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村霸送给你鞋……”

冯学海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珠子瞪得老大，田小妹呆楞在那里，似乎也在消化苏南石带给他们的震憾。

“这么说……这么说……你跳鱼塘是为了……是为了……关于你和村霸的传言是真的喽？”冯学海先一步反应过来。

苏南石没有说话，既没有否认也没承认，低低地抽痛了一口：“呀……脚底好疼……”

冯学海见到苏南石不想深谈，便不再纠结，但田小妹却不依不饶，追着问道：“村霸真的送你鞋了？想想也是，这种款式的鞋，也只有书记才能买得到！”

“曾经是！但现在……如你们所见！谢谢你们俩帮助我，我……好多了！明天应该可以上工了！”苏南石朝他们两人表示感谢，他们算是主角受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在主角受极其低谷的时候会关心他、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能够救他。

“那我们……走了？对了，村霸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据说他是要结婚了？”冯学海脑子活，不是乡下妹那般反应迟钝。

“也许吧！老死不相往来，才最好！我要好好温书，如果恢复高考了，趁早离开这个地方！”苏南石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从现实世界而来，自然知道高考恢复的日期，距离当时的时间不到短短一年了，但他不能透露给别人自己的上帝视角。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至少看书能让你不那么忧愁！晚饭我一会儿从队里给你带来？你饭盒呢？”冯学海四下寻找了一番，从床尾找到了掉在地上的铝饭盒。

“谢谢你们！”苏南石表示感谢。

两人走后，苏南石翘着脚坐在床沿上，从行李袋里掏出一本书，用做打发时间用，但脚底板的阵阵疼痛让他集中不起精神来，按照现在的理论，以他的伤情，势必要打一枚破伤风针，否则有感染的风险。

他坚持着坐了会儿，疼痛让他的视线集中不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头还是昏昏沉沉起来，自己觉得应该是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热，他必须要去医务室开点消炎的药。

苏南石光着一只脚，单腿跳着出了庙，往村委的医务室跳去，好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上工，路上没有，否则他的这副窘样，一定又能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只是，冤家路窄，没跳几步，他又遇上了某人。

明浩辰喷着酒嗝，用稻草挑着牙缝，带着四人从村东回来，沿着村道有说有笑。

远远地看到一人正单腿跳着走路，看不到人脸的时候，猴大就开始嘲笑道：“咦，是谁啊，跳着走路？难道又是什么新潮流？”

他一说完，众人就哄笑起来，明浩辰似是喝多了酒，踢着石子走路，跟着笑了起来。

待双方的距离一靠近，能够看清对方脸的时候，明浩辰停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在一点一点凝固，他的跟班们见到形势不对，都安静下来，站在后面等着老大指示。

“我说是谁呢？怎么，变成一只脚的青蛙了？”明浩辰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贱兮兮的表情。

“哈哈哈——”老大一发话，后面四人就像大合唱里的和音，适时发出一阵哄笑声来。

苏南石仿佛没见到他们这一伙人挡道似的，单腿跳着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跳。

“站住！”

明浩辰不悦地挑了挑眉，回头喝住，苏南石仍旧往前跳，甚至越跳越快。

猴大猴二迅速上前，拦住苏南石，道：“没听到老大叫你站住吗？”

苏南石提着受伤的脚晃了晃，冷冷地回道：“没看到我脚受伤了，站不住吗？”

“脚伤了？”明浩辰的视线下移，便看到了苏南石提起的那只脚上沾满了草木灰，随口便问道，“怎么伤的？”

苏南石不客气地说道：“审问犯人哪？凭的是你在村里的王法吗？好狗还不挡道，你们别逼人太甚！”

措辞严厉，有理有据。

四个跟班相视一眼，都低下了头，把难题交给了他们老大。

明浩辰晃晃悠悠地转过去，走到苏南石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哟，卖惨哪？鞋呢？啧，这脚只怕好起来，也会带了疤？”

“鞋？你问他们俩！”苏南石将受伤的脚搭在脚背上，一记冷眼看了过去。

寡不敌众，更何况对方是横行村里的村霸，他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他只有沉着冷静才能安然离开。

“你们俩？怎么回事？”明浩辰看向拦着苏南石去路的猴大猴二。

猴大对猴二对视一眼，猴大解释道：“那个……老大，之前……苏知青把鞋脱了扔给我们……我们想着，反正是穿过的鞋，就……就……拿回家去了……”

“什么？他把鞋扔给你们了？”明浩辰的脸上聚起了愠怒，酒后的满面红光在这一刻消退。

“呃……”猴大猴二都低下了头。

“你送的鞋，我还给你，有什么不对吗？没了鞋，脚被扎伤，再正常不过了吧？审问完了，我可以走了吗？”苏南石冷漠地看着明浩辰。

没有明浩辰点头，猴大猴二是不会放他离开的。

明浩辰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凌厉地眼神扫向猴大猴二的时候，令他们两人瑟缩了一下。

“谁让你们自做主张的？他说了，把鞋还给我，是让你们两个私自拿了？去把鞋拿来！”

“好的……”猴大一溜烟地往村中跑。

明浩辰又看向猴二，道：“把你的鞋脱下来给他穿！”

“哦……好的……”猴二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脚一甩，脚上的鞋飞到了苏南石面前。

苏南石低头看了眼猴二那双看不出本色的帆布军鞋，道：“不用这么好心！你不拦着道就好！”一低头，他的头一阵晕眩，整个人晃了晃。

离他最近的猴二赶紧去扶了他一把，搭上苏南石的手臂，连忙朝着明浩辰道：“老大，他发烧了！”

苏南石的眼前出现了重影，从早上就只吃了个压碎的鸡蛋，血糖低下再加上伤口感染，他的手朝空中胡乱伸了伸，便两眼一翻，往旁边倒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村委的医务室里，映入眼帘的便是明书记小姨张大脚那张圆润的脸。

“醒了？我就说推一支葡萄糖他保证醒！”张大脚扭头对自己的外甥明浩辰说道。

苏南石揉了揉自己酸胀的额头，从医务室简陋的病床上起来，道：“张医生，我……没有钱付医药费……”

张大脚不以为意道：“也没多费什么，就一支葡萄糖而已。没有破伤风针，你的脚只是给你深度清洗了一遍，应该……不碍事了……”

明浩辰伸手探了探苏南石的额头，苏南石想扭头避开，明浩辰的手却跟着他的头来，一定要摸到他的额头为止。

“小姨，怎么还有烧？”明浩辰问道。

“吃一粒退烧药就行了！”张大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放在手心里，递到了苏南石面前。

苏南石盯着药看，却并没有去接，张大脚笑道：“不要钱！”

苏南石这才捏起药片，干咽下喉。

“吃了药还会再烧起来吗？”明浩辰却仍在问问题。

张大脚看了眼苏南石搁在病床上的脚，道：“伤口扎得有点深，再加上混入了泥沙，后期会不会感染，还要看运气！如果有破伤风针，那就好了……”

“哪有破伤风针？”

“镇医院应该有！不过……”张大脚为难道。

“张医生，我不碍事了！我走了！”

苏南石从病床上跳下来时，看到放在病床面前的那双鞋，正是他丢给猴大猴二那双，他也不穿，光着脚向门口跳去。

“哎，苏知青，穿上鞋呀！不穿鞋，卫生情况不行，你的脚会好得慢，还感染！”张大脚不知道这鞋的来历，扯住苏南石拉回了病床前，非要他穿上鞋。

明浩辰抱着手臂，看着苏南石被拉了回来，也不说话，倚着病床站着。

“这鞋……不是我的……我……”苏南石试图狡辩，但张大脚不由分说弯腰下去，将鞋一左一右地套上了他的脚。

苏南石：“……”

明浩辰的嘴角轻挑，见到苏南石在张大脚的压迫下就范，就抱手走出了医务室。

“张医生，我是怎么被送到的医务室？”见到明浩辰离开，苏南石才悄声问张大脚。

“自然是辰娃子和他的兄弟们一起抬你进来的……”张大脚坐在书桌前看一本医书，闻言朝着窗户外面努了努嘴。

苏南石探头出去，看到明浩辰站在四个发小面前正说着什么，很快猴大领了什么指示，小跑着离开了。

“辰娃子也抬了？”苏南石再次询问。

“是啊！辰娃子还抱着你的头呢……哎，别看辰娃子平时挺嚣张的，这孩子心眼不坏，像这种见义勇为的事，放在他身上，也不意外……”张大脚不明所以，乍乍乎乎地替他外甥美言。

“抱头……”苏南石搓了搓手臂，又看了眼窗外。

见到明浩辰在前，三个发小跟在后面，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村委，苏南石这才拖着鞋向张大脚告辞。

盯了眼脚上这双失而复得的鞋，它就如同明浩辰那捉摸不透的心一样，居然还抱着他的头和发小们一起将他抬到医务室？难道不是应该转身离开吗？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主角受和明浩辰在草场里面，不止做过一日夫妻，也许，这就是明浩辰对抛弃他的赎罪心理吧？

出了医务室，经过鱼塘边，苏南石甩起两脚，把鞋甩进了鱼塘。

甩出去的鞋，泼出去的感情，他是不会原谅伤害主角受的明浩辰！