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真一点犹豫也没有,“去!”
倒是巫族男子们不放心,一个青年站了出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就算真有万一,他也能挡在阿真的前面。
之前挡在万俟望身前的壮年男子按下了他,“阿生,你在这儿守好大家,我去。”
“可是……”
那叫阿生的男子还想争取,可对上壮年男子的目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远叔,一起小心。”
被称为远叔的男子——即仡徕远,拍了拍阿生的肩膀,似要将一切重任托付于他。
他走到谈筠跟前,郑重行礼,“谈筠大人,我也可以跟去吗?”
谈筠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如果你们试了都成功,那想来就没有挡住巫族的阻碍了。”
在场众人听她这么说,眼中都迸发出浓厚的希望来。
万俟真蹲下身来,紧紧地抱了万俟望一下,“小望,你以后一定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的。”
说完,她站了起来,“谈筠大人,我准备好了。”
“那走吧。”说完,谈筠率先走在前方。
而在她身后,无论是万俟真还是仡徕远,都毫无障碍地跨进了客栈的大门。
不消片刻,最后一扇大门就映在三人眼前。
谈筠一把拉开那扇门,门外的阳光透射进来,为灰暗的客栈添了一束光。
她走出门外,对着还在里面的二人招了招手,“过来试试。”
万俟真深吸一口气,刚要向前,就被仡徕远按住了肩膀,“我去。”
万俟真很想说,这没什么危险的,但见远叔坚持,她只好退了一步。
没关系,让远叔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了。
仡徕远定了定神,视死如归般地向前一步。
毫无阻力。
他傻傻地站在原地,抬头,便看到了外面的太阳,不知为何,这太阳比起雨林里的太阳,更加明亮耀眼。
“远叔!你成功出去啦!”还在客栈里的万俟真高兴地跳了跳,想也没想,也跑到外面来。
她和仡徕远并肩站着,感受着外面太阳的温暖,情不自禁地说,“外面的太阳真暖和。”
仡徕远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一般,不可置信地看着万俟真,又看向蜿蜒远处的道路,又看了看谈筠,然后就单膝跪了下来。
“谈筠大人,您就是我们巫族的大恩人。”
被突然跪了的谈筠连忙上前扶他,“不必如此,快起来。”
但仡徕远却坚定地跪在地上,向谈筠献上巫族最高的礼仪,“大人若有吩咐,仡徕远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万俟真见状,也学着跪了下来,“我也是,大人尽管吩咐,我什么都能做的!”
谈筠总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她什么也没做,真要谢,也应该谢谢系统的神通广大。
她蹲下身来,与仡徕远齐平,“我听他们都叫你远叔,我也叫你一声远叔可好?”
“你这恩,我受之有愧,真正帮了你们的是——”她指了指天。
仡徕远随着她的动作看了看碧蓝的天空,却对着谈筠摇了摇头,“即使是上天留的一线生机,也是是您带给我们的,你就是命定之人,是我巫族的大恩人。”
谈筠见怎么说也说不通,只好站起身来摆出一脸高人的模样,“这些虚礼就不必了,还是先将其他人都接出来吧。”
她这么一说,仡徕远和万俟真才反应过来,利索地站起身来,“大人说的是,还是要先将族人们接出来才是。”
见他们终于肯站起来,谈筠暗自松了口气,“那走吧。”
三人回到中间大门,仡徕远恭敬地说道,“大人,那我先回到族群中,和大家告知这个好消息,也好带大家过来。”
谈筠内心不自在,面上却是矜持,“嗯。”
仡徕远那张严肃的脸上,终于扬起了大大的笑脸,走向他的族人,“大家!大人带我们走出去了!”
一直等着他们回来的巫族男子们一听这话,纷纷围住了仡徕远。
“真的吗?远叔,我们真的能出去了?”
“当然,大人刚刚就带着我出去过了!外面的太阳可真亮!和咱们这儿的太阳都不一样呢!”
他笑得满脸褶皱,似乎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太好了!太好了!”
“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谈筠怕又被人拜了,早就拉着万俟真提前走开,只是身后传来的欢呼声,也不禁感染了她,不自觉微微笑了起来。
比之谈筠,万俟真更为开心,她一路蹦蹦跳跳的,“真好!真好!谈筠大人!真好!”
那种发自心底的欢乐,谈筠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是啊,真好。
二人加快脚步,向左侧的大厅走去。
还没走近,司明钰就迎了上来,“如何了?”
他就是怕,万一没成功,谈筠作为给与巫族希望又亲手将这希望打碎的人,会受到巫族人的报复。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巫族人都是些心狠手辣,心思诡奇之人。
谈筠不知他想这么多,对他展颜一笑,“成功啦!”
“我们刚刚还去中门,带了一个人出来,他和阿真都能走出客栈。”
听她这么一说,司明钰算是放下了半颗心,见谈筠笑得这么好看,他伸手理了理谈筠耳边的碎发,“成功就好。”
谈筠跟着他的动作顺过耳边的头发,“我头发乱了?”
司明钰看着她,轻轻一笑,“嗯。”
谈筠紧张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这样呢?”
司明钰拉过她的手,“好了,很好看了。”
谈筠小脸一红,到底没挣开司明钰的手。
她有些羞涩地扭过头,才发现万俟真睁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们。
“咳!”谈筠不自在地咳了咳,“走吧,走吧。”
万俟真这才点点头,迈开脚步。
刚才一路,她都跟在谈筠身后,这会倒是越过谈筠二人,欢快地往前奔去。
适才谈筠大人和她的男人在亲密,她也不好打扰,但其实内心早已迫不及待和族人说这个好消息。
不过,话说回来,谈筠大人和她的男人,好甜呀!
得留点空间给他们!
这样想着,万俟真更是加快了脚步,将谈筠和司明钰二人落在了身后。
司明钰和谈筠都不急,二人拉着手,慢慢往前走。
不过几步路,就看到万俟真被一众巫族女子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见谈筠走近,大家都停下话语,向谈筠行礼。
谈筠被拜着拜着,也习惯了,不再大惊小怪的。
反正拦是拦不住了,那也只好顺应了。
既然都担起这命定之人、巫族恩人的称号,谈筠自然也想对得起他们的期待。
“要不大家都去外面看看?”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满是期待的光。
有人甚至想得比较远,“我是不是要回家打包一下行李?”
身旁女子笑话她,“要是能出去,还管什么行李。”
“要是来回无阻,行李啥时候都能理的!”
“是啊!是啊!别让谈筠大人等久了。”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那个说要打包行李的女子虔诚地看向谈筠,“谈筠大人,麻烦您久等了,我们这就走吧。”
谈筠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大家一起走吧。”
巫族女子跟在她的身后,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期寄。
一群人,拉着手的,挽着胳膊的,亲亲热热的往前走。
万俟真跟在大家身后,扶着大巫,“大巫,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大巫什么都看不见,她空洞的灰暗眼神却紧紧盯着前方,冷漠的脸上也难得展现了笑意,“嗯,外面一定很漂亮。”
变故抖生。
谈筠刚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就传来了“砰”的一声。
她好奇地转过头,就看见方才还顺利跟着她的众人,被挡在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外。
刚才发出的声响,正是走在最前头的人,没有任何准备地撞上了透明墙。
只见她的额角开始渗出点点血丝,众人一致停住了向前的脚步。
怎么了?
有谨慎地人慢慢靠近谈筠,她的手却碰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她努力摸索着,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能让她过去的口子。
大喜大悲,莫外如是。
方才还兴高采烈的一众人,眼中忽然失去了光芒。
是啊,诅咒哪有这么容易解决。
万俟真站在人群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颤抖着嗓音,“不……不会的,不可能的,我、我刚刚明明过去了啊!”
她不信邪地往前冲,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
以这力道,若是撞上透明墙,不得撞个头破血流,一旁的人眼明手快地想抓住她。
可万俟真的速度太快了。
明明、明明刚才,她还和远叔看过外面的世界,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明明都看见了!
万俟真以誓死之势,撞上了透明墙。
然后——
她就穿过了那挡住其他族人的墙,顺利地来到谈筠的身边。
她睁大着双眼,看了一眼谈筠,又看了一眼一线之隔的族人,笑了起来,“可以过来的!可以过来的!我们可以出去的!”
那笑容,带着她自己都看不见的勉强。
听着她隐带哭腔的话语,刚刚还犹豫的巫族女子们也学着她的样子,往前一步。
巫族之人就没有认命的,若非顽强的求生欲,他们压根不可能熬过这许许多多的年岁,希望就在眼前,怎么可能轻易死心。
可是,那堵拦不住万俟真的墙,却拦住了在场所有的其他巫族女子。
她们每一个都试过,每一个都失败了。
万俟真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她走到族人的身边,牵起一人的手,试图带着她过来。
可没用。
一点用也没有。
巫族的诅咒犹在,他们依然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谈筠有些难过地看着万俟真试了一次又一次,也看着她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一直表现得很勇敢的少女,终于按捺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倾泻了多年来的委屈。
见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其他巫族女子们微微围住她,笑着安慰她。
“没事的,阿真别哭了。”
“咱们巫族人流血不流泪的。”
“至少阿真你能出去了,你代我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告诉我们可好?”
这话一出,万俟真哭得更伤心了。
她们明明都笑着,谈筠却莫名觉得喉咙发紧。
“哐当”一声。
众人的视线向着声音方向望去。
原来不知何时,巫族男子们已经走进了客栈,刚才的声响是其中一人掉了矛落地的声音。
亲人见面,明明该是欢喜的场景,可空气中弥漫的悲伤却仿佛要淹没所有人。
谈筠定了定心神,按了按自己酸涩的眼睛,面向巫族男子们,“还没结束,你们也试试。”
“或许……”
就这一点微弱的希望,众人也趋之若鹜。
可殊不知,这种尝试如同飞蛾扑火,不过带来更大的失望罢了。
就如同巫族女子们一样,巫族男子们既不能到同族亲人的身边去,又被外界挡在了门外。
唯二能成功通过大门,走到外界去的,只有最初尝试的万俟真和仡徕远。
其他人,无一成功。
万俟真和仡徕远不相信地在这之间走了一次又一次,对于他们而言,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阻拦,明明外面的阳光那么的明媚,但心却沉重得难受,仿佛被蒙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谈筠看着他们数次的尝试,却无法将除他们二人之外的任何一个族人带出门外,终于不忍心地瞥开眼。
司明钰轻轻地将她拢在怀里,别说谈筠看着这幕难受,就连他这个对巫族人没有好感的人,也觉得这太残忍了。
被限制的自由中,唯二能飞出去的两只孤鸟,他们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身在巫族男子们之间的仡徕远满脸沉重,一脸后悔。
如果出去的名额只有一个,那就应该让族内的年轻人出去,怎么好让他占了一个名额。
他重重地往自己身上打了一拳,内心的悔恨不已,却没有因此缓解。
见他这样,其他巫族男子纷纷上前安慰他。
“远叔,没事的。”
“是啊,你别在意。”
“远叔一直保护着我们,你能出去,大家都替你高兴的!”
高兴是真高兴,失望也是真失望。
原以为,大家都能逃出这诅咒了,没有想到,竟是白白空欢喜一场。
巫族女子们都围着万俟真,安慰着哭成泪人的她,而巫族男子们都围着仡徕远,让他别自责。
见他们这样,靠在司明钰怀里的谈筠抬起脸,一脸严肃。
没道理的,凭什么只能最初的两个人出去。
这样想着,谈筠再一次点开了系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