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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海子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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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她又要哭,说书人撑开扇子遮住了她的脸,“别哭,丑。”

苒苒只好把眼里的眼泪收回去。

几人上路前聚在一起,卫琅拿出了一幅地图。

指着偏东北方向道,“这里就是我们现在的地方,不出意外,我们很快就能到凉州。”

“百日后就是海子岸耶门开之时,我们得在岸耶前将季离忧的魂魄召回。”他道。

安木达道,“到了失韦,我回我家,你们自己忙自己的,反正召魂这件事我又帮不上忙。”

苒苒皱眉,“那我跟着卫琅和闻先生,一定要把离忧哥哥救回来。”

“你什么都不会,去送命还是去喝西北风?”

见她奚落,苒苒气愤,“我绝对不会拉离忧哥哥的后腿,你少说风凉话。”

卫琅道,“安木达,你必须要去。”

“我……我就不淌这浑水了吧?”

“岸耶门开,如果我和闻先生施法的时候惊醒了烙钰,你要立刻用失韦歌谣警示他,现在不是涨潮的时候。”

苒苒问道,“烙钰是谁?”

安木达解释道,“你是良渚人,不知道他也是正常,你知道河伯吗?”

说书人已经和卫琅准备好了马车。

苒苒道,“旧时听皇祖母说,在远古时期,混沌初开,天地还未完全分离。黄河洪水为患,人们因此失去了家园和土地,生活在洪水中。当时有一个名叫舜的部落首领,就命令禹来治理洪水。同时天上的玉帝听说黄河泛滥,四处横流,危害百姓,便任命冯夷当黄河水神,治理黄河。后来,冯夷就当了黄河水神,人称河伯。”

安木达扶着她上了马车,“说的没错,你们良渚人说的水神,最早便是河伯,而我们失韦也有自己的水神,就是烙钰。”

季离忧自海子边一路走,却始终没有走出这片草地,他发觉自己离海子越远,呼吸便愈发困难,无奈只好先退回海子边。

有来海子边打水的草原人,果然和卫琅安木达一样,长得人高马大。

季离忧坐在他们身边,他们也看不见他,他无奈躺平在地上,看着头顶的太阳正好。

陡然间,方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便已阴云密布。

季离忧赶忙坐起身。

在海子边打水的几人也连忙收回了木桶。

海子中忽起大风,怪物一样的海浪,张口便来。

季离忧看看逼近岸旁,这几人像是已经逃不掉,有一人离得近,在水里取水,此时已经被海浪卷入。

有男子说了一串失韦语,季离忧头疼,东胡话他虽然学得不错,但失韦人怎么说也算不得真正的东胡人,毕竟,他们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是东胡人。

听了几句,季离忧恍然辨出其中一人是说,“快叫大祭司来!”

这些人只能看见海浪滔天,却只是肉眼凡胎,看不见海浪中藏了个怪物,两只眼睛便有簸箕那般大。

季离忧暗自心道,“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看得更清楚了。”

不一会儿,果然有个穿赤玄色大袍的女子走来,只是长纱遮面,看不清真容。

她像是让那些人都先离开,自己则直直地站在海子边。

季离忧好奇她一个弱女子要如何击退这水里的怪物。

只见她双手合十,猛然分开,手中升起一道蝴蝶般的符咒。

她念了一声,“刹则。”

符咒就朝着水中最高的波涛去了。

季离忧点点头,“好本领,看得见那最高的波浪中藏了怪物。”

那怪像是已觉察,昂起斗大头颅。

见他两目灼灼,宛如两道金光,直冲霄汉。

季离忧疑惑,“方才那个自称为神使的孩子,现在怎么不出来管管这个怪物,为祸一方,腾格里看得下去吗?”

霎时间,怪物忽又把头向水中一低,野兽般大吼一声,涌起一阵急浪,向岸边的大祭司直淹过来。

季离忧说声,“快躲开!”

他看见了水中裹了什么黑色的东西,水光一闪,才发现是三四根尖锐的石头。

但他话出口才觉得犯傻,这人又听不见他说话。

水波才到大祭司脚下,只见她轻轻翻转身子,已经像只飞鸟一样掠地而起,翩然停在另一处草地上。

怪物见淹不着她,又在水中昂起头来,把嘴对着大祭司一张,喷出一股冷气,季离忧亲眼看见那水碰到的地方已经结了冰霜,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且花白的冷气之中,隐隐似有巨灵掌一般大的五个指爪,斜刺里向大祭司抓来。

季离忧见状不好,急忙冲上前想要拦住怪物。

怪物对季离忧道,“不自量力。”

季离忧诧异,“你看得见我?”

怪物满是鳞片的脸上生满了绿藻,季离忧看了一眼便吓得退后一步。

大祭司道,“让开!”

季离忧指指自己,“你是在说我吗?”

这女子挥袖便推开了他,季离忧竟然她这一袖推出十步之外。

“天啊,她也看得见我。”

到此地步,赤玄色大袍女子道:“我因怜你不知修炼几百年才得在此海子内占穴而居,见你快修成正果,所以不忍毁你道行。如今这样肆恶,倘若我再让你,深恐这失韦百姓反遭不测。”

遂双手向空中稽首,指尖三寸上空出现了金色的字符,道一声:“上苍有好生之德,不是本座好杀,但今日你这小怪敢在我眼皮底下兴波,逼人太甚,不得不一开杀戒,愿为当世除妖。”

说罢,伸手向袍袖中一招,飕的飞出一把剑来。一道寒光,向着怪物口中所喷冷气直射过去,恰巧刺在他上颚。

怪物暴躁起来,吐出了那把剑,从上颚冒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灰蓝色的恶水,靠近这边草地的海水都变了颜色。

大祭司起右手并着三个指头向她的那把剑一指,口中道一声:“落!”

剑在空中打了三个盘旋,向那白气又直冲而进。

怪物大惊,慌忙把口一闭,收回白气,又将四只足向水面用力一伏,这就藏住了妖身,窜入海子逃去。

季离忧松了口气,“打赢了,了不起。”

没想到这女子居然还不肯放他走。

借着剑光护体,以渔鸟扑水之势,把身子往下一逼,跃入水中,紧紧追赶。

怪物慌了手脚,只想凫水而逃,却被剑气逼住,不敢乱动。

季离忧看了会,忽然灵机一动,大叫道,“它的顶门,是命门!”

大祭司回身看了他一眼,驱动长剑望着怪物顶门直劈下来。

怪物此时愈加着急,鲤鱼攻水的样子,掉转身躯挺住妖身,像是一把离弦之箭,向大祭司狠命扑来。

“当心啊!”季离忧看得胆战心惊。

大祭司却微微一笑,道:“休得猖獗。”

即从手心中运出一股气来,这气竟在她手上盘旋三圈,变为一团烈火。

她将掌心推出,这火焰便烧到了怪物顶门上。

怪物怎能抵挡得住,顿时在水中缩做一团,动弹不得。

她又把手又向剑光一指,剑直飞下来,将这妖怪腰斩水中,分为两截,鲜血直冒,海水变为灰色。

大祭司自水上而出,踏波回到岸边,转身又是一道符咒盖在水面上,道一声,“净!”

水面的灰色渐渐散去,重新变为了湛蓝色。

季离忧本以为这女子从水中出来,必定衣服粘在身躯上,他已经背过去身子。

忽听女子叫他转过身。

季离忧捂住眼睛,“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你不要杀人灭口。”

“放下手。”她道。

季离忧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不好吧,虽然你穿的是袍子,但是浸了水,我也是能看见些……嗯……总之……不好不好……”

话声刚落,他的手便被什么东西击中,“好疼。”

放下手才见到她衣服冠履,毫无水迹沾濡。

季离忧走到岸边,定睛向水边看时,看见了只白獭。

獠牙长若戟,长爪利如钩。

自头至尾,几乎是一白如银,没有半点杂色。

“原来是这小小的白獭。说实话,我还是第一回近距离看见妖物。”

女子将这白獭提在手中。

“他都死了,你还要毁尸灭迹?”季离忧问道。

女子不屑地说道,“白獭髓是金创中第一圣药,不论如何血流皮破,只须和琥珀屑熬膏敷治,止血生肌极快,且无一点斑点。”

季离忧点点头,问道,“闻老头说,獭肝能治肝胃等疾,十分神验。这是真的吗?”

女子听罢,点头说,“多谢提醒,我倒是忘记了这个。”

探手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先把这妖物的胸腹割开,取出肝来。

季离忧躲开眼睛,这女子真非常人,平常女子,像苒苒那般大,杀鸡也不敢睁眼看,更别提让她刨开兽类的胸膛。

“咦——”季离忧蹲在她身边好奇。

“怎么?”

“凡飞禽走兽的肝叶,不是皆一叶吗?”

女子摇头,“獭肝按月而生,一月一叶,此时正在三月,故有三叶之多。”

她满手血腥,取岸边的水洗涤一回,又把足骨及头尾各骨敲开,倾倒出髓来,白腻如膏。

余下的皮肉等物,都抛入水内,任随波逐流而去。

眼看红日西沉,季离忧见这女子也要走了。

他只好一人坐在海子边,也不知该去哪里。

季离忧想到了卫琅曾经提过大祭司,“你认识卫琅吗?”

大祭司没有应答。

“不认识?他和你差不多年纪好像,二十出头,高高大大,也是失韦人,你真的不认识?”

大祭司问他,“你从何处来?”

“我从良渚而来。”

“你身上不是凡间的气息。”这女子道。

季离忧细嗅自己身上,“什么气息也没有啊。”

大祭司道,“共工氏与颛顼争帝,共工头触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后来虽得女娲氏炼石补天,那地却未曾补得,有三界外之水涌入人间,后河伯给了烙钰水图,让他把水引出三界外。引出的水,便是弱水,听闻弱水在三界外无人可寻之处。”

“照你说,我身上的气息是弱水?”

女子点头,“海子三百年前涌出岸前,正好带了弱水一支流,我族人曾经将弱水取来一瓢,存于失韦。”

季离忧点头,“要不是你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从弱水而来。”

“是谁把你送到了海子?”

季离忧正想告诉她实情,却改口说,“我自己落入了一片水域内,本以为会溺死在其中,但醒来后却在这里。”

“那你倒是命大。”女子道。

“走吧。”她拍拍衣袖上的灰尘。

“什么?”

“我叫你跟我走。”

“为何?”

“你也可以留在这里,喂食海子里的妖物。”

季离忧摇头,“我不要。”

“可是我好像不能离开这里,走远了,我就会很难受。”

女子让他伸出手来。

看了一会儿,她道,“不碍事。”

在他手上也贴了个符咒。

“这下就可以了。”

“你带我去哪里?”

女子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十数个原野,便是帐包,约有一百余个帐包。

只听见不断有人和这女子行礼,说了几句言语,季离忧也译不出个名堂。

“你听得到我说话,也看得见我,是因为你也是修仙之人?”季离忧问她。

她道,“我们失韦人信奉的是腾格里,不是你们的仙人。”

“天神和仙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季离忧道。

“你再敢胡言乱语,我便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季离忧疑惑,“旁人都碰不到我,你是怎么触碰到我的?”

“我自有妙计。”她道。

“你为何要帮我?”

大祭司摇头,“我从未帮你。”

“但你怕我在海子里遇到危险,所以把我带回来了,不是吗?”

“不是,我只是因为卫琅。”

“我就问你认识不认识他,你偏偏不告诉我,看吧,你肯定认识他,还和他相熟。既然如此,你认识安木达吗?”

“你认识她?”

“对啊,我们都是好友,在良渚就认识。”

“她是我的女儿。”大祭司轻飘飘说了一句。

季离忧愣一瞬,“她?她是你的女儿?”

季离忧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你看起来和安木达卫琅差不多的年纪,怎么会?”

“我已经活了七十多年,算是七十岁了。”

季离忧从前总是听说书人说他有了几千几万岁,从来没有感叹过,却在得知面前这个妙龄女子已有七十岁之时,惊讶得下巴都收不回。

“你是在骗我?”

女子摇头,“没有。”

季离忧跟着她进了一个帐包,其他人都看不见他,他倒是也省去了和这些人招呼的时间。

“既然你能把我带回来,你能不能把我送到良渚?”季离忧提出了个无礼的请求。

“我为何帮你?”

“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师傅,只要你把我送回去,他一定会重重酬谢你。”

女子冷笑,“我何须他的酬谢?”

“你想要什么?”

“不必多费口舌,就在这里等候吧。”

“为何?”

“卫琅给我写了信,说是不日便会赶到失韦,要施引魂之术,应该就是为你。”

“卫琅很快就来了?那其他人呢?”

“谁?”

“一个姓闻的人。”

“这我却不知,等他们来了,你们可以再慢慢叙旧。”

“多谢大祭司收留。”季离忧道。

女子笑了一声,“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话声刚落,季离忧已经被她收入了一个荷包之中。

“就用你做酬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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