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里话外还是在指责他太孟浪的意思, 嬴昭低头睨着她,指腹缓缓在她微微有些肿了的朱唇上摩挲:“朕岂是不疼你?分明是念念自己太娇弱。www.jiuzuowen.com”
他十辈子也没这样好的耐性服侍人,等到后来,自己也累得脱力了。偏偏小娘子生得十分娇弱, 他一动她便哭, 弄得他进退两难, 兼之被绞得生疼, 草草地丢盔卸甲了。
念阮被说得脸红,耳尖发烫, 下巴贴在他胸前, 埋头不言。
小下巴却被他强行抬起,嬴昭看着她水雾犹然未散的眼眸,抿抿唇, 强忍着笑意转了话题:“……不过, 小哭包今日怎么转了性,竟舍得给朕碰。”
念阮愈发赧然, 小脑袋扭来扭去的想要挣脱他禁锢, 却被掐得死死的, 只好应他道:“我不愿意,陛下难道就会放过我么,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的区别罢了。”
她语中竟还透着幽怨,嬴昭把她下巴一捏, 阴阴冷笑, “这岂是早一日晚一日的区别,念念,朕对你还不够纵容么?朕放过你几回了?这等没良心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他低头,作势要咬她的小鼻子。念阮怕他还要胡来, 瑟瑟地朝后避了避,背心紧贴他臂弯。
女孩子的娇.嫩双唇近在咫尺,昏朦烛光之中,莹莹泛着水泽。他看着她瑟缩如躲避猎人的小鹿的眸子,眸中欲念复燃,扣着她小脑袋再度吻了上去。
他的吻很轻很轻,或是含住她两片唇边轻轻舐弄,或是轻咬一口,诱她来咬时又换了另一边。把她两片娇嫩如桃华的樱唇都吮得酸麻不已,却始终逡巡不入,不肯给她个痛快。
念阮在这绵长如水的亲吻里渐失了呼吸,身子酥.软,双手却始终抗拒地挡在胸前不让他进一步动作。
半晌,他放开她,黑眸一动不动地望着双眸仍在失神的小娘子,轻吻她汗湿的额头、泛起潮红的脸颊,直至耳垂,在她耳边沉沉地换气。
寂静之中,他的呼吸声像是击筑的竹尺,一声一声打在她心弦上。又像是编磬,敲金戛玉的清沉,激得她颈后皆生了层细小的颗粒。
念阮不自在地朝后躲了躲,却被他揽着细腰,避无可避,察觉那条复又抵着自己的张扬的凶兽,唬得脸儿苍白,嗓音里都带着丝颤抖:“陛下……”
不是才要了一回么?他都不嫌累的么?
嬴昭唇角止不住地憋笑。低头亲昵地咬了口她娇嫩如花的樱唇,又同她滚到了一处,交颈叠股,耳鬓厮磨。把个小娘子吓得梨花带雨地求他:“陛下疼疼念阮呀。”
他始才肯放过她,把她攘在怀里缓了一会儿,低声问:“念念,朕心悦你。你喜欢朕么?”
喜欢他吗?
盈盈的眼泪还含在眸子里,念阮一愣,也在心底问自己。
她没有太多的感情经验,两世都是被动的,前世他对她好,她涉世未深,很容易便沦陷了进去,自然是喜欢他的。可是后来遭了那样的变故,她的心便渐渐死了。
如今,即便前世那些事都不是他做的,她亦不敢再轻易把真心交出去。
太后纵使对她有百般目的,至少教会她一个道理,男子的感情都淡薄得很,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唯有不爱,才不会受伤。
念阮指尖似起了一层春露,阴冷的寒气自指端传至周身,一颗心冷得似是银湖空澄秋月荒寒。她抗拒地推开他:“夜色已深,陛下早些睡吧,不是说明日还要带妾出宫吗?”
她抵触之意明显,嬴昭心底才有些升起的希望顷刻间又被撕得粉碎。他沉着脸揽紧她,道出口的话声却有些沙哑:
“念念。”
“你为什么总是待朕忽冷忽热的?朕不明白朕究竟做错了什么。”
上一瞬还同他柔情蜜意,下一瞬却是推开他避而不答。嬴昭实在不明白,他以为她肯和自己行夫妻之礼,便是接纳了他,可如今瞧来却又分明不是。
“陛下多虑了,妾只是困了。”
念阮的声音倦倦的,小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似乎真是困了。嬴昭无法,把她长发往背后拨了拨,温言道:“那便歇了吧。”
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他遵守承诺,才是卯时时分念阮便叫他从温暖的锦被里拎出来,外间的宫人已端了银盆列队候在屏风外,她脑中犹有星星在飞,亦早忘了昨夜的那些不快。
身子依旧酸软无力,她不想起,闭着眼朦朦声问:“陛下要带妾去哪儿?”
他却讳莫如深,取下衣架上搭着的衣裳给她穿着,不知为何却冷笑了声:“到了不就知道了?”
她像个傀儡娃娃随他和折枝摆布,更衣,篦发,洗漱……采芽年岁尚小,替她梳妆时瞧见她颈侧衣领露出的一丝红痕,不明所以地看向折枝。
折枝却是抿着唇窃笑。
她家女郎总算是同陛下成了事。这几日,因着燕世子被押解回京,连她亦能感觉到女郎对陛下冷淡了许多,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就怕他们又闹了不快。
虽然她不知道女郎和宣光殿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女郎待太后明显不如以前那般亲重,显是生了龃龉。如此一来,陛下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折枝自然是盼着他们能好好的。
洗漱完毕,车马出宫。马车在城东昭德里的太原王府前停下,府外立了一队禁卫,执戈肃立。
念阮娇慵无力地搭着朱缨的手自车上下来,看见绿树垂杨下乌色门匾上几个金漆的大字,原还有些混沌的灵台霎时清明。
她不明所以地望向了身侧的丈夫。
他微笑晏晏,执手耳语:“念念不是想见他么,走啊。”
府内府外皆有重兵把守,汝阴公主携着儿子匆匆赶来,跪在影壁前行礼:“罪妇不知帝后驾临,接驾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她身侧的燕淮却是久久地看着容颜隐在帷帽里的昔日的未婚妻,被母亲拉了一下才跪下来行礼,缄默如旧。
帷帽之下,念阮的眼睛有些发涩,被皇帝拉着的手也收了回去,微低头,一滴泪飞速地落在胸前的贴绣金鹧鸪上。
燕淮变了很多。
从前的他像团朝气蓬勃的日光,眸子里总是含着笑,单纯又热烈,仿佛生来便该光芒万丈,永远也不会有失意颓废。
可如今的这个他,身量虽蹿高了些,却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潦倒落寞,眼睛里的光像是一夜敛尽,沉沉如万古长夜,她都快认不出他了。
嬴昭眼中笑意微滞,掩在袍袖里的手轻轻一勾,再度把她手攥在了手里。对汝阴公主道:“无妨,汝阴姑母是朕的长辈,小麒麟也是朕的表弟,何须多礼。”
“皇后,你去陪姑母说说话,朕同小麒麟有几句话要说。”
皇帝态度亲和,本令惴惴不安的汝阴公主稍松了口气,闻及末句一颗心重又悬起,惊恐万状。
一时汝阴公主迎了念阮往偏房去,嬴昭同燕淮进了正厅。白简同朱缨两个则守在外头,为君臣隔绝出一方清净天地。
燕淮延皇帝在主位上坐下,又亲自奉了瓮茶,神色始终淡淡,不发一语。
嬴昭在厅内环视一周,已是寒冬腊月,厅中冷冷清清,连个取暖的地炉也没有。壁衣氍毹一应皆无,门前悬挂着竹帘,仍是夏日里的布置。
太原王谋反重罪,一切财产充公,汝阴公主同燕淮被圈禁起来,一切衣食供应皆由朝廷接管,那些个下人惯是欺软怕硬,眼见母子失了势,自然是要铆足了劲欺负的,连兰陵公主送来的衣食也以不敢私相授受为由扣下了。
汝阴公主心知是太后默许,又畏惧这些小人嚼舌根,竟是一句也不敢申报。
嬴昭再一扫燕淮身上衣饰。见他仍着秋日单衣,心有不忍,当即唤了朱缨去审问负责衣食供应之人。又温声对燕淮道:“小麒麟是否还在怪朕?”
“罪臣不敢。”
自从婚变之后,这对表兄弟还是头一回见面。近来城中颇有些风言风语,言当日婚变乃皇帝刻意为之,燕淮也有所耳闻。他虽未敢全信,到底无法做到像过去那样对表兄全心全意地仰慕敬重。
嬴昭神色亲和,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你终究是朕的表弟,你父亲的事朕不会怪罪到你和你母亲头上。你且在府中安生待着,等风头过去,朕再想个办法解了你们的圈禁。”
闻及母亲,燕淮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片刻动容,涩声应道:“多谢陛下垂爱。”
……
宫城,宣光殿。
今日不必临朝,萧太后懒懒斜卧在美人榻上,由两个小宫人锤腿。
闻说帝后的车驾往昭德里去了,太后嗤地冷笑:“她不来宣光殿瞧我这个嫡亲的姑母,去见她那旧情人倒是殷勤。”
至于那一个,也是上赶着捡绿帽往自己头上戴,他怎么也不学学他父亲,历来只有他给人家送帽子的!
女官郑芳苓正同素晚跪坐在榻前整理尚书台送来的奏章,闻出太后语中怒气,婉声替念阮辩白:“自上次螃蟹宴皇后误饮了京兆王的酒后,陛下似乎对咱们颇是提防,把皇后接进式乾殿中,轻易不许她出殿,想必皇后殿下也并非不敬您。”
太后不疑有他,只恨恨啐了那罪魁祸首一口:“都是那臭小子害的!”
不过她也不担心侄女儿会傻乎乎地倒向皇帝,燕淮就是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一根永远的刺,吞不下也取不出,眼下旧情人回来了,想必她心里正膈应呢!
流波凤目一转,太后笑意如淬了毒似的:“那些个下人惯会捧高踩低的,只怕会短了昭德里的衣食,冬日严寒,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素晚,你去给昭德里送些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