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么说,那被绑在架子上魔界仵作有些吃惊。
都说仙界人虚伪,却没想到他竟虚伪至此,着实叫她开了眼界。
她那沾着干涸的鲜血的嘴角上,扬起一个讽刺的笑:
“那我怎么听说,你就是利用我们魔界人,才坐上了这个位置的?!”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全都被这个出言不逊的魔界仵作吓了一跳。
话说勾结魔界这种事,在他们仙界,可是一项非常严厉的重罪啊!这岂是她一个魔界人能随便乱说的吗!
然而,姜青未的表情却依然沉着。
他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似乎是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点魔界人的影子。
看着她的眼睛,他最后才明白:不管是魔界人和仙界人,他们都是差不多的,在他们的眼神里,始终都逃不出爱与恨的纠缠,谁也不能例外。
可是,旁边的仙官听闻她说这句话,大声骂她胡说八道!可是,当他正要挥鞭子打她时,却被姜青未拦住了。
他坦然自若地看着她,眼神似深不可测的寒潭水,不惊波澜。
他的声音依旧淡然而清冷,回荡在这个阴寒的刑房里,急具穿透力:
“让她继续说。”
对此,这个魔界仵作倒是很吃惊。
她于是侧过头来,那沾着血污的刘海在粘在她的脖子上。
她看向他,并用尽气力地继续说道:
“我还听到有传言说,现任的明觉掌门,与跟我们魔界让贤堂的人,曾有过秘密来往,但在那之后却又要反过来将他们赶尽杀绝——
这点,你敢承认吗?”
周围的人全都噤了声。
此时,就连矜玉公主都没有说话,这间刑房里面安静得诡秘。
然而,姜青未却是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他笑得那样晏晏而怡然,表情又是如此的淡定自然,丝毫不见一点慌张之色,只听他正经地说:
“若是,我现在不将你今日刺杀我的事情对外说出去——这不也是与你们魔界人有秘密往来吗?仅凭这一点,你们魔界人又该如何去猜测呢?”
紧接着,他眼中城府更深,黑黢黢地不见一点情愫,他说道:
“确实,我对你们魔界,是有些了解。
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是奉谁之命,但我也知道你们魔界有个让贤堂,做的是民间走私的交易;另外,我还知道你们魔界朝廷会也临时派遣内线,直属于你们魔界的密务院。
然而,如你这样的人,你看起来到倒更像是训练有素的魔界内线,所以我猜测,你应该是密务院的人,对吧?”
这个魔界仵作一时语塞,没有立刻答话。
而这时,一旁的仙官却又上前一步:
“还是掌门英明!三下两下就把她的底细给套出来了!哦对了——”
仙官往自己怀里一掏,摸出来一块布帕:
“掌门,我们还在她身上还搜到了这个——”
姜青未接过他呈过来的布帕,只见上面绘了一只双目都有两个眼珠的鸟。
“重明鸟?”
他认得这个图案,这是上古灵鸟,名为重明鸟,如今已经绝迹了。
他将这东西展开,摊到她面前:“这个东西,是你们的接头的信物吗?”
而那仵作却笑了起来。
她笑着咳嗽起来,声音嘶哑而绝望,无助且又颓丧。
只听她困难地说:
“什么接头信物?这就是我们魔界的一样辟邪化吉的普通信物,况且在你们仙界,也不是没有人用……”
“还有……”她继续说:“据说,这重明鸟十分眷恋家乡,且又很重情重义——对于我们这些身在异乡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这里面的寓意是极好的……”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放柔了一些,眼神也飘向远处,好像在盯着一团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声音破碎,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最后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这个物件,是我在临走前,我们魔界的一个贵人赠予我的。
只可惜,我后来并没有遵守他定的规矩,很快就做了密务院的下属……”
说完,这个魔界仵作垂下了眼帘,她倒不再像之前那样出言不逊咄咄逼人,她此刻像是在安静地等死。
然而姜青未却又不解地问她道:“但你方才说,我得罪了魔界的某位将军?不知我远在这仙界,可否听过他的名号呢?”
那魔界仵作好似累极了,她只是轻笑了一声: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那位将军位高权重,现在也已经将你列入仙界罪人榜的头一位,这或许也是与他失踪的女儿有关……”
“失踪的女儿?”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但你要问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就算打死我,我也编不出什么话来哄骗你……”
这时,一旁的仙官听不下去,朝她大吼一声:“尽说些没有的!你这奸诈的魔界仵作,不老实!”
他虽却听不太懂她刚才说了什么,但是他看到她闭上了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这就要拿盐水来泼她——
然而,怀容掌门却再次阻止了他。
他按住了他,并对仙官小声地嘱咐道:
“好好看着她,别让她死了——就这个人,将来或许有用。”
*
走出这阴冷的牢房之后,姜青未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魔族仵作说的话:
她说有个魔界将军,已经将他列为了仙界罪人榜的头一位,而且还跟他失踪的女儿有关……
于是这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钻进他的脑海:这位将军之所以这么恨他,说不定就是因为她的女儿就是——
“苏湮颜……花圆圆……”
这两个名字,不断在他脑海里闪过。他认为,自己最对不起的那个魔界人,应该就只有她了。
他这时又突然记起,她还在的时候,也跟他说起她父亲的事,但她可从来说过她父亲是将军啊……
想着想着,他心中很乱。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更可怕的想法,也一并撞入了他的脑海:
按照惯例,这魔界密务院的卧底仵作,总是与战争一起到来的。魔君他是不会随随便便派遣卧底的,除非他这是为了备战……
他领教过魔界的易容术的高超,上一回是在海角之巅,这一会竟是在这留文国的边界,这样看来,只怕这仙魔之间的交战,马上又要开始了!
然而这个想法一出,他自己先震撼了一下。
然而,他就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昏,就连脚下走的路也有些虚浮,过了许久才渐渐地和缓起来。
他深知自己现在的这副躯壳,已经不想再经受什么计谋诡计的费心劳神。他其实就只想要安静一点,想过上一种安定而祥和的日子,就像很久之前他在云上峰过的那种日子一样。
走在回去朗月苑的路上,他看见的眼前的景物随着他的脚步的慢慢移动,就好像都是假的一样。
但如果说这些景物都是假的,那他这个明觉掌门,也极有可能也是个假人罢了。
他依旧惴惴难安,而且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此刻,虽然有矜玉公主伴在他的身侧,可他却并未感到半点安心——
应该不会啊。他想:她至少,也是他的未婚妻子啊。
与此同时的,张管家依旧关切陪在他身边走着。这个张管家此时也并没有看出他的不安,他依旧那样有礼貌地沉默地走着。
眼看着朗月苑到了,他抬脚跨进门。
然而这时,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这山林中的鸟儿,竟然全部惊飞了起来!
只见当时,成千上万只鸟儿,全部惊惧地在空中盘旋,失声惊叫,将这里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在这楼若谷里,难道还有这种景象?”矜玉公主见状奇怪道。
不仅如此,正当他们奇怪在同时,不远处又急急忙忙地传来了一个仙兵的声音!
“张总管!张总管不好了!”
人未到,声先到,原来是一个仙兵来禀告。
那仙兵疾步而至,气喘如牛,看到掌门和公主,几乎又是一下子半跪在地上。
不过,他那不是他被他们吓到,他那是跑得腿软,一时无力,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矜玉公主见他这副模样,连忙催促道:“无需多礼!你快说出什么事了!”
那仙兵喘着粗气,语不成声:“出,出大事了!”
仙兵惊魂未定的喘出一口气,然而语气却依旧着急之至,他说:“好,好大的蛇!非常大!”
他焦灼地禀告道:“掌门,公主!就在这楼若谷的——出口处,出现了一条好——好大的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