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和家里人……说了……你的事？”苏南石想说“出柜”，但当时还听不懂这个词，他只能点到为止。
不过，曾经是他枕边人的明浩辰有着和他极高的默契度，他一说，对方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笑道：“当然说了！你上次去牢里探视我，应该已经见识过我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威力了，这还没算上我五个姐姐和我爹，我不早点向他们说明我的性取向，他们肯定会天天张罗着给我相亲！”
“那他们……能接受？”苏南石疑惑道。
“当然不能接受！不过，不能接受又怎么样？上次的结婚对象就是对他们的警告，我让他们别再插手我的婚事，否则，我指不定做出什么混帐事来！”明浩辰咬牙道。
“可是……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原谅你的，就算你为了我做再多的事！”苏南石适时打击。
明浩辰颇为绅士地帮苏南石打开包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知道，我做我的事，原谅不原谅是你的事！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你的住处吧？”
苏南石出去时，还不忘拿起桌上母亲的病例，刚才看得匆忙，打算回去再仔细看看。
明浩辰给苏南石准备的住处，离京大不远，就在书店后面那条小巷上，独栋小楼二楼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不大，里面只有床、桌、椅，靠墙还放了一个小柜子，上面放着一些生活用品，卫生间是公用的，房间如同苏南石所说的布置得普通，却干净整洁，透着温馨。
苏南石之前担心明浩辰会趁机把房间选在书店里，或者把房间布置得很豪华，以期求得他的原谅，现在看来，明浩辰真如他所说的，努力弥补自己的过错真心求得原谅，并没有强他所难。
苏南石参观完房间，推开窗户看看外面的景色。
这楼正对面也有一扇窗推开来，明浩辰从里面探出头来，朝他招了招手：“好巧？”
苏南石迅速地关上了窗户，心中刚升起的一些好感瞬间荡然无存，他就知道，明浩辰不会随便找个地方让他住，肯定是在眼皮子底下，还真是……处处透着心机！
三天后，苏南石和明浩辰坐上了回家的汽车。
本来，明浩辰是想找姐夫派车回去的，但苏南石不想过于麻烦明家了，本来他就是明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还那么作，所以选择了公共交通。
明浩辰当然依他，帮他向系主任打了声招呼后，安排好书店的工作，就陪他去了车站，一路上都是喜滋滋的。对于明浩辰说，什么交通方式都无所谓，别说坐汽车了，就是坐驴车、牛车，走路回去，他都愿意，只要有苏南石在就行。
“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又不是过年！我们只是回去商谈一下出国的事！”汽车开后，苏南石看到行李架上堆满了礼品，幽怨地瞪了明浩辰一眼。
帮他向系里请假就算了，抢着买票也算了，拎着那么多礼品回家，会让人误会是不是新女婿第一次上门？
“哎，第一次见姆妈，礼不可废！还有一些是送张叔的，感谢他多年来照顾姆妈！”明浩辰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姆妈还是我姆妈？你倒叫得利索！”苏南石讽刺道。
“一样的、一样的！”明浩辰含糊地笑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到他面前道，“早上出来匆忙，我买了早餐，垫垫肚子？”
“又是包子？”苏南石皱了皱眉。
搬出来三天，除了每天都要“巧遇”明浩辰外，一日三餐都由明浩辰送到房间外面，苏南石想推也推不掉，就算他在食堂吃了饭，饭菜还是仍旧送到门口，根本就不讲理。
“今天是前门大街的烧卖！知道你吃厌包子了？”明浩辰笑看着他，精准地掐住了苏南石的喜好。
苏南石不矫情，把手伸进纸包里，取了一个塞进嘴里，见纸包没有拿开，知道明浩辰嫌他吃少了，又去抓了一个吃，油纸包这才从面前移开。
苏南石摆明了不会原谅明浩辰，但明浩辰却信心十足，处处考虑周全，展现出来的细心让苏南石不得不佩服，更让苏南石惊讶的是，这个曾经的村霸居然还掏出一本书看。
“你……看医学书？”
看到书名后，不怪苏南石惊讶，因为明浩辰改变太多了。
“是呀！姆妈的眼睛有病，我想多看些相关的知识，万一有用呢？我发现我其实对医学挺感兴趣，说不定以后可以接我小姨的班，回村里当个医生呢？你别看我！好吧……我告诉你实话！我看你平时学习挺忙的，没时间看医学书，我想多学点，平时好照顾你……”明浩辰在苏南石的逼视下，说出了看书的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在苏南石心中加分。
从京北到上海，路途遥远，苏南石靠在汽车座椅上睡了无数觉，每一次醒来，他的头都会倚在明浩辰的肩上。
“醒了？饿不饿？”明浩辰照例询问他。
“明浩辰，我睡前都把头往过道那边偏，怎么每次醒来，都会靠在你肩上？”苏南石忍无可忍地问道。
明浩辰一边从随身行李中掏吃的，一边开着玩笑：“你啊……每次睡着才会显得诚实，哪里舒服你的身体比你的心更清楚，以前也是……”
“打住！”苏南石怕他说出以前草场的事，就及时阻止他。
“为了让你近距离地看清我？为了让你看到我最帅的侧颜？喏，吃吧！你最爱吃的松花糕！”明浩辰半真半假地抓起一块糕，塞进了苏南石的嘴里。
苏南石：“……”吃人家的嘴软？
那时候还没高速，他们这次起了个大早，赶上了早班车，回到上海也花了两天一夜，汽车半天停一次，让车上的乘客到路边的饭店吃点东西、上个厕所，然后又连续赶路，到了上海后，他们又换了去郊区的公车，又是大半天的车程。
相较于莫名其妙偏过去的头、一路上不停的零食投喂、认真地看医学书，让苏南石更加震惊的是，下了汽车，明浩辰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玻璃眼镜戴上。
“怎么样？像不像知识分子？”明浩辰看到了苏南石眼里的震惊，笑得唇弓弯成了月牙。
“你这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苏南石没说出后面半句话，不然，他这个大学生才不像知识分子。
“第一次见姆妈，第一印象很重要嘛！走吧，别让姆妈和张叔久等？”明浩辰推了推眼镜，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提了提，催着苏南石赶路。
小巷口，张叔扶着苏母早就等在那里了，张叔看到他们俩，就兴奋地对苏母道：“来了！阿石来了，还有……小辰！哇！小辰长得真一表人才！”
张叔的大嗓门隔老远就听到了，计谋得逞的明浩辰笑得像只狐狸，苏南石白了他一眼，道：“你别得意！”
苏母早年留过洋，对于去国外治眼睛的接受度比较高，很快就定了去国外的行程和医院，也同意了张叔一起去国外照顾她。
“姆妈，还有个惊喜！那就是南石他已经被学校派出去公费留学一年，目的地正好就是你看病的国家！你说巧不巧！”商定了正事，明浩辰就提了一嘴苏南石跟去的事。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是不是小辰在里面帮的忙？你又送吃的、又送穿的，还借钱给南石看病……真是……我们母子俩怎么感谢你才好？”苏母激动地握住了明浩辰的手。
“姆妈，你别客气！一声姆妈不是白叫的？来，吃饭吧，张叔都忙乎半天了！”明浩辰主动招呼道，全程好像没苏南石什么事。
张叔对明浩辰的相助自是感激万分，能到国外照顾苏母一年，等于是苏母默认了和他的关系，他张罗了一桌子菜招待自己的恩人，同时，对于明浩辰的赞美就没停过嘴。
饭桌上，苏母说道：“哎，没想到上天没亏待我这个瞎眼的老婆子，到老了还白捡了一个如此孝顺的儿子？南石，快点叫哥哥！”
正在吃饭的苏南石：“……”啥？他是母亲的亲儿子不？
明浩辰笑着看着他道：“快点？姆妈都说了，来……叫声哥哥？”
苏南石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故意不理睬明浩辰，苏母生气了，催了一声，道：“怎么？小辰不配做你哥哥？他为了我们家做了那么事，还得不到一声哥哥？”
明浩辰凑近苏南石，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又不是没叫过？对吧？想再听一遍，怎么那么难！”
“南石？快点叫！”
苏母拉下了脸，张叔使劲朝他使眼色，苏南石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哥哥！”
“姆妈，其实……”
明浩辰刚想开口，苏南石眼疾手快地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道：“姆妈，我哥饿了，让他先吃饭！”
饭后，苏母居然让苏南石帮着张叔收拾碗筷，而让明浩辰坐在那里陪她喝茶聊天，苏南石从厨房里探头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相谈甚欢，苏母的笑声就没停过。
“南石，你和……小辰并不只是好朋友关系吧？”张叔轻声问他，“张叔在追求你姆妈，小辰看你的眼神就和我看你姆妈一样！这不是看朋友的眼神！”
“张……张叔，我们——？啪——”苏南石打碎了一只碗。
“南石，你有没有受伤？下次，还是我来洗碗！”
明浩辰第一时间从堂屋里冲进厨房，抓着苏南石的手仔细检查起来。
看到张叔“果然让我猜中”的表情，苏南石一把推开了明浩辰……哎，这下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