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离忧等女子离开后,问说书人,“这件闲事,你管吗?”
“你说呢?”他反问。
“你都给人算了,应该是管吧,再说死的是个清廉的好官,你去查查清楚,也算是积福了。”季离忧说。
“凡事不光是要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她骗你有什么好处?”季离忧道。
“行了,走一趟罢了。”
“去哪儿?”季离忧让他带着他一起去。
“别跟着我,这一次我要去抓很凶的鬼,你跟着来,不怕?”
“哎呀,反正有你呢,让我一起去吧,我在这里也没有正事做。”
“季伏微给你留的书,你看完了?”
他撇撇嘴,“祖父的书……一下子是看不完的……我得慢慢看,慢慢品……欲速则不达嘛!”季离忧嘿嘿笑。
低声道,人都死了,还留了那么多书,真是折磨人。
“我们是先去宏缕?”他问说书人。
“事情在何处发生,我们就去那里。”
他以为这一次又会很容易就到宏缕,没想到说书人竟然叫了一辆马车。
“付钱。”他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对季离忧道。
“啊?”季离忧蒙了。
“咱们怎么坐马车去?”他不情不愿将荷包交给马夫。
“御马平稳些,我晕。”季离忧吩咐那人道。
车上人坐稳后道,“他不跟我们走,你赶马。”
季离忧指着自己道,“我……我给你赶马……我……怎么可能给你……”
“再不走,到了那里都天黑了,你想在晚间到那家旅店?”扇子打开,发出清脆的开合声。
“我本来就晕马车,你还让我给你赶车。”他一屁股上了马车。
这条街上的旅店细细数来竟有七八家,其中有两家较为华贵,祝朔和其家人同住的就是其中一家,在小城中熬了十来年才得了一次升迁,据说他为人颇为耿直,又不讲人情往来,得罪了不少同僚,官场的是非不是一日可言尽。
到了这家名为重居来的旅店,季离忧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再看身后下来的他,面上轻松,没有半分疲累。
季离忧嘟囔,“也是,马车是我在赶,你又不累,闭目养神,真和逗鸟遛弯儿的老爷爷似的。”
来自各州郡的外乡人在这里住下,楼上到处是房间,一个紧邻另一个,各色眼瞳的人,各样肌肤的人,他们赶车到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擦黑,想象中诡异的气氛并没有到来,季离忧松了口气。
“天天就知道吓唬我。”
说书人道,“是你自己要吓自己,怪得了谁?”
楼上有一扇窗户中传来了异国的歌声,季离忧辨认片刻,听出了这是东胡语。
季离忧正要去打听消息,被他拦住,“且在这里住一夜,明日再说。”
“速战速决不是你一向的作风吗?”
“忽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有必要在此处停留些许时候。”
“是什么?”
“小孩子别打听事。”
“就知道你不说,白费口舌。”
说话间,说书人已经要了两间上房,季离忧支支吾吾,“要是半夜闹鬼,你的房间离我那么远,我叫破喉咙你也听不见。”
说书人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我……要不……我跟你睡一间呗?”他推推他肩膀。
被他眼刀一扫,吓得即刻退开,“好的,好的,不碰你。”
“听说东胡人有游牧的卦师,不如办完事了,我去算一卦,你又不肯给我算,我就找别人算。”
“随你。”他道。
小二上楼为季离忧端了一盆干净的水,让他擦手,季离忧洗手间隙问道,“听说你们这里闹鬼了,可是真的?”
小二伏在他耳边窃窃道,“嘘,前些时候都没有客人,好不容易旅店今晚住了这些人,您可别嚷嚷走了。”
“那自然不会,我小声些。”
“不过,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呢,家中是开茶馆的,我管账,我……我兄长他,在茶馆说书,总是要听些稀奇古怪的趣闻才说得出故事,要是客人一日不听他说书,那大家伙都不愿意再来我们茶馆,我也没有坏心思,也不是这个城的人,你看……行个方便,给我说说这事?”
他已经把一锭金子塞到他手里,小哥掂量几下,“你回去说可以,可在我们城里,可不许乱说啊。”
“当然,我这人最讲信誉。”
“我知道得其实也不多,毕竟我也没有亲眼看见,就那日听楼上人喊杀人了,杀人了,后来来了许多官兵,把人抬走了,其余我也不怎么清楚。”
“死的人是谁,你总是知道的吧?”
小二故作为难,“这……”
季离忧又拿出一锭金子,“这下你能想起了吗?”
“哎呀,小人这个记性啊,真是……听说是个做官的,带着一家老小,升迁去新地,路过此地就住了一晚上。叫什么……祝大人……我听说是叫祝大人,可具体的字与名,小人却不知。”
季离忧点点头,“祝大人死了这些时候,你们旅店的人总不会什么都不知?”
小二笑了,“要说知道,也都是道听途说,小公子若是想听听风声,不嫌麻烦,也可做笑料听二三。”
季离忧接道,“有何麻烦,你且说,要是我困了,你就不必说了。”
“好嘞,公子,我听其他人说,这个祝大人,是个好官,为人正直,从不收受贿赂。”
季离忧早在那个女子嘴里听过了这些话,不甚感兴趣,“还有吗?”
“只是……人无完人,小人还听说,这个祝大人,曾经放火烧过一家妓馆。”
“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人都说了,这些事,也做不得真假,当做是个笑料一听便是。”
“你继续说。”
“他虽然判案果决,可总是爱使酷刑,百姓们觉得酷刑使在罪大恶极的人身上,当然不算什么错,可……这位祝大人,审人的酷刑,那叫一个——”
“如何?”季离忧见他面露难色。
他又丢了一锭金子,真是满眼痛苦,只好不去看丢出去的金子,“继续说啊。”
“对待男子尚且正常,可但凡涉及到女子的罪状,他总是要用加厚的枷锁和特制的杖刑处置,尤其是几乎一遇到有关妓人的案子,他总是要引到奸情此事上,拷打妓人也总是狠狠打击下身,打得女子不能生育,每每有人劝阻,他便说‘这般一来,她便不能再勾引男子’。虽说他手法残忍,可不少被青楼粉娘勾走丈夫的女子都很是感激他的公正。”
季离忧听了一会儿,背后发冷,这当真是个为民除害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