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天高地阔,处处都有美景——可人却为何总是想留在一只金丝笼里?
跨过那九万米宽的海湖,或者不走海湖,走通向留文岛的水路,便也可到达仙界。
这一途不知走了多少个日夜,看了多少壮丽的奇景,才缓缓逼近,这大千世界另外的半壁江山。
“仙界位于海湖的另一侧,地势起伏,山谷众多,比如南岭山,六郎山,鸭尖山,明觉山,富娥山……”
“这个是一些地名。对了,刚才说过的,如果有人问你是哪里来的,你怎么回答?”
“从鸭尖山来的。”
苏湮颜有气无力的回答,其实她早被问烦了。
这去仙界的路程要整整一个月,她们坐着船,上天入水,她这辈子都没有坐那么久的船。
而且在船上一边赶路一边还要学习,其他的好说,就是这仙界的方言实在难学,这船上只有非伯一人会讲一点。
非伯是跟苏湮颜一齐去仙界的探子,非伯自然只是他的一个化名。
非伯他说他小时候去过仙界,是跟着家里人做生意去,但是那时只敢在海湖附近做,不敢往腹地去。
而他们此回要去的,便是仙界的腹地,明觉山。
那里有着仙界最大的修仙门派。
关于仙界和魔界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仙界门派众多,修炼的人跟寻常百姓各占一半,而魔界则是商会多,经商的人占了一大半。
所以就为了这一点,她在魔界的时候专门学了仙界功法三个月,可是效果似乎不是很好。
关于仙法什么的,她本以为,她练了那么多年魔族法术应该驾轻就熟了,谁知仙界的那些功法,口诀手势跟魔族相比,全是反着来的,一不小心就会弄错。
而她此去仙界,魔族的法术断是用不得的。
“那如果有人问你,你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本地人呢?”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子问她。
“这位仙友,我们那里都是这样讲的,穷乡僻壤口音重,见笑了。”
“嗯。这样答也很好的。记得了,人家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再抛出另一个话题来,这样他就不会注意‘口音重’这一点,只注意到这个人说自个儿是‘穷乡僻壤’来的。”
苏湮颜看着眼前这女子,她叫孔漪,她身量高挑,面白唇红,不失为美女。
她发现夏琉衣往仙界送的,大多都是美女,她打得主意必定是“美女好办事”这种想法。
她心想,等她凯旋而归,定要把廖林城的那宅子给拿回来,然后张灯结彩的大宴个三天三夜。
那时便不会再有人欺负她,也不会再有人欺负她爹爹。到时候她会回去逢椿阁,少阁主见了她,怕是要喊一声“女将军”。
“孔漪,你为何想去仙界啊?”
孔漪回答说:“我家母重病,无钱医治,是夏堂主帮我付了药钱,我才应下来这差事。如果我们能回去便什么都好,就算没有功名利禄,只要能陪在母亲跟前便够了。”
“你母亲知道你来仙界吗?”苏湮颜问她。
“知道了还得了,我母亲就算自己去死,也不愿我做这种事。我只盼早点回去,我就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来?”
“我嘛,我是个罪臣的女儿。”她笑一下。
“你也是苦命人。”
“没什么命不命,曾经我以为是好命,父亲疼爱,无忧无虑,衣食富足。
后来才发现,命是要靠自己争来的。”
孔漪点点头,又看见非伯,“那你又是为何来仙界的?”
“自然是为了祖上扬名,娶妻生子,加职进田!”
这个非伯原来做了个小官,谁知他竟肯放弃乌纱帽来当这个卧底。看来只要诱惑够大,就会有人想来。
“我看明日,大概就可以到仙界了。到时候我们上了岸,一定要好好隐藏身份。”
非伯盘腿坐到船头上,眺望着远方。
苏湮颜也跟着他一起望过去。看着水色与天色混在一起,分不出什么天地。
天边擦出了鱼白色的光,苏湮颜从睡梦中被孔漪叫醒。
一瞬间她以为是棠梨叫她,睁开眼看见孔漪,她说一声:“仙界到了。”
她才记起棠梨那丫头早已被她扔在魔界了。
下船,眼前的景象好像跟魔族的渡口差不多,可是越往人多的地方走,越发现自己仿佛来了个异世。
仙界流行白墙屋瓦的房子,街道也很整洁,不像魔族那样铺张张灯结彩的,路上的行人都爱穿宽袍大袖,说的话她能听懂一点,但不是全懂。
去往明觉山的路还得走上半个月。
他们三人换上了仙界独有的那种宽袍,一路上上飘呀飘的,袅袅娜娜。
她终于晓得夏琉衣那种婀娜的走法是哪里来的,她必定是来过仙界。
“你知道夏堂主走路的那种走法吗,我穿着这大袖有那么点感觉。”
“夏堂主走路的那种步法叫做祸阳步,是六郎山的一个仙界舞女所创,传说她一舞就把彭山派的阳城长老迷个半死,竟不禁匍匐在她的玉足前,导致这阳城长老做不成门派掌门人了。就是有这么个典故。”
“哇,非伯,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啊。”孔漪崇拜的说。
“你们还是该多读点书,这仙界,只有文字跟魔族是一样的。
而且,从今日起,你们不能再用魔族的语言说话,多听多看,多学他们讲话。”
“你们只怕是不知道,夏琉衣夏堂主当年也是跟我们一样,来了这仙界做探子。
但她立了大功,甚至还将乐凌祖师的人头给拎了回去——这样她才坐上了副堂主的位置。”
孔漪解释说。
苏湮颜讶异夏琉衣竟有这么段故事。
“我只听得这明觉山掌门人叫梵净,哪日要是我们能把他的头拎给回去,定能官至上品。”非伯道。
“没有任务,贸然行动,可是违规的。”苏湮颜提醒他。
要是这非伯真的把梵净掌门的头给拧下来,仙魔大战可是一触即发了。到时候大开杀戒一时爽,打起仗来哭成傻子。
再说了,这梵净掌门会站着让人杀吗?你自己先折了。
这时,他们正好前面有个话本铺子,她走上前去,想买他个几本瞅一瞅。
孔漪道,“不知这仙界的话本可有魔族的好看。”
苏湮颜以前可是看了不少魔族的话本,什么狐族王爷,什么蛇山美女……而这仙界的话本子……
苏湮颜看了看,几乎写的都是仙君天尊降妖除魔的,甚至还有不少把魔族写得奇丑无比,到处奸淫辱掠,坏事做尽,最后还是什么天尊将他降服,接着再给这天尊写首诗歌颂他个三页纸,简直是一派胡言。
看来这仙界不单单是商业不发达,而且还搞个人崇拜,最可怕的是仙界的人还不自知,把什么仙尊长老的话编了个什么箴言集!
据话本铺的伙计说,这箴言集卖得非常好,几乎是人手一本。
到这种程度,简直是丧心病狂。
于是她就入手了一本明觉派的箴言集,倒要见一见世面,这明觉仙长是怎么妖言惑众的。
这书的前言说,明觉山现任的掌门人是梵净仙君,他乐善好施,曾给没有避所的人修筑广厦楼,给吃不起饭的建了善斋堂。
而他继位掌门的时候,更是年轻的玉帝亲自给他主持仪式,还叫了他一声“梵净叔叔”。
苏湮颜看来,前半段不是重点,后半段才是他如此受人敬仰真正原因吧!
苏湮颜再翻,觉得这书简直太妙了,这下明觉仙君长老的名单可是全齐了,而且还是带图的,一人一张,就是不知道这画的是真的假的。
其实苏湮颜倒不是很恨那什么梵净掌门,她最最恨的,是那个阴毒的,制造出那剧毒的破天狼的人。
破天狼就是在明觉山被做出来的,如此奇异的毒,可以让人临死前痛到肝肠寸断,而且这解药目鹿草就长在明觉山上。
而正是因为这个毒药,她的父亲才会入狱。
她翻了翻明觉山的医仙名录,这书里的医仙不多,她看到一条:
说是云上峰的先峰主——姜于岚,姜舒仙君博览群书,最善药理,死后他的大弟子怀容仙君接手云上峰。
这云上峰便是明觉的七峰之一,梵净掌门也只占它一个峰头。
而书里说这怀容仙君有着惊才绝学,集其师父药理学之大成,配制的方药浩如烟海,沿用甚广。
而且其不仅才华出众,其相貌亦无双。
他当年曾赴遭受疫难的富娥山献河一地,亲自救治患者并且止住了疫情,世人感激之至,又仰慕他的仪貌,建圣庙以供之,众人称之为医圣。
苏湮颜心想,这个人肯定跟破天狼逃不了关系。
纵然这本子能写再光鲜,但某些人的草芥人命,丧心病狂的做法是遮不住的。
这世上不少人行善,是为了免受作恶带来的惩罚,但她是绝对不能容许的——如此一报还一报,这样才公平。
苏湮颜暗暗记下了这个人。
越离明觉山越近,苏湮颜越觉得周围变得繁华起来。
房屋虽一样还是白墙黑瓦,却越来越精致。
无论是玲珑的阁楼,气派的城楼,还是华美的牌楼,都比比皆是,较魔族皇城相比不相上下。
不一样的是这仙界到了戌时就没有夜市了,而他们魔族的街上这时候可是夜夜笙歌。
并且,走到现在她都没有看见有什么烟柳花街。
难道这些仙家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还是他们另有他法?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除此之外,苏湮颜这几天学的明觉话也已经有了成型,可以信口来上几句。
她还发现话本子是个好东西,没事就看看,也能晓得些仙界,特别是这明觉山的风土人情。
她发现,其实仙界与魔界也并没有很大不同,很多东西是相通的。
甚至仙界的人,可能还会比魔族更守规矩,更知礼仪。而他们魔族只有富贵人家才懂得什么叫礼仪。
这一路上她也没有遇到劫匪强盗,心想仙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正所谓地灵人杰,她顺便还统计了一下,这明觉派,位列仙班的仙人有一百零八位,还有七十七为在天庭当差。
他们来到明觉山脚下,集市就变得热闹起来。
来来往往的仙人若是碰到熟人总要拱手弯腰作揖。
可是他们一行人,却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于是他们学仙人拱手作揖——好像确实是添了一点惜别的味道。
“我看你们是不是觉得仙界的月亮格外圆。”非伯道。
“怎么会,师其长技以制之。”苏湮颜道。
非伯于是去了武库街,孔漪去了古董街,她们各自是不知道对方具体是去哪里的,这是规矩。
但她自己去哪里?
正当她疑惑之时,一个人突然从后面打了她头。
“谁!”
然后他那宽大袖子一下子就被苏湮颜抓到了手里,她立马一下子将他撂倒。
“妹妹,侬要做啥!”
“谁是你妹妹?!”
谁知那人竟伸手捏住了她的脸。
“你干什么啊!放开!”
苏湮颜忍不住了,立马使出一招魔族的独门秘术——鬼狐掏心!
谁知竟被那人用一招猛虎架梁给制住了,她还不服气,鬼狐再掏!
谁知那人急了,直接给她牢牢的架在了树干上。
突然想起这猛虎架梁也是魔族招式!她立马就回过神来。
“你干嘛,同僚!放了我,好说好说。”
“怎么给我分配了个这么辣的小东西?哎,我的原始天尊啊,我真是受不了。”
他刚刚还用明觉话讲,突然变了个语气:“诶,对了,听说你是廖林人?”
她听出来了这话,“老乡?”
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把她拉到了客栈里。
“妹妹,你在乡下呆久了,到了城里面要文明一点。不然哥哥怎么带你去明觉山上玩?”
“知道了哥!”苏湮颜很高兴,“我一定不给你在仙长面前丢人。”
“对了,你知道你哥我,叫什么名字吗?”
她摇摇头。
“听好了,你哥哥我姓花名羡。”
他停了停:“你呢?你自己要起个名,但是也得跟着我姓花。”
“起好了,那就叫花圆圆好了。”
“好的,花圆圆。”
他又打了下她的头,“我总感觉你少了点感觉。”
“什么感觉?”
这个名叫花羡的,拿出一只包袱,里面包着一把剑,仙界的剑。丢给她。
“别告诉我不会耍。”
她打开剑,哇,漂亮。
“当然会了!”她道。
“你别告诉我都是魔界的招式。”
“那我就……不会耍了。”
“没事,我可以教你嘛。你不懂的我都可以教你的。对了,现在应该知道我是你的谁了吗?”
“我哥啊!”
“错了,我是你师父!教你的自然是你师父了!好了现在你告诉我,我是你的谁?”
“你是我师父。”
“错了!在外边你要叫我哥,我是你哥,表哥。现在知道了吗?”
苏湮颜无语,这个人怎么这样的,好好说话不好吗。
“怎么你这个脸色?不高兴吗?”
“高兴什么?高兴又有了表哥又有了师父?”
“你是不是傻的?!”
花羡又在她头上弹了一下。
“你知道表哥和师父在这里是多么高危的职业吗?而我,把这两样都包了!你就说我——够不够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