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薇发现,沈屿这人还怪有毅力的。
这半个多月来,他还真是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了,每天早上都很早来到教室,放学也不急着走了,课上也不打瞌睡了,中午课间连球都不打了。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最后考得还算不错。
领成绩单那天,沈屿看着自己又前进了十多名的成绩啧啧称奇,“看来我也是个读书的料啊。”
徐瑶鼓励他,“当然啦,能来一中的肯定都是能读书的料子呀。”
“那可不是。”沈屿摇摇手指,“花钱进来的可不少呢。”
徐瑶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有不少花钱进来的,毕竟她一开始以为沈屿也是花钱进来的那个。
“大家回位置上坐好吧。”张国升走进了教室。
他指了指黑板边上贴着的成绩单,“同学们应该都看到了吧,不管考得怎么样,高一都已经结束了,考得好的就继续努力,考得不好的就抓紧追上来。”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也是我作为高一一班的班主任,最后一次在讲台前给大家讲话了,希望大家在高二分班之后,依旧要保持初心,稳步前进......”
-
离开校园后,正好快到午饭点了,四人决定一块儿去吃饭。
找了个小餐厅坐下后,沈屿问道:“你们暑假都准备干嘛啊?”
“我要补课。”徐瑶悠悠地回答。
“不是吧。”沈屿有些无语,“暑假都要补课啊?”
其实这一次的补课,是徐瑶自己主动要求的,她为了能向爸妈证明自己选理科是没错的,想着先把高二的知识学起来。
“都选理科了,我就想暑假先学一点,这样开学了压力不会太大。”
“行吧。”沈屿又看向其他两人,“你们俩呢?”
“练琴。”
“打工。”
的确是两个没有任何意外的回答。
沈屿用手拖住自己下巴,“所以只有我是那个闲人。”
陆时薇提议道:“你要是实在闲得慌,跟瑶瑶一块儿去补课啊,笨鸟先飞懂吗?”
沈屿撇撇嘴,“薇姐你可饶了我吧,学习这跟弦都快绷了一个月里,暑假我只想休息。”
期末考试前,他们都在尽力帮沈屿提高成绩,在此期间,三人在他这的称呼已经都升级了。
饭后,沈屿提议一起去电玩城玩会儿。
徐瑶弱弱举起来,“我不去了啊,我下午一点半就要去补习班了。”
“我也有事。”江砚开口,“下午要去网吧,装系统。”
沈屿把眼神挪向尚未说话的陆时薇。
陆时薇见状立马开口:“我也有事。”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跟沈屿单独去玩呢,路上掐起来怎么办?还是回家睡午觉。
“行吧行吧。”既然都有事,沈屿也只好作罢,“我还是回家玩游戏机吧。”
-
暑假的这两个月,陆时薇几乎每天都在练琴中度过。
她偶尔会和徐瑶打个电话,两个小姐妹相互诉说一下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有时候也会给江砚发条消息,但是她发现,江砚最近回消息的速度越来越慢,频率也越来越低了。
就比如他们的上一条消息,是她昨晚发的了,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收到江砚的回复。
江砚应该,暑假都在网吧吧?
陆时薇决定去网吧看看。
等到了网吧才发现,又是猴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前台。
猴子这回没睡觉,一下就瞧见了陆时薇。
“妹妹,又来找江砚啊?”
“对啊猴子哥。”陆时薇问他,“江砚不在吗?”
“是啊,江砚都好几天没来了。”
“好几天?”陆时薇眉头皱起,“他出什么事了吗?”
猴子摇头表示不知,“那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家里有什么事吧。”
江砚家里,只有他和外婆两个人,能有什么事啊?
难道是,那些人吗?
陆时薇回过神来,决定去他家里看看,“猴子哥我先走了。”
一路上,陆时薇脑子里想了很多。
高一一整年的风平浪静,让她差点就要忘了江砚之后会经历的事情了。
前世,江砚的腿是在高二下学期受伤的,徐瑶又曾在她墓前说过,这件事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手策划的,他那个弟弟什么时候会出现呢?还有他那位父亲,前世高考结束后,有人瞧见江砚被校门口的一辆豪车接走了。
在发生这些事情之前,他们又是什么时候找上江砚的?
陆时薇带着心底的疑问,来到了江砚家的小区。
这是她第二次来江砚家。
和上回不同的是,这回怎么敲门都没人应。
陆时薇敲了好几次门,已经可以确定家里没人了。
她走下楼梯,站在楼道口,不知道该去哪里。
“你是来找江砚的吗?”一道女声从前方传来。
陆时薇抬起头一看,竟然是上回篮球赛上六班的那个女生。
“你是?”
薛婉宁朝她一笑,只是这笑里带了些轻蔑,“我叫薛婉宁,也是一中的,我们见过的你记得吧。”
陆时薇回视着她,她看得出来面前这个人来者不善,“记得,篮球赛上。”
“我住在江砚前面那栋楼,跟他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他以前不住在这,是小学的时候,他妈妈才带着他过来的。”
陆时薇现在一点也听她说这些往事,打断道:“你知道江砚在哪吗?”
薛婉宁依旧保持着笑容,“在医院呢,他外婆住院了。”
外婆怎么会突然住院了?
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就是市立医院了,大概率是在那边吧。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刚走出没两步,身后的女生又出声了。
“你知道他外婆为什么住院吗?”
陆时薇停下脚步,拧着眉回头看她。
薛婉宁见状继续说下去,“是江砚爸爸找来了,他外婆是气得住院的。”
“什么?”
陆时薇此刻的震惊完全是写在脸上的,江砚那个爸爸,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而她的震惊,在薛婉宁眼中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薛婉宁轻嗤,继续道:“江砚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他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妈妈带着他来投奔外婆,那个时候他妈妈身体已经很差了,没过两年就去世了。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照顾着他家的,毕竟只剩他和她外婆两个人了,结果没知道,前几天来了个开豪车穿西服的男人,那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砚的亲生父亲,要带他认祖归宗,我们才知道,原来江砚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子。”
“够了!”陆时薇忍不住出声,她脸色已变,愠怒地看着眼前这人,原来她是打这个主意来的。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让我看不起江砚?远离江砚?”
薛婉宁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模样,“我只是想把真实情况告诉你而已,我知道你们关系不错,但是我猜,江砚大概率是不会告诉你这些的。”
陆时薇都要被气笑了,“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撂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她直接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市立医院去了。
一进住院部大门,就是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陆时薇找到服务台,护士们这会儿没事儿,正在聊着家常。她走过去的时候,她们正在谈论自己家孩子的成绩。
“你好,我想打听一下几天前有没有一个老太太住进来?”
护士答道:“小姑娘你不知道患者的名字吗?我们医院每天都有很多人办住院和出院,没有名字的话,我们也是不知道的。”
陆时薇搓搓手,她想了想又说,“姐姐,我同学的外婆生病住院了,我是来看望的,我同学是个男生,还是个高中生,您再帮我想想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吧。”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声姐姐起作用了,其中一个护士说:“我有点印象,那天我正好值班,四天前是有一个看着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送了个老太太来住院,当时还是我办的手续,好像家里没别人了,所有事都是那孩子一个人办的。”
“是我同学。”陆时薇感激地看她一眼,“麻烦姐姐告诉我一下他们在哪间房吧。”
这位护士是个爽快人,“行,我给你找找啊。”
护士查阅着住院记录,“找到了,在六楼9号病房,老太太住三床。”
“谢谢。”
确定了江砚外婆就住在这家医院后,陆时薇又返回到医院外头,在旁边的水果店买了一些水果。
买完之后,她才重新回到住院楼。
陆时薇找到电梯,摁下了六楼的按钮。
电梯里有住院部各楼层的指引牌,六楼标的是,心血管内科。
她又想到了江砚曾经帮外婆买药,说是老毛病的事。
随着叮咚一声响,电梯到达了六楼。
陆时薇走出电梯,正想往楼道里走,就看见一个病房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江砚,还有一个,大概就是薛婉宁口中那个,开豪车穿西服的男人吧。
她停在了转角处,距离有些远,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是那男人嘴巴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而江砚则是完全不看他,陆时薇觉得,他可能甚至都没听对方在说什么。
她就这样静静地待在那里,看着他们说话,只是下一秒,江砚的视线就朝过道外看来了。
四目相对下,陆时薇下意识把身体缩回去,靠在了墙边。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不禁有些懊恼,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江砚发现了。
江砚还盯着过道的尽头发愣,如果不是看到女孩微微露出的裙摆,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刚才眼花了。
“小砚,爸爸跟你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爸爸真的希望你能跟我回家,你外婆这边的住院费,后续的治疗,你都不用操心,爸爸都会帮你办妥的。”
程毅山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
江砚收回视线,看向他,语气冷漠道:“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我没有爸爸,我不会跟你回去,我外婆的事更用不着你操心,请你回去吧。”
程毅山看儿子油盐不进,心里也是没了主意。
他站在原地叹了口气,“那爸爸先走了,到时候再来看你和你外婆。”
江砚目光冷冽起来,“如果你希望我外婆健康,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那...那小砚你给爸爸留个号码吧,爸爸回头给你打电话。”
“我没有手机。”
程毅山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那你拿着这个,这上面有我的号码,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为了打发他走,江砚这次没有拒绝,顺从地接下了名片。
陆时薇依旧靠在那边,听到有皮鞋声传来,她立刻往前走了几步。
她走得慢,程毅山很快超过了她。
陆时薇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半晌后,她转回身子,打算去找江砚。
只是刚一转身,江砚就已经出现在她身后了。
“怎么找过来的?去过我家了?”
陆时薇点头,“嗯,我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才去的。”
江砚打量着她,又指了指边上的椅子,“过去坐吧。”
“好。”
江砚低垂着脑袋,“你都知道了吧。”
陆时薇看向他,眼神中有些不忍,“是,我都知道了。”
他又扬起脑袋,自嘲般地一笑,“你说可笑嘛,我小的时候一直好奇,我爸究竟是谁,也问过我妈几次,但是每问一回,我妈就会哭,哭得特别伤心,后来我不再问了,时间长了也就不好奇了,可是现在他居然出现了。”
江砚开始回忆起那天,“那天他突然找到我家,说他是我爸,但是我妈以前不让他见我,所以我才从来没有见过他。后来外婆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了,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跟看到仇人一样,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了一点,之后从他们的对话里我彻底听明白了,原来我是他的私生子,他跟我妈谈恋爱的时候,因为工作上的关系认识了一个富二代,然后野心作祟,出轨了那个女人,最后抛弃了我妈,但是我妈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了,因为不忍心,就把我生下来了。”
说完这些话,江砚依旧仰着脖子。
“不可笑。”陆时薇认真地看着他,“江砚,可笑的是他,不是你。”
江砚转过头,眼神落在面前的女孩脸上,目光微动,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陆时薇继续说:“江砚,他不好,你妈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但是他从来没来看过你,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了呢,一定是有别有目的的。”
江砚轻哼一声,“你猜的可真准,的确是别有目的,我问过他为什么来找我,他特别诚实,直接告诉我因为家里那个儿子不争气,但他不愿意以后把公司拱手送给那些股东,所以想为自己培养一个继承人,而我,是最合适的那个,你说,这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吧。”
陆时薇记得,前世江砚因为腿伤最后回到了程家,但也没有继承程毅山的公司,而是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公司。
她敢肯定,江砚对继承公司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陆时薇看着他,目光笃定,“你不会接受的。”
江砚一顿,蓦然笑了,“是,我不会接受。”
这话不仅是说给她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陆时薇这回也笑了,她很高兴,江砚愿意对自己打开心扉,能让她感觉到,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
她拿起一旁凳子上的水果,提醒道:“江砚,我是来看外婆的。”
“走吧。”江砚站起身,“我带你进去。”
“好。”陆时薇跟着站起来,跟上他。
没走两步,她突然又想起了刚才那个女生。
“江砚,你知道是谁告诉我外婆住院了的吗?”
江砚回头看她,没有说话,眼里的探究却很明显。
她继续说:“一个叫薛婉宁的,她跟我说了很多你们家的事。”
江砚轻蔑一笑,是她那就不奇怪了。
“我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小的时候还会一起玩,后她爸妈可能是从哪里听来了一些闲言碎语,觉得我的出生不干净,就不让她跟我一起玩了。之后只要我交一个新朋友,她就会找机会和对方说一些我的事,破坏我和朋友之间的关系,时间长了我就也懒得交朋友了。”
陆时薇听得眉头锁紧,她气呼呼地开口:“我真后悔刚才没有扇她两个大嘴巴。”
江砚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发自内心地低笑了两声,这绝对是他这几天来,心情最好的一天了。
“真的呀!”陆时薇看他笑,还以为他是不相信,“下次她再跟我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保证扇她。”
“行啦,到了。”
“啊,到了啊。”
“外婆,你还记得我吗?我来看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