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小铃！瑶姐姐！”
随着小铃的倒下，仡徕瑶也吐了一大口血，面对阿真带着哭腔的呼喊，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阿真别怕，有姐姐在，绝对不会让你和小铃有事的。”
她笑得绝对称不上好看，那种艳丽无双的脸也已经毁容，但莫名的，万俟真就从她的话语中得到了力量。
万俟真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重新将注意力都放在蛊虫们身上，她现在是圣女了，如果她都掌控不了万蛊窟，何谈保护好族人！
而仡徕瑶欣慰地看着万俟真，也不顾自己的生命将近透支，悠扬的笛声又婉延而起。
谈筠甚至想回客栈再叫些人过来了，人多力量大，或许有用呢？
可能是心有灵犀，她这么一想，还真的有几个人巫族人跑了过来，“怎么了？圣殿突然发出不好的预兆……”
还没说完，她们就看到了倒地的小铃，和勉强支撑着的万俟真、仡徕瑶二人，为首的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巫！圣女！”
“这是怎么回事，万蛊窟怎么暴动了？”
谈筠没忍住自己的暴脾气，“现在是追究原因的时候吗？先把人救出来！”
来人这才发现谈筠也在，赶忙将她护在身后，“命、老板娘，您请退后一些，免得万蛊窟暴动伤了您。”
谈筠知道自己现在背着巫族的命脉，自己若是受伤了，怕是自己没什么事，其他巫族人要替自己遭罪。
她听话地后退了一步，嘴里去还说着，“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你们也快想想办法救救她们。”
见谈筠退到安全地带，几个巫族人先是松了口气。
巫族命脉是什么东西，巫族每个人都很清楚，他们会成为命定之人的剑，也会成为命定之人的盾，除非巫族死绝了，命定之人定然毫发无损。
可代价呢？
他们虽然都同意了，但能保护好命定之人不受伤，就还是别靠巫族命脉来转嫁伤害了吧。
确保谈筠处于安全地带后，几个人才冷静下来去看万蛊窟的情况。
大巫小铃已经晕倒了，仡徕瑶看模样也是勉力支撑，前圣女倒在一旁生死不知，这其中唯一看着状态好些的，也只有现任圣女万俟真，可就算是万俟真，额角的冷汗也已如雨下，拿着蛊笛的手也微微颤抖。
为首的女子想了想，急声道，“圣女，阿瑶，能否让万蛊窟平静一瞬？”
“只要能让你们出来，我们可以马上给万蛊窟下一道封印！”
仡徕瑶又咳了一口血，她声音破败，“阿真，带着小铃走，我在这里挡着。”
说完，又对外面的巫族人说道，“等她们俩一出去，你们马上封印万蛊窟，不用管我和阿菀。”
“不行……”小铃不知何时醒转了过来，她撑着巫杖艰难起身，“我是巫族大巫，我不能看到任何一个族人死在我面前！”
“我也是！”万俟真也抽空表了决心。
这一个两个都倔着，这么下去，怕是大家都得死。
谈筠问身旁的巫族人，“不能你们进去把她们带出来吗？”
被问到的巫族人摇了摇头，“万蛊窟现在已经暴动了，多进去一个人就是增加一份血气，控制起来会更加困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谈筠急迫地看向万蛊窟内，暗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正当局面僵持时，一声细碎的砂砾声响起，只见刚刚一直倒着不知生死的仡徕菀手掌抓着地面，艰难地爬了起来。
她喘着粗气，一个扬手，一滴滴晶莹的血珠顺着她的动作，挥洒而开。
“趁现在，走！”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但此时此刻，却如同甘霖。
万俟真是最快注意到蛊虫状态的人，刚刚还躁动不已的蛇虫们，纷纷冲向仡徕菀的血珠，竟无暇顾及她们这四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反应极快，抓起小铃就往外跑，还不忘对着外面的人喊，“趁现在进来，把菀姐姐和瑶姐姐都带出去！”
仡徕菀刚刚那个动作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此时已扑到在地，仡徕瑶还想拒绝，外面几个巫族人在听到万俟真的话之后，连一丝犹疑都没有，直接冲了进来四个人，两两一组，带着仡徕菀姐妹出来。
那一瞬仿佛被拉得很长，谈筠甚至忘记了呼吸，还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直到看到所有人都安全地围在她身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巫小铃却没这么乐观，“结印！”
随着她的一声大喝，刚才那几个巫族人迅速围着小铃站好，她们的动作神秘且带着一丝诡异，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神秘力量。
而万蛊窟内的蛊虫们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的猎物跑了，疯了一样地想要冲出来。
谈筠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么多虫子，一个咬一口，都没活路！
谈筠头皮都发麻了，却见那数以千万计的蛊虫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纷纷落地。
“撑住！”小铃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毅，“绝对不能让任何一只失控的蛊虫飞出这万蛊窟！”
“是！”回应她的，是坚定。
见谈筠有些疑惑，万俟真平复了下呼吸，和谈筠解释道，“这些都是圣殿的巫女，她们在用巫力，构造一个结界，这样万蛊窟里这些疯了的蛊虫就跑不出来了。”
这结界的构造，想来极为耗费精神，不止小铃，就连其他几个巫女，脸上都失去了血色。
小铃一个摇晃，身旁的巫女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大巫，结界已经布好，暂时不会有事了。”
另一侧的巫女也扶住了小铃的巫杖，“大巫，您先休息下。”
小铃本想推开她们自己走，可脚才迈了一步，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小小的身体软在了巫女的怀中。
“大巫！”
“大巫！”
“把人先带回客栈。”谈筠皱了皱眉，“这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等把人带回了客栈，巫族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松下一口气后脑子突突疼的万俟真，毫无血色昏迷不醒的大巫小铃，浑身是血就只剩一口气吊着的仡徕菀，还有，不止手上见骨就连双腿都已经被吃光的仡徕瑶。
巫族的巫女本就不多，这是个纯靠天赋的行当，而巫族这些年，身怀巫力降生的婴孩是越来越少了。
可就这么几个人，还要每日去圣殿确认万蛊窟的情况，生怕结界松动了，这一坑的蛊虫要是出世，怕是会引起一方动荡。
万俟真和小铃将养了些时日，总算好了些，可仡徕姐妹，情况却不大好。
仡徕菀大概一心求死，她这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她想要族人们把她扔到万蛊窟去，不仅能平息万蛊窟的暴动，还能压制圣蛊的凶性，明明是一举两得的事，但巫族人却没有人同意她这么做。
“阿菀，三年了，你自责了三年，也自罚了三年，够了，真的够了。”
“现在巫族已经有未来了，你难道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仡徕菀趟在床上，身上的伤口不知何故，难以愈合，她还是每日每日流着血，仿佛要把身体里所有的血都流光似的。
她脸上都是伤，压根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我是巫族的罪人，没有资格享受未来，让我为巫族填了那万蛊窟吧。”
“那连仇你也不报了吗？”万俟真推着仡徕瑶走了进来。
仡徕菀听到姐妹的声音，不自觉转过头来，然后就看到了微微笑着的仡徕瑶。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仡徕瑶身上，却没发现万俟真脸上的哀痛之色，也没看见谈筠也跟了进来，一脸肃穆。
“阿瑶，你没事了！”仡徕菀眼中终于有了一点点光。
若说舍不得，仡徕菀只舍不得她的双生姐妹，在知道她想要以身殉蛊之后，仡徕瑶见无法阻止她，竟然想替她完成这一命运。
她当时已近无力，是仡徕瑶一步、一步，将她从万蛊窟中拖了出来。
“阿瑶，你的伤没事了吗？”仡徕菀挣扎着起身，想去看看仡徕瑶的伤势，她当时迷迷糊糊的，只隐约看到阿瑶将那些覆在她身上的蛊虫一一拍落，可万蛊窟哪里是什么来去自如的地方，也不知道她腿上有没有受伤。
仡徕瑶本想阻止，可她现在已经很虚弱了，竟连仡徕菀这种重伤之人的动作也来不及挥开。
仡徕菀其实只是想看看仡徕瑶身上的伤，可手一碰到仡徕瑶的膝盖，她就僵住了。
谈筠见她疯了一般地掀开仡徕瑶的裙摆，可她看见的，却是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怎……怎么会……”
仡徕菀本就沙哑的声音更是哑得厉害，她的阿瑶本是巫族最漂亮的姑娘，怎么会现在脸也毁了，腿也没了。
仡徕菀睁大着眼，泪水混着伤口中溢出来的血滑落而下。
谈筠心里也有些难过，她也是把人救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仡徕瑶的双腿早就没了，她身上所有的伤都深可见骨，能撑到现在不断气，已经是奇迹了。
仡徕瑶是她厌恶巫族的起因，如今，谈筠也想好好见证她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