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陛下都不露头,任由大家在宫门口请愿,无论是文官还是勋贵,几乎都猜到朱慈烺打的如意算盘。
开弓没有回头箭,若等周遇吉将兵练好,吴三桂回师,大家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一番合计决定加码。
继续扩大请愿队伍,给陛下施加压力,于是将目标锁定在了唐通和吴襄身上。
若将二人也拉拢过来,大事可定。
唐通手中有近万兵马,其中四千老卒。
而吴襄更不用说,不但自己管着十多万青壮,还能左右儿子吴三桂的态度。
奈何吴襄也不傻,无论定国公送美女土地,还是英国公送豪宅店铺,通通都回绝了,最后索性装病不见客。
显然不想参与其中。
他吴家如今圣眷正隆,哪怕太上皇复位,凭儿子立下的盖世奇功和手中的关宁铁骑,也必然继续受器重。
所以除非他傻了,才会跟着文官勋贵们去干这种遭皇帝忌讳的事。
然而唐通却非常心动,最后终究是败在了勋贵们的豪宅美女土地金银,以及文官们的一番许诺之下。
其实真正让唐通决定参加的原因,主要还是嫉妒。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和周遇吉同为入卫京师的总兵。
他带了八千人马,周遇吉才带了一千,可两人所受到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周遇吉不但被拜为大都督,太子太保,还三天两头被召进宫,闯军败后,更是将所有降卒都给了他。
而他唐通呢,就只封了一个伯爵,事后也只补充了六千青壮,兵器甲胄也是周遇吉挑剩下的。
本就心中憋了一肚子的怨气,经过一番挑拨和许诺,是在也按耐不住。
反正又不是逼宫造反,只是挑些将士去宫门口吼上两句,将矛头对向周遇吉,又有勋贵文官顶在前面,他怕个屁!
结果第三日,前往宫门口的队伍壮大到了近万人规模,朱慈烺坐得住,张嫣和周皇后却是再也坐不住。
“烺儿,母后求你了,你就答应吧,母后真的好害怕…”
周皇后说道最后已是抽泣起来,就差没跪下了。
显然时刻担心那些勋贵会直接兵谏,一旦打进宫来,儿子别说去山东,最后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烺儿,就听你母后的吧,婶娘和你母后已经找你父皇商量过了,他都答应了,并承诺三年后就再次传位给你。”
张嫣同样知道,这样下去兵谏恐怕是迟早之事,而一旦兵戎相见,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脸上的担忧,比周皇后少不了多少。
“哦?父皇真答应三年后再传位给我?”
朱慈烺有些不信。
他老爹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他先把传位诏书写了你带走,到时他若不退位,婶娘为你做主,你看可好?”
其实在张嫣心中,崇祯的地位还要高于朱慈烺,之所以站在朱慈烺这边。
一则是不想崇祯在操劳,二则她也看出来了,朱慈烺比崇祯更适合当皇帝。
“孩儿再考虑考虑吧!”朱慈烺也被两女弄得心烦意乱,摆摆手道。
两女正欲在劝,门外却传来了禀报声。
“陛下,范公公回来了,在门外求见。”
“快,叫他进来。”
朱慈烺刷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兴奋,也没让两女回避。
“奴婢叩见陛下!”
“拜见两位太后…”
“别啰嗦了,快说,事情办得如何?”
“陛下,奴婢无能,未能招降那红娘子和李岩,请陛下降罪!”范贤跪在地上,小心说道。
“怎么可能?”
“他们已走投无路,除了归顺,别无他路…”
“你有没有将朕开出的那些条件说清楚?”
朱慈烺一脸不相信,随即死死的盯着他。
“奴…奴婢没有见到那李岩和红娘子,只是说出来意,便被赶了出来。”范贤一脸忐忑。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啊,就算那红娘子气朕用计算计他们,不愿归顺,可那李岩却绝非意气用事之辈啊!难道…”
朱慈烺小声嘀咕着,最后脸色一变。
两女对视一眼,显然也猜到他的计划。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也是心疼不已,周皇后只得无奈的柔声道:
“烺儿,那李岩和红娘子不愿归顺,外援这条路也断了,还是听母后的去山东吧!”
“好吧!”
“也只能如此了,你们去跟父皇说,让他派人去通知那些勋贵和文官,明日来皇极大殿举行皇位交接仪式吧!”
朱慈烺看了看两女,最终无奈的点点头。
两女顿时喜出望外,也顾不上大明有没有皇位交接仪式一说,好好的安慰了他一番,才告辞离去。
望着两女离去的背影。
朱慈烺脸上的颓废之色渐渐消失。清秀的脸庞变得扭曲狰狞起来,眼神中也闪现出择人而噬的寒芒,一双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握紧。
这副鬼样子要是让两女瞧见,非得吓死不可。
两女回到坤宁后,崇祯也是松了口气,立即就让王承恩去通知那些勋贵文官,显然一直都在偷偷联系。
而文官勋贵们见朱慈烺终于妥协,答应退位,一个个激动的浑身颤抖,差点就没忍住欢呼起来。
“魏兄,胜利在望,为何还愁眉苦脸?”
陈演看着一直默不作声,似乎还在皱眉沉思的魏藻德疑惑道。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纷纷望了过去。
“元辅,各位,老夫只是觉得胜利来的太过容易,按理说,依陛下的性子应该不会这么快便妥协。”
魏藻德抬头沉声道。
众人想想眉头都不由一皱。
随即陈演便笑着摆摆手:“魏兄多虑了,如今连唐通也加入进来,加上各勋贵手中掌握的兵马,合计不下十万,陛下不妥协又能如何?”
“难不成他还真要逼得大家伙兵戎相见?最后让他背上这弑君杀父的千古骂名?”
“不错,据宫里传来的消息,这两日两位太后数次苦苦相劝,陛下性格虽然执拗,但毕竟年幼啊!”
“嗯!”
众人都是频频点头,觉得魏藻德杞人忧天了。
“话虽如此,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呀,毕竟当今天子做事毫无顾虑,不择手段。”
魏藻德依然拧着眉头,语气低沉。
“魏兄这话是何意?”
“难道伱怀疑…?”陈演脸色一变。
“不错,诸位可别忘了,上次那些勋贵,可是在建极殿内足足呆了一夜。”
“不可能吧,如今京营的八万将士,可是牢牢掌握在那些勋贵的子弟手中,各级将领也皆出自旁系子弟。
一旦陛下真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八万将士必定群群激愤,围攻皇宫。”兵部尚书张缙彦摇摇头。
“张兄,你也说了,各级将领皆是旁系子弟,如果陛下许诺让他们袭爵,再将各勋贵名下的店铺土地,甚至是家产分于各旁支,你觉得他们还会带着兵马去围攻皇宫嘛?”
“嘶!”
魏藻德说完后,众人皆是倒吸口冷气,背脊一阵阵的发凉,显然已经被小皇帝的疯狂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