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谢道友失踪,王道友着急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现在当面借题发挥,逼见欢立心誓,又何尝不是在仗势欺人?这难道就是你们千剑门的作风?”
苏清荷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护在楚见欢的身后,双眼闪着坚定的光芒,嗓音虽柔,却很响亮。百微女君则是牢牢地挡在楚见欢身前,一步也不曾后退过。
“你……你算什么东西?”王武嗤笑一声,得意地说,“楚见欢你不立心誓,难道是被我说中了,谢师兄出事真的是你动的手脚?”
在此之前,楚见欢都只是把王武看作一个跳梁小丑,但是在他说出轻视苏清荷的话语时,怒气却是遏制不住地上涌,直直占据了她的大脑。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几百年了,还是个金丹,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我做过的事情,我会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逼我承认。”
楚见欢绕开百微女君的屏障,走上前一步,毫不退缩地对上王武愤怒的眼神。她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声音响彻整片空地,落地有声:“王道友口口声声说我对谢道友暗下杀手,却从头到尾只摆出来一张嘴,和我二人同行的证据。你若是想要坐实我的罪名,就找出更多确切的证据来,哪有让嫌疑人自己去找证据的道理?”
“我楚见欢,绝不陷入自证的陷阱。”
王武瞪着一双眼睛,呆呆地站立在原地,连攻击楚见欢的勇气也没有了。人群中忽然没了任何声响,所有人看着楚见欢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一道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说得好!你若是找不出证据来,不如按照自己说的,立下心誓,说要是楚道友没有伤害过谢千砚,你就当场身死道灭,如何?”
楚见欢惊诧地回过头,却看见站在余淼身旁的冯随月朝她爽朗一笑,余淼则是微微颔首。
“你、你这是什么道理?”王武失了神,磕磕绊绊地反问道。说实话,现在被冯随月一问,王武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来,他只是想为大师兄讨一个公道,哪里想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那王道友先前逼楚道友立下心誓,又是什么道理?难道名门的修士都像你这般,严以待人,宽于律己,是我孤陋寡闻了。”
“你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散修,也好意思插嘴?”
这下子,王武彻底傻了眼,整个身体软了下来,像泄气的气球,垂头丧气,不断地嘟囔着。见状,裴宁顺势将他拉回队伍里,远离楚见欢。
“抱歉,是我管教不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似乎到这时候,墨渊才堪堪想起,出声制止这场闹剧。
“墨掌门何错之有?我想,王道友不至于连道歉都不会吧。”
楚见欢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话语中没有任何情绪。王武又被楚见欢勾起几番怒气,但在墨渊的几番暗示下,也强忍下怒气,压低声音:“楚道友,抱歉,是我不对。”
王武见楚见欢没有反应,暗自松了口气,正准备悄悄离开,却被楚见欢一口喊住。
“看来王道友的记性不太好?”楚见欢冷冷地开口,提醒道,“你似乎忘了和其他两位道歉?”
楚见欢从未忘记,王武对着苏清荷和冯随月那一副让人作呕的嘴脸。
“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想让我给谁道歉,就给谁道歉。不是我说,你整天追着我们谢师兄跑,大家都看见了。这次,肯定是你爱而不得,被大师兄拒绝之后,恼羞成怒,才在背后动了手脚,还想当什么正义使者?”
“我……”
楚见欢正欲开口,却被一道冷敛的声音打断。
“道歉。”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说……”
王武回过头,却在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时,一下子住了嘴,竖起的眉毛耷拉下来,显出几分滑稽。
谢千砚慢慢地走进所有人的视线中,他仍着一身白色,看起来和比赛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脖颈上的一抹红痕,显出几分不同。他直直地走到楚见欢身边,以一种护佑的姿态站在她旁边。
“千砚?你没事,太好了……”
墨渊的神情倏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其他人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幸好谢千砚没有出事,不然合欢宗和千剑门之间必然会生出龃龉,这其中免不了一场风波。
楚见欢抬眼看向谢千砚,却在触及那抹鲜艳的红痕的时候,心虚地挪开了眼。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心里暗暗吐槽:“大哥,你带着那个招摇过市,到底想干嘛?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臊得慌呢……”
“和她道歉。”
谢千砚拧起眉头,看向王武,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对他说。嗓音仍是淡淡的,却在末尾处有些沙哑,语调倏然低了下来。
王武不可置信地望向谢千砚,却在触及他那冰冷的目光时僵在了原地,原先满腹的质问之语都化为无声,悉数落回了肚子里,沉闷闷的。
在谢千砚的眸子中,他没有找到半分温情,只看到一股浓浓的敌意,甚至还伴随着杀气。
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王武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对不起,先前是我太过冲动,我向楚道友、苏道友还有那位道友道歉,我错了。”
楚见欢不冷不淡地哼了一句,本想再说什么,却被身旁的苏清荷拉住了衣袖,示意她不要再争下去。看着苏清荷天真烂漫的鹿眸,楚见欢也只好无奈地不再出声。
“你既然无事,怎么呆在秘境里迟迟不出来,大家都很担心你。”墨渊皱着眉头指责谢千砚,话语之中的责备之意溢于言表。但是,有心的人都知道,墨渊这一句,明为责怪,实则是在为他开脱。有墨渊先开了这个口,其他的人自然不好意思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好了,没有事情就好了。”百微女君顺势转过话题,“我们还是赶紧公布名次以及下一次比赛的名单吧。”
墨渊点点头,便开始宣报起来:“第一轮的魁首为合欢宗,接着是千剑门,日月谷,无极山庄,天元寺。”
当墨渊念到“合欢宗”的时候,楚见欢敏锐地察觉到谢千砚落在她身上炙热的目光,呼吸乱了一瞬,不自然地往右边挪了几步,却被他一把抓住。
楚见欢努力压下即将吐露出的惊呼声,小幅度地甩动着手臂,试图脱离谢千砚的桎梏。谢千砚的手却牢牢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尔后不由分说地张开她的手掌,将自己的十指嵌了进去。
就像先前在山洞一样。
楚见欢的脸颊一红,连带着手上的温度也上升了几分。她见挣脱不得,只能暗自用余光去看,看到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低下交缠的双手时,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但过了几秒,楚见欢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现在,谢千砚已经不受瘴气所扰,却还是和她行如此亲密之举。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升起,到东边落下的离谱程度。
楚见欢被谢千砚这突如其来的怪异扰的心神不宁,墨渊的话是半个字也没有进到她的耳朵里。最后,她只看见墨渊朝她一笑,说:“合欢宗楚见欢和千剑门谢千砚一组。”
到此为止,名单正式宣布完全。场内的弟子们开始分散开来,有的回到客栈先行休息,有的凑在一旁讨论着明日的形势,有的则勾肩搭背着去外面吃喝玩乐。
“见欢,走吗?”
苏清荷走了过来,柔声问道。楚见欢本想借势逃离谢千砚,没想到才走了几步,便感受到手掌上有力的抓碰。楚见欢只能无奈地露出一笑,故作没事:“你们先走吧。”
“切,某人明天要被打哭了,现在就已经开始抑郁起来了。”顾与煊嗤笑一声,拉走苏清荷,“别管她,我请你去吃东西,某人就没有这个口福咯!”
楚见欢皱着一张脸,简直欲哭无泪,只能看着苏清荷和顾与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顾与煊这个铁公鸡好不容易要主动请客,自己却不得不拒绝,天底下哪里有比她还要惨的人?
“你们在秘境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等到这片空地上只剩下楚见欢、谢千砚、百微女君和自己四个人,墨渊才眸光一变,放低了声音,沉沉地问了一句。
“我和见欢……”
话一出口,楚见欢便意识到异样,慌得直接挠了一下谢千砚的手掌,示意他不要将那件事情抖出来。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与谢千砚有了肌肤之亲,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们误吸瘴气,现在已经没有事情了。”
衣袖底下,谢千砚一把抓住楚见欢作乱的小手,面上却还是往日模样,端方清冷。
“那就好。”墨渊看了两人一眼,若有所思,尔后顿了一下,又问,“那……”
楚见欢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墨渊不会听到了谢千砚叫她“见欢”,意识到这其中的猫腻了吧。一颗心被高高地吊起,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她本想出声打断,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墨渊眼珠一转,出声问道:“那你怎么迟迟不出来?”
“我没有找到师弟他们,只能自己寻一个碎片,再出来。”
谢千砚的神色不改,墨渊随意地应了一声,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反正是没再继续问下去。墨渊问也问了,现下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便抬脚要走。
“师父,百微女君,我和见欢……唔……”
楚见欢一手捂上谢千砚的嘴,以猝不及防之势将他拉走,愣是让他的半句话悬在空中,没了后音。
墨渊/百微女君:?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墨渊和百微女君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我先回去休息了。”说罢,一齐离开了这里。
楚见欢直直地把谢千砚连拖带拽地带到了僻静处,才停了下来,堪堪有时间调整呼吸。谢千砚只是含笑看着她,还伸手替楚见欢将飘在前额的碎发挽至脑后。
他的手指似有似无地划过楚见欢的耳廓,让她下意识地颤了一颤。楚见欢抿着嘴唇,退开几步,正色问谢千砚:“你怎么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自然是请师父出面,替我向你母亲提亲。”
楚见欢:?
“不是,这不对。”楚见欢下意识地出声反驳,“你怎么能向我提亲?”
谢千砚稍稍歪过头,往楚见欢那里又进了几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回到原来的地步。他低下头,清幽的眸子中只映出楚见欢一人的面容,没有说话。
“如果你是因为那件事情想要对我负责的话,大可不必。你也看到了,我把你的碎片拿走了,帮合欢宗夺了魁首,谁也不欠谁的。”
楚见欢有意地提高声音,想要由此彰显出自己的洒脱和有理,却还是在说到“那件事情”的时候,低下了声音,流露出羞赧的意味。
谢千砚收敛了笑意,将楚见欢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直直地望向楚见欢,字字真切:“我并不因为想要对你负责才决定和你结为道侣,只是通过今天的事情,我才发现,我心悦于你,想要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