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苏眸中的光彻底暗淡,丢下一句“百年好合”,起身出了门。
风清月握紧了拳头,将手掌当中的凝固了没多久的口子撕扯开,他也只是满不在意地将淌下的血滴在养有接骨木的小瓷盆之中。
看着鲜血在清水中化开来,风清月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接骨木新长出来的一片嫩叶。
白苏苏又变回了黑猫的形态,一路畅通无阻,又回了醉扶归住的楠园,却在看见亭子中坐着的白素素和醉扶归时,停下脚步。
两人在谈论着些什么,白素素愁眉不展,见到从门外进来的黑猫时,两眼一亮,“小黑,过来!”
醉扶归闻言也抬头看过来,唇角笑得弯弯的,“还学会夜不归宿了。”
“春天快到了嘛,小黑没准儿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公主呢!”白素素将黑猫抱在怀里,笑嘻嘻地将黑猫脑袋上的毛揉乱。
而后又眨了眨眼,问道:“那你的意思是,真要去前线嘛?”
“师父在担心我吗?”醉扶归眨了眨眼,笑着反问。
他起来眉眼弯弯的,无辜单纯,不像凡间人物,白素素一时间有些看得呆了,脸上升起两团红云,避开醉扶归炙热带着期待的眼神。
白素素佯装生气道:“你是我的徒弟,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
她佯装生气的时候,噘着嘴,鼓着腮帮子,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显得灵气十足。
醉扶归心里却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说不清楚这感觉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将眼前的师父和记忆之中的师父相对比。
很不一样。
记忆里的师父悉心传授他功法,教他诗书礼易,教他护国爱民之道,夸他机敏聪慧,当是一代贤臣。
严肃的时候极其严肃,会因为他偷吃了农人的小牛犊罚他在祠堂跪上三天三夜;慈悲的时候也是极其慈悲,会在旁的男子因为他的貌美欺辱他时强势维护他。
高傲却不傲慢,散漫却有原则。
他爱她,敬她,情愿收敛起最引以为傲的爪牙,匍匐在她洁白的裙摆下俯首称臣,甚至于如果她愿意,他甘愿被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只要她愿意。
而如今,他竟然很难将面前这个人,同记忆中的师父相联系起来。
甚至于,他竟然觉得面前这样的师父,同他从前刻意忘记白苏苏时所追求过的鲛人族的女子无甚区别。
好是好,却总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醉扶归低头从白素素手中接过黑猫抱在怀里,手背上的鳞片在日光下反射着灿烂的光芒,手指在黑猫下巴上的软肉捏了捏,白苏苏舒服得眯着眼,将整个脑袋靠在醉扶归的臂弯之中。
“师父放心,我会没事的。”
白素素扁了扁嘴,便也妥协了,半弯着腰用食指拨了拨黑猫的胡子,却是在对醉扶归说话,“小黑你也要带走吗?前线条件艰苦,小黑应该会受不了,把它留在这里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它的。”
白苏苏闻言舔了舔唇,用脑袋蹭了蹭白素素的手心,表示愿意和白素素待在一起。
醉扶归皱着眉想了想,道:“好,那就辛苦师父了。”
白苏苏眯着眼,“喵”了一声。
不辛苦,她还得感谢他这个白眼狼给她制造机会呢。
跟在白素素身边的日子很惬意,白苏苏日日只用趴在门前晒太阳,自有人给她备着吃食。
从红烧肉糖醋里脊到东坡肘子水晶肉,一日三顿不重样,比她从前在天师府日日清淡小米粥的日子舒服得不是一点半点,连带着大黄也被套上一身金黄黄的衣服,一日三顿鱼,变着花样吃。
除此之外,白素素还派了两个小宫女迎春和迎夏专门来伺候这一猫一狗。
迎春是个不过十三岁的小丫头,活泼好动,相较之下迎夏就显得成熟了许多,总会在迎春傻笑着看着一猫一狗晒太阳时,没好气地撺掇着迎春离这两个畜生远一点。
可一旦周围没了旁的人,迎夏便会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戳戳黑猫的一只断爪处,口中念念着“呼呼呼呼,痛痛飞走”,又从怀里掏出捂了很久的肘子推给白苏苏。
但倘若迎春跑回来,迎夏便又会恶狠狠地在地上跺脚,揽着迎春离黑猫远一点。
白苏苏舔了舔爪子,嗅了嗅迎夏放来的肘子,在迎夏偷偷看过来带着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两口,眯着眼“喵”了一声,表示很喜欢。
这两个小姑娘她也很喜欢,和白欢和开灵一样乖巧可爱。
只是抬头看到日日跟在白素素身边的文白,白苏苏又闷闷地甩了甩尾巴,往大黄身上靠了靠。
文白将一封信呈给白素素,垂眉拱手道:“前线传来消息,天启国君散布出谣言,谎称天师大人早已被西青国派去的此刻刺杀身死,天启军民闻之愤慨异常,士气大振,打着为天师大人报仇的旗号,接连击退我军,攻下了南阳十五座城池。”
“简直胡说!”白素素怒火攻心,三两下便将文白递过来的信撕得粉碎,“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姐姐别气。”文白宽慰道,“天启这应当是走投无路才使出来的诡计,为这点小事生气,不值当。”
白素素哼了一声,闷闷地坐在石椅上,盯着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纸片,“信上还说什么?”
“而今六月雪死守南云城,城中粮草短缺,派去支援的粮草被人中途截下。如今前线天寒地冻,将士饥寒交迫,军心大乱。”
“醉扶归不是去了前线么?怎么还会这样?”白素素听不懂这些军事的情况,却也能从文白的话中听得出来战况不利。
“醉扶归抵达南云城时,遇见云处安埋伏的骑兵,敌军的女将军白欢趁火打劫,不知道用了什么诡计,生擒了醉扶归。”
听墙角的白苏苏颇有些骄傲的抖了抖耳朵,那是她的小公主!
曾经胆小怯懦只会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公主,而今却手提红缨枪护下天启。
难如登天的事,白欢能做到,她也能。
白苏苏用后爪挠了挠下巴,心头名为“希望”的火焰,微弱而渺小,白苏苏却觉得自己能从其中获得一股前所未有的鼓舞。
她要在这鼓舞之下,同这该死的剧情线作斗争。
虽万死犹未已,她坚信她会成功的。
哪怕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