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望着跪在前堂也仍挺直着脊背的白长清,太子白鹤安只是紧抿着唇听着侍卫禀报,眉头越发皱紧,好半天才摆摆手,将怀中的姬妾推到一旁。
“白长清,孤问你。”白鹤安大步走到白长清面前,面上浮现的笑与平素的暴戾大相庭径,“是你给水贵妃下的毒?”
白长清迟疑地望着白鹤安,刚欲开口,便见白鹤安拍了拍手,左右便有两个貌美的衣着暴露的女子上前。
浓烈的脂粉味引得白长清不由得皱眉,试探地问:“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白长清,你是个聪明人。”白鹤安道,“你知道孤的意思的。”
白长清忽地笑开,眨了眨眼,“是长清下的毒。”
顿了顿,又道,“是天师大人吩咐长清下的毒。”
白鹤安将信将疑,摆了摆手,示意左右的宫人下去,才半蹲在白长清面前,“你要什么?”
“长清别无所求。”白长清垂眸,某种晦涩不明,“只要白苏苏。”
“白苏苏”这三个字,从白长清说得极为缓慢,在梦中萦绕许久的名字,终于破口而出。
白鹤安一愣,也没想到白长清居然敢打白苏苏的主意。
白苏苏,护国神兽,被封天师,从来高高在上,百年来一直被天启当做神来供奉,只可远观不敢亵渎。
便是他流连花丛多年,也从未敢肖想。
而眼下,这个一副乖巧顺从模样的小兔崽子,竟然明晃晃地告诉他,他要白苏苏。
只是这样一来,白鹤安心头的疑虑便消了许多。
许久,才试探性地开口:“她是天师,她在神坛之上。”
白长清抬头,对上白鹤安的眸子,“她在神坛之上,也可以被人拉下神坛,比如太子殿下您。”
除了他,谁也不能将她拉下神坛。
而他,是她忠实的信徒,唯一的徒弟,只会为她守着神坛。
白鹤安抚掌大笑,满意得拍了拍白长清的肩膀,“如此,便先委屈你了。来人,白长清毒害贵妃,罪无可赦,故将其打入天牢,待贵妃娘娘清醒后再处置。”
与此同时,白苏苏听了来人的回复,也不恼,只是笑着看着六月雪,缓缓坐回到正位,散漫地往后一靠,“国师还有话要说?”
六月雪正欲开口,便被白苏苏打断,“那也等着太子给了交代后,再说吧。”
言外之意便是,太子给的交代不能让她满意,六月雪他便别想要回去。
她白苏苏虽然不插手政事,却也清楚地说过,天师府内的事,只按她自己的心意处置。
“……”
六月雪定定地望着白苏苏,后者却猛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便向门外走去。
临到门口,又转身道:“国师初来天师府,本尊带你逛逛?”
天师府是在天道的帮助下修建的,因着灵气充沛,所植的草木也多绿意葱葱。
白苏苏和六月雪,一前一后,行走在蜿蜒小径上,一直到幽深处,四下再无旁人,只有飞鸟伫立在枝头啁啾。
白苏苏忽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六月雪一双桃花眼正意味不明地望着自己。
不由得笑道:“本尊很好看?可不及你那徒儿好看,你说是不是……郁离?”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黑影闪过,六月雪反应不及,脸上的面具便落在了白苏苏手上,露出一张白苏苏再熟悉不过的脸。
俊美邪肆,薄唇紧抿,一双桃花眼更为他平添了几分张扬。
郁离,又名六月雪,魔界太子,也是白苏苏第一个徒弟。
说起来,若说收下白长清为徒还是白苏苏的本意,那收下郁离,实在是被逼无奈。
那还是白苏苏刚被天道救下,尚在调养生息,魔界大乱,战火纷飞,天道出门便顺手捡了个脏兮兮的小黑龙扔给白苏苏照顾,取名郁离。
彼时郁离身受重伤,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好皮。尤其左爪,被人砍去小拇指,白骨森森。
又加上性子烈,虽则巴掌大小,却不止一次在白苏苏为其上药时将白苏苏的手腕咬得血肉模糊。
白苏苏不止一次想将他丢出去喂狗,天道却按着郁离的脖子让他跪在面前,拜白苏苏为师。
为此,白苏苏同郁离谁也看不上谁,时常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常常将天道住的天地间搅得一片混乱,不曾消停。
一直到郁离突然入魔,白苏苏不敌,被按在榻上,后颈被死死地咬着。
白苏苏好似濒死的天鹅,绝望的呼救刚一出口,便被郁离紧捂住了嘴。
好在天道及时赶来,从郁离的爪子下救出奄奄一息的白苏苏,并罚他跪在床前,直至白苏苏清醒。
而白苏苏醒后第一件事,便是清理门户,将郁离赶回魔界。
那之后白苏苏便有意阻断魔界的一切消息,却没想到,百年过去,这人改名换姓,卷土再来,还同水清浅勾结在一起,打她国家子民的主意。
那太子,竟也任由着外人搅局?
思及此,白苏苏看向六月雪的眼神越发不善。
后者却舔了舔后槽牙,见白苏苏越发皱紧了眉,笑道:“阔别百年,师父还记得徒儿……”
“少自作多情!”白苏苏打断他的话,“你我早已恩断义绝!”
六月雪眸中顿时黑沉沉的一片,自嘲一般地笑道:“也是,师父如今膝下另有新人,哪里还会在意旧人。”
白苏苏听着他的话总有几分不对味,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妥,索性也不去细想,只从怀中拿出钥匙,开了许久未曾有人踏足的房门。
“这是?”
“长清都被关进天牢了,六月雪,你在天师府也不该好过到哪里去的。”白苏苏话音刚落,六月雪便听见从房中传来的一阵阵野兽的嘶吼声,不由得头皮发麻。
白苏苏却笑道:“都是同类,你怕什么?”
六月雪听得出来白苏苏是在讽刺自己禽兽不如,倒是接受得坦然,“师父说的对。”
对师父起了不轨之心,妄图占为己有,不是禽兽,又算什么?
白苏苏皱了眉:“别叫师父,本尊担不起。”
“……”六月雪沉沉地望着白苏苏,桀骜不驯的桃花眼中,乌云密布。
白苏苏却扬了扬下巴,“进去吧。”
临了,白苏苏望着气呼呼地坐在地上的六月雪,还不忘提醒一句:“别想着逃跑,天师府有天道设下的禁制,你的灵力在这里一无用处。还有,但凡你稍有动作,那里。”抬手指了指六月雪身后,雪白的墙壁将野兽的嘶吼声隔开来,“关的都是百年来不曾进食的妖兽,在断胳膊断腿儿,本尊不好同太子交代。”
言罢,“吱呀”一声,白苏苏关门,上锁,对藏在草丛中的两只小白猫儿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
是夜,天牢,白苏苏一进门见到的便是奄奄一息的白长清。
浑身鲜血淋漓,许多地方还残留着焦灼过的疤痕,露出森森白骨,明显是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引得白苏苏不由得皱眉,白长清却在此时颤颤地睁开眼,见是白苏苏,立刻双眼放光:“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