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鬼自然对这些东西敬畏,我盯紧脚尖黄纸,屏住呼吸往旁移,独留故家叔侄错愕。
我捂住口鼻,鼓起勇气望向他们的脸,一瞬竟分不清现实,几个记忆断片的夜晚,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晚,只能闻到石楠花的味道,以及喉咙极难吞咽的梗塞。明明有几秒睁开了眼,却不见床边人影。
一道,还是两道?
我想不起来。
那晚无风无云,树影越过窗台落在屋顶,密密麻麻爬满整个天花板,遮住他们的面容。
停在胸口的手烫得我哆嗦,可只能如盘中鱼,摊开任来往人群采撷。
打破寂静的还是故徐明。
“你从哪位道士那儿取的。”
故霈桉皱眉,而大脑因缺氧晕眩,我没憋住肺部翻涌的气流,猛得松开手歪在地咳嗽。
整个人匍匐在地,手指扣住地板缝,随后翻涌的恐惧几欲将我淹没。
“……”
眼角余光瞥见那黄纸抖动,看样子是在追寻我踪迹。
要被发现了!
满身心仅剩这一念头,我挣扎想躲去衣柜底,脚步回响,伸来的手指微弯,符纸尽数收在他掌心。
“随便求的。”故霈桉半蹲在地,目光似有似无从我所在位置扫过,而后双手插兜直起身子:“故曼文不是回来了?”
“连夜订了航班。”
故徐明调整手腕表带,他似笑非笑:“连我常年在外的女儿都知小故位置,我这打好一切掩护的人,只能从侄子口中得知近况。”
内容刺耳,我蜷缩抱膝,男人上扬的嘴角同某个深夜重合,蛇般触感顺着小腿肚滑动,最后停在双腿之间。
是不是他?
我盯紧木质地板纹路不语。
人死后会回忆起生前琐事,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夜晚,以及故宅佣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他还没醒。”
故霈桉油盐不进,拒绝回答。
“哦?”声音意味深长:“我还能看到小故睁眼么。”
故霈桉冷笑。
咔——
关门声落,故霈桉转身站在黄纸最后停留的位置,先前剧烈咳嗽令胸口生痛,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谁也没动作。
阳光偏移,熏得我眼热。
“……”
记忆会粉饰太平,过往痛苦变得平和,崩溃的尖叫变得沙哑,受害者产生难以启齿的混乱错觉。
身份显赫,家境优渥,享誉闻名。
无论单拎出哪项罪证,都不足成为故家污点,那些一丘之貂还会大笑附和——德艺双馨。
德艺对外,得臆对我。
那晚我不是见到端木舒,才受得刺激。
我咬住手指,记忆死死扣住小腿的力度又顺着呼吸缠绕,最终停在膝盖上方。
气流湿热,如悬在头顶沸水,仅用薄薄一层塑料膜阻隔,就等最低点弯成弓,尽数浇在我身上。
童年碎了满地,福利院出来后时间被按下倍数键,瞬间到了初中开学典礼的那天。
——出来上学,是不是很开心?
故霈桉手指修长,比握住那些腌臜东西更可怖,又拒留我回答的空隙:“放学我接你回家,好不好?”
三秒过去,我含在唇边的拒绝硬生生打了个圈,最后变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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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最后的光散去,故霈桉坐在黑暗,手中符纸若耗尽最后力气,轻飘飘滑落在我与他之间。
“故诗。”
他声音毫无起伏,我却一抖再抖。
故霈桉会说什么?
猜不到,也不想猜。
只想赶紧去找弓和玉,让他将我从胡同带走。
“你以为弓和玉会救你。”
我愣住。
“我跟你说过,故家人不会做无用功。”故霈桉放缓语速,俊朗面孔隐在暗处,唯独眼睛亮得惊人:“与世隔绝并非易事,眼下为最好的结果。”
如果所谓的最好结局,是我半死不活躺在荒败院落,那我宁愿死在雨夜,也好过被他们故家当成杏爱娃娃。
他忽而一笑。
“你躲在衣柜里,对不对?”
我沉默。
“弓和玉的弯弯绕绕,远比你看到得多。”故霈桉轻拍手:“他做的事跟我和故徐明毫无两样,仅仅打了同龄人的幌子,才显得人畜无害。”
就在故霈桉还想开口,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话头,看清来电显示后,他猛得站起,带倒床边的椅子。
我茫然,抱膝的手松开撑在地,故霈桉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往外走。
“妈的!”
跑车启动声轰鸣,却掩不住他声音扭曲,我坐在台阶看车尾消失在夜幕。
天完全黑透了。
某个方向的深空与旁处格格不入,滚滚腾起的浓烟似乎吞噬那一小片区域,隔着甚远距离都能闻到刺鼻气息。
不,不对。
呛人程度就如在身边点燃干草垛。
我扭头看清不知从何处走出来,满头是血的端木舒。
他踉跄站不稳身子,歪在树下掏出打火机,点燃树枝后远远甩开,径直砸进故霈桉极其钟爱的花坛。
三秒功夫,火舌跳动着直冲高空,伴随端木舒几近撕心裂肺的大笑,我坐在最高处台阶,沉默注视眼前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虫蛋那篇开了!更了一万字呢!(骄傲)
这本还有几更(继续低头战斗.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