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钱塘县县衙,牢房。
许仙睁开双眼,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石块垒成的土墙,大腿粗的栅栏,他正躺在一窝茅草堆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腐肉与汗酸味交织,他瞬间清醒过来。
没死吗?
怎么会在牢里?
许仙是一名炼气士,他资质普通,于是另辟蹊径,以双修入道,修炼数百年,终于飞升。
踏仙门,入仙籍,成了天庭十万天兵天将中的一员。
日子悠闲,舒适。
后来,孙悟空来了。
大闹天宫。
其实孙悟空也没有针对许仙,只是所有的天兵天将,都是垃圾。
区区斗法余波,许仙身旁三个兄弟,瞬间灰飞烟灭。
许仙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逃跑,徒劳无功。
剧烈的法力波动将他震晕过去。
再醒来时,就出现在这个臭气熏天的牢房。
幻境?
忽然,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强势插入——
许仙,字汉文,今年十五岁,从小父母双亡,与姐姐许娇容相依为命。
五年前,姐姐经人介绍,与钱塘县衙捕头李公甫成亲,而后他就一直与姐姐姐夫同住。
他从小身体柔弱,习武自是不行,可惜文也不佳,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为免长大后一无是处,年初时,姐姐将他送到钱塘县老字号药铺,庆余堂做学徒。
原本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可没曾想……
三天前,县衙有一件贡品入银库,县老爷千叮万嘱,命李公甫小心看管,次日上头便会派人来取。
李公甫不敢怠慢,带着两个手下,彻夜未眠守在银库门口。
可第二天,贡品还是不见了。
李公甫因为渎职罪,锒铛入狱,可他完全说不出所以然。
银库是一个完全的密室,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扇门,一整夜,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这扇门。
其实县老爷也不相信李公甫会监守自盗,两人相交十年,后者性格耿直忠厚,不像作奸犯科之辈。
而且银库内除了贡品,还有几千两官银,贡品没了,银子却一钱没少。
如果真是李公甫所为,何不连官银一起偷走?
偷走后又怎么不逃走?
县老爷下令,掘地三尺,抠墙三寸。
一无所获。
没有暗门,也没有地洞。
见鬼了!
可鬼偷贡品做什么?
无解。
至于许仙为什么会被关在牢房,则完全是无妄之灾。
贡品失窃当晚,姐姐许娇容让他给李公甫送饭,他停留了大概半炷香时间——把碗筷带回去。
但因为有目击证人,再加上他和李公甫是亲戚,所以被认为是同伙。
根据大宋律例,李公甫砍头已是必然,许仙如果被判定为同伙,也会一同处斩。
最低也是充军。
以许仙柔弱的身体,充军和砍头,相差不大。
案件已经上禀,京城临安距离钱塘不远,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
如果秋后问斩还强一些,能活三个月左右,若是龙颜大怒,判个斩立决,只怕最多还有一旬之命。
………………
将记忆全都消化吸收后,许仙第一件事,就是感应体内法力。
万幸,一身元仙修为都在。
许仙松了口气,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看向牢门的大锁,心念一动,调用些许法力,轰了过去。
嘭!
下一秒,他却直挺挺的栽倒了。
原来,这副身体太弱,即便刚才只调用了一丝法力,还是无法承受。
“汉文,汉文。”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个男人急切的声音。
许仙缓缓撑开眼皮。
全身无力,这是一种极端的疲惫感,身体完全被掏空。
他甚至没有力气说话。
“汉文呐,你从小身体就不好,怎受得了这种折磨……唉!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原来是被带去审问的李公甫回来了,他大概三十岁,浓眉大眼,国字脸,看面相就颇为老实。
他一身白色囚服,手铐脚链齐全,不过身上没什么伤,估计县老爷没有用刑。
但不管怎样,想不死,只有一条路,就是找回贡品,将功赎罪。
许仙没力气说话,他盯着李公甫,心中却没来由涌起无力感。
这是两千年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上一次还是飞升时,与他相濡以沫两百年的道侣死于天劫之下。
可当初是天劫,而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炼气士,心生渺小之感,无可厚非。
可如今,他一身元仙修为,想要他命的,只不过是凡人。
焉能服气?
必须想办法自救。
但目前为止,他一身修为全在元神之中,而元神已经彻底与身体融合,出窍都办不到。
许仙估计,若想令元神出窍,必须把身体强化到可以施展元仙法力的程度。
这就矛盾了。
如果能施展法力,又何必元神出窍?
“你放心,待京城来人,我会再说与你无关……争取保住你的命。”
李公甫见许仙不说话,越发愧疚:“就是可怜你姐姐,年纪轻轻便要守寡,希望她能想开点,再找一户好人家。”
“姐姐会不会再嫁人我不知道,但我还不想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息,许仙终于有了一丝力气,但也仅仅只够他开口说话:“你如果也不想死,就把那天晚上的事,仔仔细细再说一遍。”
“汉文……你?”
李公甫仿佛不认识般的看着许仙,后者眼神中的从容与冷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不由自主的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我已经说了八百遍了……”
贡品入库后,他亲自查验,随后又亲手锁上银库大门。
整整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上头派人来接收,他没有离开大门半步。
就连小解,也是令手下拿来痰盂在大门口解决。
说完这一切,李公甫懊恼道:“可贡品还是不见了!”
许仙沉吟片刻,询问道:“贡品到底是什么?”
“羊脂玉净瓶。”
李公甫解释道:“这瓶子能使枯木逢春,非常神奇,你扔下一截枯树枝,它很快便能长出新芽……但外表看上去很普通,就是一个白玉瓶,半尺来长,没有任何花纹图案。”
“枯木逢春?你有没有亲眼见过?”
“没有,进贡给皇上的贡品,我哪敢乱动?只是随意瞅了两眼,就放回盒子里了。”李公甫道。
“盒子?”
“嗯,一个黑色的锦盒,里面铺着红色的软锻,锦盒现在还在银库,其实我想不通,贼人不拿银子也就罢了,怎地连锦盒也不拿?”
“失窃前与失窃后,锦盒有没有什么变化?”许仙问。
“没有。”李公甫歪头想了好一会,补充道:“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贡品不见后,锦盒里好像多了一丝香味,也不对,又好像有点腥,我当时心里着急,也没细闻。”
“我想去银库看看,你有没有办法?”许仙思考片刻,问道。
“没用的,那里我去了很多次,县老爷连墙面地板都拆了,什么都没有,你去了能干什么?”李公甫无奈道。
“就当我想死得瞑目吧,行不行?”许仙有一个猜测,但还要亲眼去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