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他,白斩鸡。
姜晚池收回眼神,只当没瞧见。那日在侯府门前已说得清楚,也许当路人,也许当敌人,当友是不可能的了。
今平西侯府又前景不明朗,姜晚池觉得更没必要跟邢越扯上什么关系,以免引来更多闲话。
而韩延之见到楚王,心下有些骇然,也有些不得劲儿,更多的是淡淡的愁云。因楚王与姜大小姐有婚约在身,这点他无法扭转。
他是听说了平西侯府的事,今日又正好见到了姜大小姐,才急着想与她表态。他知道自己不该,身份也相去十万八千里,但他按捺不住。
只要给他机会,不需多久,只要到明年科考,他就有把握。他一定能配得上她。
可他还没开口,楚王便来了。
韩延之苦笑,这是天意吗?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若今日不说,他怕自己再也不敢说出来。
他打定了主意,若是楚王带走姜大小姐,他就将这些话埋在肚子里,再难受也一辈子都不再提。
韩延之屏着气看邢越。
邢越却当他在与自己暗暗较劲儿。可不是较劲儿么,姜晚池一出府来,哪里都不去,首先就来书坊,不是来见韩延之还有谁。
对韩延之,她就这么另眼相看,而对他,她连一点耐性都不给,甚至不怕把事情做绝了,宁愿退婚也不肯让步。
邢越无疑是气愤的,那日自侯府回去,他生了好大的气,接连砸碎了几个瓷瓶子,还有她给的那个大的平安扣,也被摔得一分为二。
他当时气在头上,心想碎了就碎了,谁还稀罕了。可隔天他又不知犯了哪门子病,让含风四处找人将平安扣修补起来。
但他也知道,修补起来又如何,裂痕还是在的。邢燕见他生气,连夜哭着又去宫里姨母那儿了。
他让度雁查清楚了,都是有人在背后教唆,邢燕才会上平西侯府去质问,去退婚,才发生了那些事。
但事到如今,知道又如何,姜晚池难道会不知道?她知道,可她还是坚持收下退婚书。
这等于明晃晃地扇他巴掌,他岂可任她如此伤他尊严。
那便算了。
今日在闹市又见她,原本纵马而过,他还是停了下来。可她冷淡如斯,像在看一个路人。
邢越冷笑了下,一言不发,也不下马,直接又打马而去。
韩延之愣了神,楚王竟然就这么走了?他欣喜若狂,看来传言并非是假的,极有可能楚王跟姜大小姐退婚了,不然作何解释楚王打马而去。
姜晚池的神态一直很自若,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韩延之却全身松懈下来,仿若大病初愈。他不愿再浪费光阴,跟姜晚池说:“姜大小姐得空否,在下有几句话想请教。”
姜晚池说今日不忙,两人便去了旁边的茶馆坐下。
韩延之开门见山道:“在下听说了侯府的事,特问姜大小姐安。”
姜晚池也不瞒他,反正这点事,只要是个官家子弟,又或者在官家那儿干事的,没多久都会传遍了的。
她说:“暂时无事,但往后什么个情况不好说。”
韩延之急着问:“那大小姐与楚王,是分道扬镳了?”
姜晚池笑着说:“其实未曾算是一路人,不过如今确实是退婚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韩延之虽耳根子渐红,却是坦荡表示:“因在下想娶大小姐。”
姜晚池刚欲倒茶,被他这话一吓,手指碰到滚烫的壶壁,然后一个松手,茶壶掉落在地,引来四处侧目。
呃呃?
纵是姜晚池这种见过世面的,被人当面表白,还说得这么直接,也禁不住面红耳赤。
不是说书生的脸皮子很薄的?不是说古人很含蓄的?
这,这也太直接了,都赶得上她了。
韩延之既说了出来,反倒没那么不自在了。他唯恐她听不清似的,又表示了一遍,“大下想娶大小姐为妻。”
卧槽,你能小点声吗?你怎么不拿个喇叭来喊?
姜晚池拼了命地暗示他,“别说了,好多人看过来了。”
韩延之不觉得这有何不能说的,就是有,无非也是他的身份配不上她。但他并不是信口开河,他要让她知道,他一定会出人头地,为配得上她而奋力一搏。
“姜大小姐,在下一介书生,自知当下配不上大小姐。若大小姐愿意给大下机会,待明年科考,在下必定挣取功名,以功名求娶大小姐。”
姜晚池那个尴尬,“韩延之,你小点声。我不是看不起你,就是,就是感情这东西,得看对眼有感觉,还得久处不厌,双方有相同的思想,共同进退,你晓得吧?”
韩延之却老老实实地点头,“在下懂得。”
姜晚池都懵圈了,“你懂得?你怎么可能懂得?你连我的想法都不知道……”
“我知道。”韩延之定定地望着她,眼里似有万顷磐石,不可转移。
这个眼神,绝了。要不是知道他们才认识短短的日子,姜晚池都要以为,这位是不是跟她同样穿书而来,又或是他早就认识她,颇有渊源。
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说。
然而韩延之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震撼。
他说:“大小姐说我不知道,那不如听听,我说的准不准。大小姐所求不过一粥一饭,一床一被,一人一诺,一世一生。”
老实说,姜晚池想哭。不是感动的,而是被他美化了的愿望。作为学渣,她只会表达,这辈子的愿望是,有饭吃有钱用有人疼,再听听人家的,说得多好,愿景多美,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一人一诺这点,是真的让她破防了。
这里的男人,谁不想三妻四妾?能只守着一个人过,那大概是疯了,或者没钱,娶不起。
王侯世家就更别说了,妻妾的数量和质量,某种程度上都已经内卷了。
姜晚池不知要怎么应声,韩延之却说:“我不必大小姐给我任何承诺,我相信老天,也相信我自己。明年科考后,若大小姐没嫁,我必将求娶。”
这份笃定,让姜晚池欣赏。
旁边不知是哪个从头到尾听了一出,竟然鼓起掌来,“这必定成佳话,敢问先生姓甚名谁,待明年科考后,小的来对个榜,若先生考上功名,小的也能以此事说书一场,沾点喜气。”
韩延之大大方方地亮出名姓,“鄙人姓韩,名延之。”
姜晚池赶紧掏出纱巾来遮面,天杀的,要用她来当说书的女主呢,可给了她版权费?
韩延之觉得她这举止十分有趣,不由唇角带笑,眼里柔情满溢。
姜晚池都不敢多待下去,借个由头匆匆走人。
走出好一段距离,才松口气。突然肩膀被人一拍,她险些没吓出个心脏病来。
回头一看,竟是严世伦。
“严公子,你这把扇子,可恶极了,吓死人不偿命啊。”
严世伦收回扇子,方才见姜大小姐从茶馆出来,本想喊她,谁知她像身后被什么追赶似的,越走越快,他这才急着跟上,用扇子拍了下她的肩膀。
“姜大小姐别来无恙?”
姜晚池白他一眼,“别人问就算了,你这身份,不是明知故问吗?”圈子里恐怕早就传得不成样子了。
严世伦摸摸鼻子,他的确是听到了许多关于侯府关于她的事,既然今日碰上了,问个情况总要的。再加上,那个谁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是见不了那个谁日日借酒消愁的,不如借此机会劝个和。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那个谁明明就不愿放手,却非要怄气,这不是将人越推越远是什么。
“姜大小姐有空否,带你去个好地方品茶。”
姜晚池的反应是,我嘞个去,又来这句“有空否”,又是喝茶,她都快有阴影了好吧。
不会又是什么社死现场吧,不如拒了的好,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想罢,她跟严世伦说:“没空呢,着急回府,下次再品。”
谁知严世伦是出了名的选择性耳聋,“哦,那就是有空,走,这就品茶去。”
“不是,我真没空……”
姜晚池话音才落,旁边不知何时插了个声音,“姜大小姐,方才在茶馆,被人当面求娶的是不是你?”
严世伦一愣,见是季恒,“你说什么?”
季恒只看着姜晚池,“我与梓玉方才就在茶馆,原本只听了个热闹,梓玉觉得不妥,追着那人去了,我便追上你,看看是不是姜大小姐。”
姜晚池心里奔过一万匹草泥马,你们追个毛线呢,吃瓜就吃瓜,还兴深扒的么?
季恒拧紧了眉,“这下出大事了。所以说,那个叫什么,韩延之,是这名字吧,他当面求娶姜大小姐你?他几斤几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