利的思维中,不予采纳。
锦衣卫去了,朝堂里再无自己奥援,自己的地位也将不保啦。
就在英国公唉声叹气的时候,自己的宝贝儿子回来啦。
小胖子走进爹的书房,给自己的爹随随便便的施礼之后,就一屁股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直接将两个大脚丫子架到了老爹的书桌上,抄起老爹的茶壶嘴对嘴的就灌。
张维贤连连呼喊:“慢着点,慢着点,小心烫着。”
嘴不离嘴,小胖子一面点头,鼻孔里嗯嗯着,但拿下来时候,已经喝干抹净。抹了一把嘴,对着老爹道:“今晚吃的饺子咸,叫渴。”
张维贤就溺爱的教导:“咸淡的和掌柜的说吗,老大不小的,这还需教导吗?”
小胖子露出了幸福的笑意:“我的好老爹,我敢跟她老人家挑三拣四?明天就再不能吃她老人家饭啦。”
张维贤恍然:“又是去你朋友赵兴家蹭饭去啦?那老太太哪天我得感谢下她,也不枉我提拔她儿子一回。”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因为秉承家中信条,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朋友,好不容易结交了一个,当然替他高兴。也派出人细细的调查了赵兴身份人品,回报说平平和和的一个人,心性也是敦厚,没有借助他锦衣卫的身份狐假虎威,倒是让人放心。尤其是赵兴的娘,慈祥的很,让打小没了娘的儿子深感母爱温暖,这才是张维贤答应儿子替他求官,自己破例,直接给了一个千总的原因。
结果一提赵兴,小胖子直接在自己的怀里,将千总告身和禁军腰牌直接丢在了老爹的面前:“我哥哥将这些东西还回来了,人家不稀罕。”
一见眼前的东西,再听小胖子说赵兴拒绝了自己的恩典提拔,当时张维贤博然不悦。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面前怎么都成,但除了皇帝皇后外,这天下还有谁敢如此忤逆自己的恩典,当时冷冷道:“哼,充风骨,好个不识时务的混账。”
一听这话,小胖子当时紧张了起来,收起了脚,对老爹求饶:“老爹,你误会了我赵兴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怎么回事,说到说到。”张维贤冷着脸询问。
小胖子就坐正了身子,一五一十的将他和赵兴的谈论锦衣卫去留的事,如实说了。
张维贤愣了一阵,好久之后,才缓慢的嘟囔:“没想到,一个看着平平和和的一个人,竟然有如此深的见地。难得,难得。”接着心中不由一动。站起来,在书房中背着手,低着头慢慢的踱步。
小胖子一见,立刻口若悬河的将赵兴夸的是天上没有,地下难寻的大才,直说的是口干舌燥,才发现老爹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自己,却是自己陷入沉思中根本就没有听自己说什么。
就在小胖子不满老爹冷落自己的时候,张维贤猛的站在:“对,就换个角度换个人,再说道说道这裁撤之事。”然后直接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吩咐跑过来的管家:“备轿子,立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