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站在房门口，迟疑了片刻，才提心吊胆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帷幕重重，光线昏暗。

周姨娘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恶鬼一般，怀中抱着楚玉儿的衣服。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冰冷的视线直射向霜降，“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霜降小腿一软，跪了下去，垂首开口，“回姨娘的话，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那有毒之物送到大小姐身边，大小姐必会中毒。”

周姨娘癫狂大笑，直至眸中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她才冷声说，“好，等到事情成了，本姨娘重重有赏。”

“多谢姨娘。”霜降眼睑微垂，掩住了眸底深色。

姨娘为了替三小姐报仇，几近癫狂了。

只盼着……这次事成。

否则她定要犯糊涂了。

翌日，芍药便兴冲冲地进了上院之中，“小姐，小姐……”

楚凤九放下手中女红，凝眸看向芍药，“今日这是怎么了？”

芍药连忙屈膝行礼，“小姐，是夫人派人送了这一季的新衣来，都是时下最兴的料子跟样式。”

这是相府中的定例。

但以往苏姨娘掌家时，从来都是二小姐先挑。

到了周姨娘掌家，虽说她不敢做得太过。

可是那明里暗里，也悄悄在小姐的衣饰上做手脚。

这下夫人掌家，想的第一个自然是小姐。

见芍药少有的高兴。

楚凤九不由自主地牵了牵唇角，“让人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有下人小心翼翼地将箱笼抬了进来。

箱笼打开后，露出了里面的锦绣衣裙。

“小姐，这是夫人替您新制的衣裙，还有些料子。”为首的下人垂首屈膝道。

楚凤九手指轻轻拂过衣料，“这是何处得来的？”

这些料子都是上好的丝缎，更有两匹是罕见的银丝锦缎，上面还隐约可见有银色暗纹随着光线流动。

“回小姐的话，这些都是锦绣阁才从江南运回来的。”下人躬身作答。

忽然，楚凤九手指一顿，眸底厉色一闪而逝。

“东西留下吧，替我谢过母亲。”她淡淡开口。

“是。”为首下人连忙应声而出。

目送他们离开，楚凤九脸上的笑立刻消散无踪。

“小姐，这些料子，奴婢替您收好。”芍药温声问道。

楚凤九摆了摆手，“挑些颜色合适的，送给祖母……银丝锦缎也别落下，挑一匹给祖母吧。”

芍药不敢多问，招来了下人，便将布匹清好带去了存菊堂。

过许久，芍药回来复命。

楚凤九随手将医书放下，“去查一查，锦绣阁与周姨娘之间有何干系。”

芍药心下一惊，“小姐是发现了什么？”

“有备无患总比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好。”她表情莫测，意味深长道。

芍药自知事情定然不是她所说那般简单。

但见楚凤九已有成算，她便领了命，疾步退了出去。

接连几日过去，相府之中依旧是风平浪静。

碧荷院内。

周姨娘一把拉住霜降的衣领，迫切开口，“有没有消息？”

霜降浑身轻颤，摇了摇头，“奴婢在上院附近待了许久，都未曾见到有大夫进出的痕迹。按理来说，若是大小姐接近过那带毒之物，三日之内必定毒发。”

“而且大小姐毒发，该闹得全府上下都知道才是。”

啪！

周姨娘用力甩了她一巴掌。

见她摔倒在地，便气急怒吼，“贱婢，当日你说事情已经办妥，可是为何，为何到了现在，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霜降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忙强撑着跪在地上，“奴婢真的不知，为何会如此啊，姨娘恕罪！”

“你不知，是不是你出卖了我？”周姨娘面色阴郁，沉声质问。

吓得那霜降不住浑身战栗不止，“奴婢绝没有出卖姨娘。”

“姨娘……”

这时一个粗使丫鬟战战兢兢冲进来，焦急开口，“姨娘，您快去存菊堂瞧瞧吧，老夫人出事了。”

“什么！”周姨娘惊愕开口。

老夫人居然出事了。

怎么会这样？

周姨娘心惊不已。

她正要往外走，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放进了袖子里。

周姨娘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然之色，便带着丫鬟去了存菊堂。

霜降跟在周姨娘的身边，心里却蓦地涌现出了极大的不安。

为何，该是大小姐出事的。

偏偏现在大小姐没事。

有事的人却换成了老夫人？

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她们主仆二人，很快便到了存菊堂内。

一进去，周姨娘便见到了守在老夫人身边的楚凤九。

一抹怨毒的杀意在她眸底翻滚。

她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霜降，并死死绞住手中锦帕，这才堪堪克制住要杀人的冲动。

这个贱人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那些有毒之物明明送到了她的身边啊。

会不会是她发现了什么。

可若是被她发现了，府内不该这么平静才是啊。

“咳咳咳……”半坐在榻上的老夫人不住咳嗽。

周姨娘偷瞄老夫人。

只见老夫人脸上蒙上了一股怪异的黑气。

她的精神气，比之前些天来，衰败了许多。

周姨娘刚要别开眼，却在不经意之间瞥见了老夫人身上的新衣。

只一眼，她便眉心骤跳，心惊胆战。

这料子，分明是银丝锦缎。

她不是让人都送到楚凤九那里去了吗。

为何会在老夫人这里。

楚凤九把她的神情看在眼底，眼睑微垂时敛住了眸底异色。

“大夫，老夫人的病情如何了？”赵茹关切开口。

大夫长叹了一口气，“回夫人，相爷的话，依老夫人的脉象来看，老夫人不是病重而是中了毒。”

楚淮南眉心紧蹙，“到底是何人，敢对老夫人下手。查，给本相查清楚！”

赵茹沉吟了片刻后追问，“大夫，你可知道老夫人是怎么中毒的？”

大夫摇了摇头，“这种毒，很罕见，老夫无能，并不能查出来。”

“但若是这毒由口而入的话，老夫人决计活不到现在。恐怕是有心之人，将毒下在了老夫人所用之物里。”

楚淮南被这么一点拨，当即恍然怒喝，“来人，仔细检查老夫人所用之物。”

“是！”下人们应声后，忙将这些天老夫人用过的东西，挨个让大夫查验。

直至查完，依旧是一无所获。

大夫开始怀疑他的判断之际，忽然看到了老夫人身上那闪着银色暗纹的衣服。

他忙上前查验，随即便沉声道，“相爷，找到了，那毒就在这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