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闪着清辉的双眼眨了一眨,又用眼神示意叫那守卫把门打开。
守卫将那扇门打了开来,月光一下子投进了这封闭的小屋,只见这里面有两个人蜷在角落里睡觉。
那两人听到了声响,立马从睡梦之中警觉地醒了过来。
苏湮颜看到眼前站着那人的时候,甚至还怀疑自己是又一次梦到他了。
他在门口,身着一身素衣孝服,冷眼看着他们二人,背后面净是星光与月光。
苏湮颜眯蒙着双眼,却看见他跟守卫说了句话,随后就拂袖出去了。
他过来看她一眼?她奇怪。
可是她还真是太天真了。
姜青未退出去之后,几个守卫就进了来,竟将她一把打昏——
迎头一击,昏天暗地。
她在意识消失之前,心里还骂了一句:
“我要刨光你祖上十八代的坟——”
鼻端呼入了清气,四肢百骸就开始觉醒,忽然她觉得有点冷,缩了缩身体。
而当她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块又粗又硬的石头上,硌得浑身酸痛——
这下难道又要死了吧?她挣扎着坐起来,手撑着身体,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
她活动这酸痛的手臂,看到这四周是坚不可催的石壁,看了很久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身处于一个溶洞之中。
“叮咚——”
耳边传来水滴从钟乳石上面落下的声音。
她奇怪地往四周巡视,没看到一个人,也没有看见什么出口。
这溶洞四处幽黑,只有她在的这一处有一颗很大的夜明珠,那珠子散发着轻灵的光辉,把这溶洞照亮了。
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她师父花羡去哪了?
她连忙着急地四处张望,却不见她师父的半点踪迹,而且越往这溶洞里面走,里面放的夜明珠就越多。
当她走到最里面时候,就看到一个华贵的织锦地毯覆在地上,上面一张桌子,一盘棋,几部书。
那些物件,看起来精致又古朴,应该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
带她来这里?这怀容仙君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她坐在那张织锦的毡子上坐了会儿,却忽然听到有人往这里走来。
什么人?!
她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如今她可是什么功夫都没有了。本来她也还可以打个几个小兵,然而如今却是手无缚鸡之力,随便一个力气大点的人就能把她摁倒在地。
她定睛一看,来者隐在一堆钟乳石的后方,那人身影挺拔,身着一身白衣。
她感动自己的心猛然地一颤,于是她又踩着虚浮的步子往前走去——
却见那人的身影动了动,像是听到了她迈步的声响。
她愣了一愣。此时此刻,她的呼吸在这溶洞里听得一清二楚。
随即,那人闻声就转过了头——
却只见那人顶着一头鹤发,面上略有皱纹,那人竟是——
轩亭长老!
苏湮颜立马警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轩亭长老回头看向她,放下了手中的书简。
她吃惊道:“怎么是你?!”
轩亭长老却深沉地讪笑起来。
“怎么是我?你这话说的有意思——那你还以为是谁?”
苏湮颜哑口无言,被轩亭长老吓得后背撞到了石壁上。
她退无可退,背后的手指紧扣着粗粝的石壁,那一双玲珑剔透凤眼警惕地盯住他,毫不示弱的开口: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而轩亭长老却是深沉地望着她,“干什么?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要你来服侍我的。”
她惊讶至极!凤目微张之后,她极力地沉下了那颗跳动不安的心脏,刚正不阿地说:
“服侍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那轩亭长老面上笑意更深了,他从上到下审视了她一番。
“杀我?我好歹也是修行了两千多年的仙人,难道我还会怕你一个人功力尽失的魔族人?说出去我这老脸要往哪里搁?”
苏湮颜知道自己已经被他控得死死的,于是握紧了拳头,质问他:
“我师父呢?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轩亭长老却缓步走到那张毯子上面,表情很是怡然自得。
“你不用担心他,他倒还担心你呢。你只要留在我这里服侍我一天,他在外面就会愿意帮我做一天事。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
苏湮颜害怕地垂下了头,看不出她的表情。她在心里默念:好个屁。我不就是你的人质吗?
轩亭长老又坐了下来,他偏过头来继续讲: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地,不耍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眼,你那同僚自然也能在外头相安无事。不过,你要是不乖,那就很有可能见不着他了。”
苏湮颜心中暗道一声“卑鄙”!这轩亭长老是就要把她当成人质来威胁花羡啊!
于是她愤怒地看着他,说话时狠狠地咬紧了牙关,“你在你的仙山上待得好好的,又何必要我来服侍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而听闻此话,轩亭长老却居然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
但随后他又撑住了头,表情严肃,恐吓她道:“没想到你这个细作居然那么还挺凶的。但你要再这么凶,当心我就给你绑起来。你最好知道,你现在能在这里走动,已经算是我待你不错了。”
听他说完,苏湮颜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他这就像屠夫在杀猪的时候,看见猪在挣扎的时候的最后一丁点怜悯——那是充满挑衅的残忍!
于是,她恨恨然地别过脸去,用一种更加挑衅的语气骂道:“猖狂老道,休要惺惺作态!时至今日,我也不想再跟你争论什么了,反正我就只有最后这一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轩亭长老摸了摸自己拇指,发现那个玉扳指已经被他拿掉了。但他还是玩味地看着她,他的手撑在小桌子上,眼睛却微微弯了起来。他摸了一把他短短的白胡须,嘴角竟也跟着微微扬了起:
“就你这样的,居然还能当卧底?像你这么沉不住气的卧底——那真是笑煞老朽了!”
此时此刻,苏湮颜心中的恼怒已经快出离于她的控制了。
那句话深深刺穿了她那早已残破的自尊心。那真是一种活生生的耻辱,就像把她的全部过往,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她就是这一点想不通,如今她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究竟是对不起谁了?
究竟对不起谁?她在脑中快速地思考了一下——却发现她对不起的是全世界。
她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魔界,也对不起仙界。她对不起她爹,更对不起她自己。所以她活该,这一切她咎由自取。
她也不配当魔界的卧底,更不配好好做个人,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